10

“不要胡說八道！你只是吃得太多了！”赫連筝摸摸她圓滾滾的肚皮，彎腰偏過臉，耳朵貼上去，手掌輕輕拍了拍聽響。

好家夥，實心的，滿滿真材實料。

石妖歪坐在臺階上哼哼個不停，還不能習慣這個大肚子，“好累啊，好重啊。”

她額頭布滿虛汗，一張小臉煞白，不出聲還好，哼唧起來，真似身懷六甲的婦人将要臨盆。

新來圍觀的外門小弟子熱鬧只看了後半截，見長老和少宗主以及衆內門弟子圍聚在一美豔女子身旁，目光充滿焦急和擔憂，那女子肚子還老大一個，小弟子不由驚訝捂住了嘴巴——這是我可以看的麽？！

——“少主出去大半月，老婆孩子都有了！”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娘子。”

——“聽說為了進宗門，爬了六百多級臺階，還進照心石試煉呢！”

——“天吶，妊婦也要試煉，少主也太狠了。”

——“這不，動了胎氣，興許是要生了。”

岚長老眉頭緊鎖，猶自沉思，赫連筝不敢出聲打擾，只能把石妖半抱在懷裏，盡量讓她躺得舒服些。

石妖仰臉看她，“嗚嗚”了兩聲，赫連筝緊握住她的手，“別怕，不會有事的。”

許久，玄霄終于忍不住問：“長老，如何？”

岚長老收回手，認真審視了石妖片刻，“擡去戊定門，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赫連筝叫了聲長老，岚長老視線重新落在石妖腹部，“是混沌靈氣。”

這麽一說，赫連筝懂了。可這混沌靈氣是可以随随便便就被人吃進肚子裏的麽？！

照心石宗門前矗立了幾千年，誰都能來吃上一口的話，早就被吃垮了。不過把試煉當下館子，石妖确實是千古第一人，凡事無絕對，也說不定。

赫連筝将石妖打橫抱起，她掙紮着要下地，“還有，三百——”

小石妖是個實誠妖，還惦記着剩下那三百多級臺階，“我要，名正言順。”

衆弟子嘩然，這赫連氏的家門還是不好進吶。

“你快拉倒吧！”玄霄拂開圍觀的人群，在前引路，“真懷了混沌靈氣，你就是宗門所有弟子的親老娘，不對，是親姥姥，還爬個屁的山門！”

從有了滌天宗就有了照心石，幾乎所有的宗門弟子都經歷過照心石的試煉，連長老也不例外，說親姥姥一點也不為過。

赫連筝：“休得胡言！”

玄霄：“本來就是嘛，少主，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小妖怪懷了混沌靈氣，宗主來了也不能趕她走。”

赫連筝：“閉嘴。”

石妖虛弱躺在赫連筝懷裏，已經沒了說話的力氣。

滌天宗內門有五門，按照五行劃分，招收不同靈根屬性的弟子。

岚長老掌管的戊定門又稱土門，專收土系靈根弟子，擅長種植，在同梧山的最深處，有靈田、藥田千餘畝。

赫連筝帶着石妖入山門，水遁至戊定門長老閣，玄霄又去請了隔壁木門寅初門的榮長老。

自古土木不分家，榮長老修界第一天木靈根，醫術了得，岚長老安慰道：“有榮錦在，不必太過擔憂。”

石妖被安置在軟榻上，只覺肚子沉甸甸，腦袋暈乎乎，她雙眸緊閉着，連呼吸都十分微弱。

赫連筝為她拭去額上薄汗，憂慮之情溢于言表，心中更是萬分自責。

“早知道，直接帶你入山門就好了。”赫連筝後悔極了，登什麽天梯呢？以靈寵身份入門又有什麽大不了的？現在好，那照心石壞了就壞了嘛，把人搞成這個樣子。

赫連筝長長嘆氣。

不多時，榮長老趕至，她七百歲高齡，木修駐顏有術，一身水綠裙裝，身材豐腴卻不臃腫，容貌清麗，眼神溫和而堅定，一看便覺十分可靠。

榮長老在榻邊小凳上坐下，再次替石妖號脈，将一縷熒光打入她手腕，沿奇經八脈游走探查，約摸過了一刻鐘，才緩緩将手收入袖中。

“榮長老？”赫連筝輕聲。

請她來的路上，玄霄已将事情經過道明，榮長老沉思片刻，問：“是打算怎麽解決呢？是保大還是保小呢？”

赫連筝：“……何謂大，何謂小？”

榮長老：“少宗主覺得，是人命大，還是照心石大呢？”

赫連筝眉頭微皺，頗有些不滿，“當然是人命大，榮長老身為醫修，救死扶傷無數，難道覺得一塊石頭比人的性命還要重要麽？”

榮錦擡袖半遮着臉“咯咯”笑起來，輕輕打她一下，“這孩子，跟你鬧着玩，一點不禁逗。”

赫連筝确實不禁逗，她從來是個死板性子，床上還躺着病人呢，榮錦也不開玩笑了。

“她肚子裏的确實是混沌靈氣，許是石靈的緣故，在幻境中與照心石産生了一些特殊的共鳴。确實少有人能在試煉中如此心安理得大吃大喝，這也稱得上一件奇聞了。不難解決，待我開上幾味藥，打上一打，興許能把這玩意給堕了。”

“堕了？！”赫連筝和玄霄齊聲。

“那不然怎麽樣，讓她生下來？”榮錦兩手一攤，“我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奇怪的病症，沒有經驗，只能一步步試了。”

“一步步試？”赫連筝拔高音量。

榮長老抓抓腦殼，“這樣吧，先吃些番瀉葉，拉上幾天看看，出不來再吃堕胎藥。”

赫連筝兩眼一黑，她身邊怎麽全是這種不靠譜的家夥！

“你們醫修就是這樣治病救人？！”

榮長老又是跺腳又是甩袖，“那人家都說了，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嘛！”

赫連筝：“就沒有溫和些的法子？”

榮錦：“混沌靈氣乃上古之物，她也吸收不了啊，要不你把她丢煉丹爐裏煉上一煉，看能不能煉出來？”

“那，只能委屈她了。”赫連筝憐愛又心疼地看向閉眼昏睡的小石妖。

“把她擡到我那裏去吧，試藥也方便，嗯？”如此罕見的病例，榮錦迫不及待想扛回去，把所有小弟子都叫過來圍觀，好好研究個三天三夜。

“不必了，我會照顧好她的。”赫連筝還不知道她什麽德行？才不會讓她得逞。

榮錦失望，“好吧。”

“稍等，還有一事。”赫連筝叫住她。

榮錦疑惑“嗯”了聲，赫連筝道：“只是吃壞肚子或是……就算是有了身孕，也不該虛弱至此，她為何一直昏迷不醒，手腳冰涼？”

榮錦：“那我問你，她在照心石裏待了多久。”

赫連筝略一思索，“大概，兩個時辰？”

榮錦：“照心石內半個時辰等同現世兩天，兩個時辰，就是八天，混沌靈氣又不管飽，八天了，餓暈的呗！”

赫連筝一拍腦門，天吶！她竟然忽略了這個，嗜吃如命的小石妖，竟然被餓了整整八天！

榮錦撇嘴，“虧你還是少宗主呢，這個都想不到，也虧得她是妖身，這要是人吶，早就餓死啦！”

石妖被赫連筝抱回靈住峰小竹居。

小竹居是赫連筝的居所，她不喜熱鬧浮華，獨自一人居住在竹林深處，籬笆小院，草屋三間，樸素怡然。

石妖躺在赫連筝卧房的羅漢床上，赫連筝喂過她幾粒補氣的丹藥後，她終于幽幽轉醒，疲憊扇動着睫毛，手指無力勾住赫連筝袖子，“餓啊，好餓——”

赫連筝又是一聲嘆息，回過頭，玄霄左右手各提了兩只木桶進來，左邊一只木桶全是肉包子，右邊則豐富許多，是他專程下山買的，甜鹹香辣俱有。

“吃吧。”玄霄把木桶放在床邊腳踏上，他回憶起年幼時，被少主撿來之前，給地主家做長工每天喂豬也是這樣的架勢，左右各一個木桶倒進豬槽裏。

沒想到入了仙門還是喂豬，喂當康一只小豬不算，現在又多只人豬，看來他這輩子跟豬都脫不開幹系了。

赫連筝攙扶着石妖坐起，她兩手各抓一個包子，吃得淚流滿面。

那麽多烤鴨，香噴噴的烤鴨，竟都是假的，太可惜了，她太傷心了。

赫連筝摸摸她的腦袋，“慢些吃吧，別噎着。”吃完了還得喝藥拉呢。

可憐的小石妖啊，這是造了什麽孽。

餓了八天，不能猛一氣吃太多，大半桶包子下肚，赫連筝給她喂了碗紅糖冰粉，“歇會兒再吃。”

石妖抹抹嘴巴靠在床頭，摸着肚子，內心十分不解，“怎會如此呢？”

她的真身本來就夠醜，現在又挺着個大肚子，以後都沒臉出門了。

“會消下去的，別擔心。”赫連筝安慰。

石妖小手在肚子上滑來滑去，半晌問：“如今我有了，你會，對我負責麽？”

赫連筝深吸一口氣，“我說了，你的肚子跟我沒有關系，是吃壞了東西，待你身體恢複一些，吃上幾味藥……治上一治就能痊愈。”

石妖懂了：“你，不想負責。”

赫連筝扶額：“我治好你就是負責。”

看吧，這就是人，言而無信，陰險狡詐的小人。

石妖：“騎我的時候，不是這麽說的。”

侍立在旁的玄霄驀地瞪大眼睛——什麽？他聽到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就是她騎的，就是她（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