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026

聞霜本來周三下午三點以後便該無事,可最近課表調動十分古怪,有一節課竟然被移到了五點。下課時天已昏暗,她麻溜地收拾好書包,按照約定去實驗室找宗郁,實際上,這是一場邀約,前天池亦初找過她後,聞霜又意外地收到了宗郁的消息,據說有了新突破,是關于凱爾特神話。

自從宗郁身份明确後,小團隊也沒防着他,把之前所獲的消息都共享了,而他又曾經為了“讨好”尼克爾森教授而有所研究,因而聞霜篤定不移。

生物醫學院的大樓在東南角,聞霜穿過幾幢小樓,從近道岔過去,不足十分鐘的路程,現在的學校對她來說閉着眼都能走。夜裏霜寒重,她沒走幾步,就要搓搓手跺跺腳,以抵禦寒氣,等到了樓下,整個人鼻子已經通紅。

正準備上樓的聞霜往後倒退到老樹下,仰頭望向三層,實驗室燈未亮,漆黑一片。“嗯,不在嗎?”她趕忙掏出手機打開微信給宗郁去了一條消息,等了一會不見回複,索性一個電話打過去,不過可惜的是,對方已關機。

生物醫學院的樓很有古典氣息,番薯紅磚牆,爬山虎,像是不知幾個世紀以前的老居民樓改造,除了正中一扇大門,前後還有幾個小門,內部結構複雜彎曲得堪比國內酒店和KTV,聞霜曾經跟尼克爾森教授走過一次,差點迷了路。

“這個宗郁,太不靠譜了!”

聞霜在心頭罵了一句,扭頭就走,剛走過路燈,上頭的燈管閃了兩下,她駭了一跳,四處觑看了兩眼,未曾想碰巧撞見一個瘦高的人影從樓裏走出來,在昏惑不清的視野中,她依靠衣服和包辨認出了那人正是宗郁。

人這個點從樓裏出來,且還腳步匆匆,說明約定并非耍她玩,宗郁确實七點以後才有空,只是項目忙碌,且實驗需得人精神專注,這才導致人把這事給忘了。

不知怎地,聞霜松了一口氣。

這宗郁高挑個子将那大長腿一邁,等聞霜回過神來時,人已經走出老遠一截,她跟着追過去,路上喊了兩聲,但恰好撞上樓裏走出一波下課的學生,叽叽喳喳高談闊論,将她的聲音蓋了下去。

宗郁兩點一線,夜裏沒有泡吧的習慣,出了校園便是回公寓,聞霜這一跟,愣是從校園走到了河邊,眼看一個拐角便要追上,匆忙跑轉過去時,人又不知所蹤。

起初,聞霜還有點火急火燎要将人給攔下,可是遠遠瞧着那嚴肅而消瘦的身影,她心裏總是裝着難消的疑惑和奇怪的感覺,那種第六感的撺掇在霍恩戈姆公園時最盛,在那夜的主樓亮明玩家身份時最弱,但卻從未有一刻消停。

“宗郁?學長?”

聞霜試探性喊了兩聲,沒有回音,此地除了水聲,幾乎可稱得上空曠寂寥,她聲音不大不小,除非人躲起來不想回答,否則只能說明無人在此。她抿了抿唇,用手捶了捶自己的腦門,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好笑:早知道剛才就跑兩步的,搞得跟偵探小說一樣,看來沈昊的事情還沒緩過來,算了先回去好了,別想那麽多。

就在她準備走時,背後突然一個聲音叫住了她:“霜霜?”

叫她的人,是沈初情。沈初情穿着運動衫,看樣子是正好在河邊夜跑,聞霜沖她打了個招呼,順口道:“這麽冷還跑步啊?”

“嗯,不健身不行啊,小肚子肉太多,哪像你,吃不胖。”說着,她還揮着手臂繞着聞霜跑了兩下,“你怎麽在這兒?我記得你回公寓不是走那條路更近嗎?”她朝另一頭指了指,噗嗤一笑,“還是說你想像宗郁學長那樣吹吹風冷靜一下?我剛才才撞上他。”

“他沿着河邊走的嗎?”聞霜反問。

沈初情想了想:“應該不是,他走的大路,怎麽,你要找他?我想想,唔,可以從另一條岔路下到河邊,那兒有個鐵路橋洞能近幾分鐘,喜歡跑步的人都愛從那裏過,不過晚上走的人少。”說着她頓了頓,搓了搓手道:“我帶你過去啊,反正往哪兒跑都一樣,跑起來、跑起來!”

聞霜輕笑一聲,人卻真的跟着她慢跑起來,兩人沿着河,步履一致,遠看如同合拍多年的好友,直到跑至那個鐵道橋洞,聞霜停了下來,一把按住沈初情的肩。

前者背部明顯一僵,轉過身臉帶幹笑:“怎麽了?你不是要找學長嗎?”

“初情,你把我帶到這裏來,是有話想跟我說吧?那天在主樓前,我就覺得你有些吞吐,現在這裏沒有人,直說吧,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聞霜淡淡道。

突如其來的攤牌讓沈初情很難受,緊張,興奮,焦慮,各式各樣的情緒交織在一起,這一刻當真算得上百味陳雜。但現在還不是說的時候,她也看劇,也看小說,知道反派死于話多,所以對質并不在她的計劃裏,于是她咬緊腮幫繼續裝蒜:“說什麽?我是陪你來找宗郁的啊。”

聞霜能從人的行為裏推敲出可疑的跡象,但她畢竟不會讀心術,因而也無法完全猜出沈初情埋在肚子裏的話,只能聳了聳肩,故作輕松地嘆息:“說真的,現在還真沒什麽能讓我動容了,只要你別告訴我你就是游戲的設計者。”

沈初情将雙手背在背後,擡起頭來,不再躲避聞霜的視線:“我還真的希望自己就是,能操控和擺布他人的感覺,真是難以言喻的美妙。”她話語忽然變得很冷,寒風刮面,鼻子通紅,她用手捂了捂,夾帶濃濃的鼻音。

“所以你現在能說了嗎?”聞霜盯着她的眼睛。

沈初情單刀直入:“你那天看到了吧?”

聞霜沉默,似乎正對那個“那天”做出反應,聯想到她旁敲側擊打聽包裏滾落的口紅,一切不言而明。然而,聞霜不是個主動型的人,并沒有立即開口詢問或是附和,而是在等沈初情自己口述,随即與自己所知匹配。

“你看到了我包裏的文件。”沈初情進了一步,氣勢忽然上來,将她往後逼退。

聞霜垂眸,不置可否:“你知道我其實挺看不起這個的。我們都是從小到大受三好教育過來的人,只是沈昊表現出來了,如我這般的人窩在了心裏。”

是的,她看到了,看到了沈初情找代寫的文件,不知是不是交了大筆錢不放心所以還假模假樣簽了合同,總之匆忙之下,白紙上還留着巨大的logo,那個logo聞霜見過,在垃圾郵箱裏還躺着機構群發的郵件。

其實看到了也無所謂,聞霜既沒有沈昊的憤世嫉俗,也并非完全無動于衷,只是她清楚的認識到這個世界努力的人很多,不努力的人不少,最後選擇了默不發聲,當沒發生過。

可惜沈初情卻放不下心,因為沒有人願意把肮髒暴露在表面,而除此之外,真正戳心的是在一個看起來比自己更厲害的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弱勢,羞恥心讓她又惱又恨,這比被拆穿更讓人痛苦。

那一瞬間,恨色之下,沈初情的眼中率先噙滿的是熱淚。

聞霜莫名有一點不忍,尤其是想到除夕夜裏,沈初情哭訴無奈的樣子,人都是這樣的,事不關己的時候可以理智決策,然後大談高談“如果是我,這種情況我可以六親不認……”,但是,當事情真的發生在身邊時,又會力不從心地顧念人情,說出“不”字尚難,放出狠話就更難了。

于是,她嘆了口氣:“你放心,我不會去舉報你的,你好自為之。雖然很雞湯,但我不得不說,除了鍍金,最後學到什麽得到什麽,真的只有自己清楚,究竟有多少是有價值有意義的,也只有自己知道。”

說完,她調頭就走。

“可是我就是想拿到distinction(注),就是想找個好的工作,好好幹下去。聞霜,你不一樣,你和沈昊都是好學生,你們的能力這些都太簡單了,可是我不行,我不想最後連成績也沒有,我也有試過努力!”沈初情扯着嗓子嘶吼,聲音在橋洞下回蕩。

這時,火車從上方鐵軌駛過,巨大的噪音幾乎将她的喊叫完全蓋住。

完全蓋住的,還有棍棒擊打的聲音。

棍子從沈初情的手中落下,“哐當”一聲撞在磚石地上,火車駛過,安靜得只剩下風輕雲淡。

沈初情沒受過專業訓練,又是個女生,不可能真的一擊将人敲暈,聞霜沒倒下,捂着劇痛的後腦勺,兩眼昏花,不可置信地回頭,同時踉跄着伸手去找可以支撐的點。而最近的,便是河道旁的護欄。

她下意識往那邊靠去,想支撐住身體的重量,卻做了個失誤的決策,不,也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只要不是遭逢世态炎涼,心思扭曲的人,都不會天天以最壞的情況揣度他人,聞霜不是松懈了,而是身側環繞的大多是九年義務教育出來的普通人,她根本沒有料到,一個人可以這麽狠,為了一些看起來很小的事情,致人死地。

沈初情有一句話說得對,聞霜骨子裏有一種驕傲,不需要依靠他人,能剛則剛,不能剛想法子剛,她有足夠的自信去應對所有。但屁股決定腦袋,她難以想象的是,像聞霜這樣的人,恰恰才是最不屑打小報告的,因為足夠的堅定讓她覺得,縱使旁人使用手段,也可以将其碾壓。

“為什麽?就算我真的舉報你,你銷毀掉證據,學校不是警察局,你如果咬死不說,誰能查到你,你我心知肚明,灰色産業也不是一兩年才興起。”聞霜搖頭。

沈初情向她靠過去,咧嘴無聲笑了:“你這麽聰明,猜不到嗎?”

“是游戲裏的身份?”聞霜寒毛倒豎,那一瞬間明明沈初情什麽都沒做,但她的心卻涼成了冰,好像能預感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于是再等不得,扶着欄杆往外跑。

然而,剛才那狠狠的一棒子幾乎讓她舉步維艱。

方才棒子掉後沈初情之所以沒有立刻行動,乃是因為心頭緊張不亞于聞霜,因而見人未倒下,不由地發憷,想見機行事。

此刻見話已挑明,刺激之下,她再等不得,猛地撲了過去,按住聞霜雙肩擡腿朝膝蓋上一頂,趁機堵住她的嘴巴,口中碎碎念着:“不揭發又能怎麽樣,你覺得我會改嗎?我花了錢能放棄嗎?放棄了我還有退路嗎?聞霜,你很聰明,但有的地方你想得還不夠!如果沒有參加這個游戲,我确實不能對你怎麽樣,但現在正好,我有足夠的擋箭牌,就算你死了,我也能栽到他們頭上!”

惡念起時本是小惡,沈初情也不是什麽窮兇極惡環境下長大的,沒個什麽心理變态,只不過這兩月來的游戲體驗帶來了緊張和刺激,激發了她的潛能,并且順利得當的成為她借刀殺人的那把刀。

“只要殺了你,我就有更大的幾率通關游戲,我不僅可以得到最後的獎勵,還能過上我想要的生活,反倒是你,什麽都沒有!沒有!”沈初情用力把人往前推,聞霜被她撞得胃疼,想說話都說不出來了,幾乎半個身子都挂在欄杆外。

沒有時間了,聞霜回望了一眼河水,心髒砰砰直跳,幹脆松手停下掙紮,向後倒去。她力氣一洩,幾乎壓在她身上的沈初情因慣性立刻有些趔趄,來不及松手被她趁勢一抓,兩個人一起墜進河中。

“啊!我不想死!”沈初情話沒說完,嗆了水,轉眼不知所蹤。

生死關頭,聞霜狠狠咬唇,腥氣的血湧上舌尖,劇痛迫使她清醒,回過神用盡全力抓住下水管道和河道旁突兀的石塊,謹防被湍流沖走:“help!help!”

可惜,這裏太偏僻了,河道兩旁沒有集中住宿區,被兩大片廢棄的紅磚房擋開,上頭是主鐵路線,ScotRail的小火車班次密集,雜音幾乎能将人的聲音削減到最小。

冰冷的河水幾乎将聞霜的手指凍麻了,一切那麽艱難,她沒有辦法爬上去,就算能挨過一陣,也不可能挨到明天。

“Help!Help!”

難道真的要結束了嗎?

聞霜絕望地看了一眼天空,火車“轟隆——”的聲音飄然遠去,安靜的河岸邊突然傳來一聲嘶喊:“聞霜!聞霜你在哪裏?”

這樣都能找到她,趕來救她的,只能是她的英雄。

她擡起頭,眼睛裏瞬間湧出熱淚——

“池亦初!”

作者有話要說: 注:distinction可以理解為成績的最高等級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