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022

她話音剛落，樓外突兀地響起警笛聲，幾人不知所措，僵在原地等警察上樓，聞霜和池亦初兩個英文稍微好點的，迎面上前簡單交待，最後警察安排人把半死不活的沈昊送去了醫院。聞霜退回來時，沈初情拉了拉她的衣角，用中文小聲問道：“誰報的警？”

聞霜看了一下對面兩人，毫無意外，都是驚訝，因而不由自嘲一笑：“恐怕我們是遇上賊喊捉賊了。”

從警察局出來時天色已晚，池亦初開車将兩位女士捎回宿舍。說來也怪，剛才他們都默契地只說了沈昊失蹤的事情，對于那個古怪的游戲卻只字未談，葉少川用他那蹩腳英文跟一位警官攀談了會，有心試探，卻并沒有得到很好的反饋，畢竟如果真的有關聯線索，那麽前面的人出事時這事兒就該捅出來了。

葉少川沒敢多問，多嘴的人有時候顯得很另類，他來參加這個游戲是偶然，可另外幾個卻都有目的，萬一當中還有人想要獎品怎麽辦，那豈不是槍打出頭鳥，成了衆矢之的？

沈初情倒是沒想那麽多，只是經過此事，不免感嘆：“他這麽聰明的人，幹嘛要注射這種東西？”事情鬧出來，就算不被遣返，學校也會派人談話，嚴重的話勸退是少不了的，沈昊不是伸手來錢的富二代，這樣的成本對他來說太高了。

“你這話就像在問，傳|銷聽起來那麽蠢，為什麽還有人會上當。”胖哥将手撐在玻璃窗上，咋舌道，“聽胖哥一句，人都是有欲望的，人也是有底線的。”

等紅燈的時候，池亦初給聞霜遞了一瓶水，他細心地發現她嘴唇已經幹殼：“一路上一句話都不說？害怕？”

聞霜搖頭，舒展眉眼：“其實到現在我卻不是很怕了，你看看，有精神崩潰的，有自殺的，還有作死準備玩死自己的，但有沒有發現，沒有一個是游戲設計者親自動手。”

聞霜的聲音不大，但車裏沒開音樂又關着窗，後排兩個聞言都擠了上來，池亦初颔首，示意她繼續往下說：“這個游戲很有意思，有人想摧垮我們的精神，甚至很有把握一定能摧垮我們。”

他們五人就像一顆五角星，防範之心讓他們堅固難移，本以為只要沒有意外，就會牢不可摧，可是五角現在損了一角，架子已經散開了。胖哥說的例子很對，甚至連露骨的欲望也一字未錯。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沒有弱點的。

“這不是個真正的殺人游戲，卻依舊讓人陷入死亡迷局。”

————

從霍恩戈姆森林公園回來，線索便停滞不前，現在又出了沈昊的事情，所有人都筋疲力盡，自顧不暇。沈昊的父母還沒有從國內過來，他們幾個跟沈昊的室友輪番探視，算是仁至義盡。

這天下午，聞霜在病床邊坐等池亦初歸來，實際上她天天跑得比警察還勤快不過是想趕在之前得到第一手消息，畢竟他們的資源有限，而信息的價值又過分大。

池亦初進來的時候，聞霜正在記手賬，寫着昨日買過什麽果蔬，單價分別是多少，最後一合計，十五磅五。他就站在她身後，靜默地看她圈畫所有的數字。

聞霜寫“5”，喜歡寫得十分圓潤，池亦初看她拉完勾，腦中忽然閃過一念：上次那個5，會不會是一條雙線索？或者……因為答案過分簡單，所以他們選擇放棄思考最平常的可能性？

“也許那個盒子只是巧合，那個5，那個房間裏寫着的5，會不會有另外的解法，在那之前是4個人，那個人是第5個的意思？”池亦初忽然開口。

聞霜吓了一跳，瞪大眼睛回頭看他，露出疑惑。

“有人想要欲蓋彌彰。”

聞霜失神，手賬本“啪嗒”一聲掉到地上。

周六下午，聞霜擠在一群同齡大學生裏去看了一場電影，電影名為《Stone of Destiny（命運之石）》，乍一看還以為是動漫石頭門（注1）的姊妹篇，等去了才發現是部極有蘇格蘭情結的文藝片。活動是學校組織的，聞霜為了脫宅而報了名，随後抛到九霄雲外，直到郵箱裏收到通知，她才和池亦初打了個招呼過去。

看電影的學生裏外國人不少，不過關燈後都一樣，又不允許交頭接耳，電影結束依舊各回各家，各找各媽，除了蹭一場免費電影，着實沒有什麽社交的空間。

聞霜捏着票根往正中間走，燈光突然黯淡，她迅速坐定下來，脫下外套圍巾蓋在腿上，這時，有人從左邊拍了拍她的肩膀。

“宗郁學長？”聞霜回過頭，借着大銀幕的微光，看清了人的模樣，不由微微驚訝。一般這種活動第一年的新生參與較多，老油條按理說根本不屑一顧，何況這電影也沒有熱門看點。

宗郁壓低聲音笑道：“這麽巧。”

聞霜不知該怎麽接話，只得單純地點點頭，好在，電影很快開始了，兩人陷入沉默，再無交談。

電影上映于2008年，往前數十年，畫面比起現在的IMAX差得太遠，內容也十分平淡，大致講述四個中二大學生有組織有計劃偷盜一塊據說傳承自古蘇格蘭王國的命運之石，并用它來呼籲民衆支持獨立的故事。

沒有動作片攫取人心，也沒有故事片的緊湊激動，再加上當地的電影竟然連英文字幕也沒有，聞霜每一秒都覺得自己下一秒便會昏睡過去。

既然看不進去，聞霜腦子裏不禁開始湧上一些別的想法，都說女人的直覺精準，不知為何，從森林公園回來，她總覺得宗郁身上透着一種古怪的氣質，可哪裏古怪，她又說不上來。這種感覺一直盤亘在她心中，以至于電影後半場她一眼未看，反而時不時拿餘光偷偷打量身旁的人，不過宗郁偶爾推眼鏡，目光對着屏幕倒是分寸未挪。

真是難為他看得起勁，這個男人的耐心出奇的好。

聞霜不知道電影是什麽時候結束的，直到散場時周遭的人喧嘩離開，她猛然驚醒，發現自己竟然枕在宗郁的肩膀上，宗郁低下頭對她溫柔的笑了笑，那雙丹鳳眼微微上揚，明亮而秀氣。

“抱歉。”

聞霜抓起衣服跳起來往後退了兩步，腦中一想，又覺得這動作此地無銀三百兩，顯得格外突兀不說，還有些不禮貌，因而又站定住腳，尴尬地擡頭。

宗郁看她眉眼上有些倦怠，撣了撣長大衣，出門時邀請她喝了杯咖啡。聞霜捧着杯子，卻一口沒咽，說着些沒營養的話：“你覺得電影好看嗎？”

“我以前聽外國朋友嚷嚷着說——蘇格蘭是個獨立的國家！我以為是個梗或是個笑話，現在覺得好像并不是。”宗郁淡淡道。

場面再度陷入尴尬。

“你頭暈沒再犯過了吧？如果是因為風大，出門記得帶帽子。”宗郁低頭看了看表，順口問道。聞霜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森林公園那次差點墜下湖泊的事情，随即搖了搖頭。看她動作，他安心不少：“那就好。”

而後，兩人搭地鐵回了學校。

“學長，你來這裏幾年了？”

“第四年了。”

聞霜擡頭看了他一眼，呼嘯而過的地鐵雜音刺耳，兩人一時沉默無話，各自看着窗外。等出了地鐵站，兩人卻再也找不回方才談話之中意猶未盡的感覺，宗郁道別，只說自己要去取些東西，将兩手往大衣口袋裏一放，往學校方向走去。

聞霜在風裏站了會，将耳機從包中取出插在手機上，剛打開音樂播放器，心中沉悶難安，最後又一股腦塞了回去，沐浴在路燈昏惑的光下，沿着宗郁走過的路跟了過去。

時間越往後推，聞霜越覺得自己這一趟來得值得——前方那個身影消瘦的男子并沒有走進生物醫學院的實驗樓，而是繞道去了主樓的教室。

幾個世紀以前的老建築物內部幾經翻修，不僅走廊蜿蜒曲折，大小教室排布也錯綜複雜。聞霜不敢拿出手機作電筒，只能借着窗外路燈的微光，盯着宗郁被拉長的影子，灑落在階梯和牆上。

但是很快，聞霜就把人跟丢了。

聞霜走到三樓一間小教室前停下，閃至窗前，忽然瞧見前方拐角處一間教室的燈驀地亮了，窗戶上映出一人的倒影，詭異地跪坐在桌子上。聞霜揉了揉眼，确認自己并沒有看錯，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沈初情，她身上穿着的那件外套還是自己陪着買的。

她當即飛奔過去，顧不得許多，一邊跑一邊給池亦初發消息，等趕至教室前，她伸手握住把手，卻怎麽也扭不開，或者說，扭開了卻怎麽也推不開。

“開門！沈初情！開門！”聞霜拍門喊了兩聲皆無回應，她心中一咯噔，下意識左右尋人幫忙，但很快，聞霜就意識到這面拐角的窗戶對內不對外，也就是說對着的都是別的教室，這個時間點根本沒人在學校，就算在學校也是幾幢樓之外的圖書館而不是教室。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

沈初情如果能聽見她的喊話，不可能只字不應，最大的可能就是，她根本聽不見。聞霜深吸一口氣，不能再等了，扭着把手使出吃奶的勁兒朝裏頭撞去。

這時，一個溫柔的聲音疾呼而來，将她喝住：“別推門！”

作者有話要說： 看文愉快呀~新的一年快到啦~

注：動漫《命運石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