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一頭是老子,一頭是媳婦,該幫哪一邊呢?玄霄小心觀察赫連筝神色。
石妖被打爛了背,赫連堯也沒讨得好,兩只眼眶各挨了一拳,成了只老年掉毛食鐵獸。
赫連筝走進滿地狼藉的小竹居,石妖立馬閉上嘴巴,赫連堯吹胡子瞪眼,“你看看,你好好看看,這就是你帶來的人!”
“見過父親。”赫連筝先行了個禮,才彎腰解開困住石妖的拂塵,将她攙扶起,坐到一邊的石凳上。
見她後背一片血肉模糊,赫連筝微微皺了皺眉,解開外袍為她披上。
赫連堯更生氣了,可他八百歲高齡,總不能跟一只小妖怪争寵,質問赫連筝你為何先去看她,而不是先來看我這樣的蠢話。
倒是赫連筝先開口,“父親為何在此?”
赫連堯驀地瞪大雙眼,不可置信指着自己鼻子尖,“你在問我?你的居所,我不能來?”
當然,赫連筝就是這個意思。
她不相信父親沒有聽說外面那些風言風語,既然知道她屋子裏有人,也知道她不在,男女有別,為何還單獨造訪?
連玄霄都知道避嫌,石妖不出來,他是決計不踏入內室半步的。
小石妖雖然皮了些,與吃無關,她大概率不會主動生事。
事情經過,赫連筝不需要人告訴她其中細節都能猜個大概。
一個是滌天宗宗主,規矩、教條是他治理宗門的手段,他身居高位,自信也自負。
而一個是懵懂的山間精靈,不識字不懂規矩,處處随心。
這兩個人碰在一起,不吵架才是見了鬼。
分什麽你我對錯,毫無意義。
赫連筝一撩袍跪下,“山野小妖,少不更事,蒙昧無知,父親莫要與她見怪,鳴琨代她向父親賠罪。”
說罷,俯身規規矩矩磕了個頭。
赫連堯确實有點找事的嫌疑,他孤身前來,就是想看看那妖女究竟生得什麽模樣,是個什麽性情。
若是個伶俐的,他還有些不放心,現在見到了,原是個蠢的,蠢得無可救藥!竟然敢跟他動手!知不知道他是什麽身份!
赫連筝所言所行,挑不出半分錯來,袒護的意味又如此明顯,把人打成那樣,赫連堯也理虧,不好在此事上多計較。
治理着這偌大的滌天宗,赫連堯豈是泛泛之輩,看現在的戊定門,便是他開明通達的結果。
他倘若真容不下那石妖,何至于同她在這裏丢人現眼,早就一拂塵将她趕下山去了。
赫連堯只有一個問題:“外面傳的那些,都是真的?”
如今他得見石妖,自然知道什麽懷孕生孩子的都是鬼扯,問的是赫連筝與石妖真正意義上的關系。
玄霄抱着當康站在一邊,大氣也不敢出。
雖然少主日日夜夜與那石妖厮混在一處,可只要少主不點頭,兩個人就是這麽過上十年八年的,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小石妖也高高支起耳朵聽,這兩人打啞謎,說的都是人話她卻一個字也聽不懂,外面傳的什麽就更加不曉得了。
赫連筝起身,拂去膝上枯竹葉,微微側目,對上石妖一雙好奇的黑眼睛。
她看起來傻乎乎的,聽個牆角都聽不明白,被人抓到,慌忙把腦袋扭向一邊。
“鳴琨,确實,心悅于她。”赫連筝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玄霄雖然早有預料,這時聽見她親口承認,還是有些小小的訝異。
說神經錯亂也好,鬼迷心竅也罷,少主這次是真栽了,話本也是白買了。
最受打擊的還是赫連堯,他含辛茹苦養大的閨女,就這麽給一只來路不明的小妖怪拐跑了。
當然,赫連筝這樣的身份,就算喜歡男人,将來也不可能外嫁,男人還是女人,全看她喜好。
好在這小妖看起來像是腦子缺根弦的,雖是刁蠻了些,将來應當也翻不起什麽大浪。
“你已經決定了。”赫連堯看起來竟然有些傷感,“你母親不在了,這些年,我跟你也說不上什麽話,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确實也少了許多關心……你,既然已經決定,那為父……”
想到故去的妻子,他語帶哽咽,下面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赫連筝一聲長嘆,“父親,我哪裏也不會去的。凡間男女,不過十五六便定下婚約,我都兩百多歲了,還不能有自己喜歡的人麽?”
“原來,你都兩百歲了——”赫連堯擡袖掖掖眼角的淚花,不由得感慨,“歲去弦吐箭,時間竟已經過去這麽久。”
他起身,蹒跚邁出小竹居,“行罷,你長大了,可以自己拿主意。”
玄霄送他出竹林,他擺擺手,往會仙峰方向去了。
小竹居毀了,今晚住不了人,赫連筝帶着石妖去後山。
後山靈泉旁有個山洞,往常閉關所用,洞中桌椅床榻等俱都齊全,在小竹居修繕好之前,可以暫時住在那裏。
赫連筝放石妖在靈泉沐浴療傷,先将石洞內外施術清掃,又換上幹淨的被褥枕頭,石榻鋪得厚厚,方才把石妖接進去。
一路行來,小石妖異常乖順,讓走就走,說停就停,去靈泉沐浴自覺脫衣裳下水,洗完規矩穿好坐在一旁等。
這時赫連筝将她攙扶到石榻邊坐下,輕聲說:“我看看傷。”她便攏了長發,将衣物褪下,背過身去。
雪背上傷痕觸目驚心,赫連筝表情沉重,“我代我父親,向你道歉,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出,只要不超出原則,我必當竭盡全力滿足。”
洞中響起幽幽的回聲,小石妖低頭不語,自己心裏也虛着。
人族規矩多她是知道的,今天發生了那樣的事,赫連筝不追究已經是萬幸,她哪還敢提要求,那老頭是她爹呢!
她是受了些傷,那老頭也沒讨到好,臉、屁股和胸口挨了好些拳腳,也算扯平了。
赫連筝墟鼎中取出一瓶藥膏,塗抹在她後背傷處,她挺起胸往前躲,終于忍不住出聲。
“疼。”
“我會很輕。”赫連筝又往前湊了湊。
她不願意,扭着肩膀坐到石榻另一邊。
只是外傷,泡過靈泉已經止住血,恢複了一兩成。她不想上藥,赫連筝暫時不強求,收起藥瓶,耷拉着腦袋坐下。
石妖覺得冷,自己撿了衣裳穿上,赫連筝忍不住看她,視線落在她沉靜的側顏,“你為什麽不說話。”
說什麽?石妖回頭看,表情懵懂。
赫連筝語氣有些急迫,“此前,我說心悅你,你明白我的意思麽?”
什麽意思?
她搖頭,不懂。
赫連筝深吸了口氣,“就是喜歡你,喜歡你的意思。”
喜歡?那你早說啊,什麽心悅不心悅的。
石妖點點頭,表示懂了,卻還是那幅面無表情的樣子。
赫連筝心有不甘,“那你喜歡我麽?”
石妖沉默。
赫連筝:“你必須回答。”
半晌,她斟酌着:“能不喜歡麽?”
赫連筝心梗,“……我想聽你的心裏話。”
她搖頭,“我不喜歡。”她更喜歡烤鴨和爆炒雞丁,還有冰鎮石榴露。
赫連筝慢慢把頭轉回來,垂首,屈辱地抿唇。
她平生第一次,對人說喜歡,竟然遭到了拒絕。
人生,确實不是什麽都一帆風順的。
想想還是氣不過,赫連筝扯着玉筝上的流蘇條,哼哼說:“其實我也不喜歡你,只是怕父親責罰,替你說情罷了,你也不要誤會。”
石妖困了,加之受傷不舒服,洞裏又冷,她踢掉鞋子爬到石榻裏側,扯了被子蓋住自己,“哦——”
作者有話要說:
少宗主:她不喜歡我,不開心(扯袖子)(摳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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