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偶遇 有緣千裏來相會
“聽說2班轉來一位女生。”沈逢秋開門見山。
少年面容冷峻,眼睛細長淩厲,孤傲冷清,說話沒有問候也沒有起伏,語氣冷漠生硬。方夢覺看着舒窕口中的高嶺之花,腦中又閃過那朵貌美如花的臉,不得不說,附中女生取名還挺有一套的。
方夢覺和沈逢秋是小學初中同學,家長也熟,那時兩人還有一點點交談;上了高中後分別在不同學校,學業忙見面次數少,又多了一層青春期的心理變化,兩人幾乎沒說過話,現在頂多算得上是點頭之交。
方夢覺回他:“是我。”
兩人雖然交流不多,但雙方家裏的情況幾乎知根知底,沈逢秋斟酌了一下,繞過她避諱的敏感字,問道:“你現在住哪?”
方夢覺敲落粘在筷子上的蒜末:“我爸以前的房子。”
“一個人?”
“四個人。”
“習慣嗎?”
“還行。”
對話像是加了密,但沈逢秋聽懂其中的意思,終究是別人家的家事,他也沒有多問。
兩人都不愛說話,各自沉默地吃飯,或許是少年天生有種生人勿進的氣場,整張桌子沒有其他人來坐。
男生吃得快,沈逢秋放下筷子,面前少女細嚼慢咽,卷翹睫毛在下眼睑落下陰影,輪廓邊綴着一層絨毛,看起來溫順聽話。
但也只是從外表上來說,想到一些往事,沈逢秋又說:“我在零班,5樓。”
附中的文理尖子班都在五樓,僅僅兩個班也占據了一層樓,還要站在最高層,可見學校對他們的重視。
方夢覺咽下嘴裏的飯:“我知道。”
又是一陣沉默。
對方已經吃完了,按照他的性子應該早走了,現在卻一直不動,方夢覺剛想說不用等她,一擡頭發現沈逢秋正朝着某個方向看,冷眸中多了其他的情緒。
方夢覺順着視線看過去,食堂很大,人也很多,但第六感告訴她,沈逢秋看的是離他不遠處的一個女生。
那個女生長着标準的瓜子臉,五官秾麗,栗棕色的長卷發搭在肩頭,明豔張揚,很美,是那種同為女生都會忍不住贊嘆的美。
方夢覺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開口問:“她是誰?”
“宋菁菁。”沈逢秋喉嚨裏滾出這句話,聲音有了起伏,視線依舊投往那邊。
也不知道是在回答還是在喃喃自語。
他眼底的情緒過于強烈,方夢覺又問:“你這是暗戀還是明戀?”
要說暗戀,這大膽直切的視線生怕別人發現不了;要說明戀,他現在不該淡定地坐在這裏,應該主動過去跟她說話。
沈逢秋沒回她,他壓下眼底的情緒站起身:“先走了,有什麽事來找我,”他緩了一下,又補充一句:“打架鬥毆除外。”
方夢覺扒飯的動作停住,看着他已經走遠的背影,輕笑了一聲。
和沈逢秋的第一次見面不算愉快,可以說是相當兇殘。當時她被送回外婆家不久,陌生的環境讓她對身邊的一切都充滿警惕,整天抱着自己的舊玩偶不撒手。
那天她把心愛的玩偶放在院子裏曬太陽,剛好沈奶奶帶着沈逢秋來家裏玩。
方夢覺上廁所回來,發現玩偶掉在了地上,沈逢秋從玩偶的一旁走過去,還踩到了它的腳,方夢覺比自己被踩了一腳還要難過。
她不管不顧,沖上去把沈逢秋揍了一拳,兩人就直接厮打起來,最後大人發現的時候,方夢覺披頭散發,身上沒什麽傷但哇哇大哭,一旁的沈逢秋倒是安靜許多,可他被抓得滿臉血痕,看起來很瘆人。
方夢覺小時候的個子比同齡人要矮許多,她至今都記得沈奶奶那副見鬼了的神情。
沈奶奶怎麽也不相信,自己的大孫子被一個豆芽高的女孩打成這樣。
吃完飯後,方夢覺并不急着回教室,她在學校逛了一圈,把各建築樓都踩了個點,意外在實驗樓的外面發現一個噴泉水池。水池不大,又藏在樹木綠景之間,很不起眼。
水柱升起又落下,濺起一片片水花,方夢覺思緒飄遠,突然想起有人和她說過的話:第一次見到的噴泉池叫許願池,要記得投幣許願。
她把身上的袋子都掏了一遍,最後小跑到學校的超市,去收銀臺換了三個硬幣。再回到水池邊,她閉上眼默念了三遍心底的願望,把硬幣全部丢了進去。
“撲通”幾聲,硬幣沉入水底,蕩開的漣漪被水柱沖散。
她只有一個願望,卻投了三枚幣。
所以請保佑她的願望成真。
準備回教學樓的時候,已經臨近午休鈴響,路上零散地走着幾個人。
好巧不巧,走在她前面的三個人,方夢覺認識兩個。
中間是許惟清;左邊是蘇明哲。
剩下那個人特別高大魁梧,目測有190+,留着寸頭。三人按照手機信號格式走在一排,邊說邊笑,走得很慢,像是公園遛彎似的。
這是一條小道,路不寬,他們并排走路,只剩下蘇明哲的旁邊留着一個小空隙。
方夢覺離他們越來越近,和他們并排的時候,蘇明哲喊她:“咦,新同學。”
這句話成功截斷前一秒還在讨論的NBA話題,許惟清和陳暮安側頭看向方夢覺。
既然要打招呼,應該叫名字,而不是一個籠統的代號。
基于昨晚蘇明哲幫忙搬了桌子,方夢覺對他印象還算不錯,她平靜地開口:“舒窕的同桌。”
聽到這話,許惟清嘴角抹開弧度。
雖然和她接觸不多,但憑借籃球場還球、還有擠豆漿這兩件事,許惟清大致可以估摸出刺猬的一些特性:越是情緒波動的時候,神情越平靜。
他不确定方夢覺認不認識蘇明哲,但莫名覺得刺猬應該是故意不喊蘇明哲的名字。
在蘇明哲眼底,新同學就是乖乖女形象,溫柔講禮貌,漂亮又上進。他自然是沒聽懂話裏的意思,只當是方夢覺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叫蘇明哲。”
方夢覺懶得多解釋,點點頭算是回應,掃了眼剩下的兩人:“我先走了。”
等她走出好一段距離,陳暮安壓低聲音:“她就是你們班的新同學,阿清的同桌?”
蘇明哲接話:“怎麽,你認識啊?”
“認識算不上,”陳暮安手搭上許惟清的肩膀,一臉壞笑:“阿清,你們這是有緣千裏來相會啊。”
看他神情,許惟清猜到他在想什麽,輕笑一聲:“哪來的千裏,這裏離球場最多1裏。”
蘇明哲聽着他們的啞語,連忙問:“什麽有緣?”
“蘇保身你每天左一個大美女,右一個大美女,能不能記點有用的美女啊,”陳暮安吐槽:“你班新同學不就是和一中打球那次,差點被砸中的女生嗎?”
蘇明哲拍了下大腿,恍然道:“我就說第一次見她就覺得眼熟,原來是她啊。”又想到那天的場景,蘇明哲說:“當時被一中那群崽子們氣到了,忘了這回事,我記得你們還聊了挺久的,你們說了什麽啊?”
陳暮安也八卦起來:“她走了之後你還盯着她的背影看,她跟你說什麽?”
還有方才,許惟清看向她的時候,嘴角是有笑意的。他和許惟清玩了這麽久,沒見過他的目光在哪個女生身上停留過,這确實有點子反常。
雖說這新同學是個美女,按照他對許惟清的了解,應該不會這麽膚淺沉于皮囊。
“對對對,”蘇明哲回想了一下當天的情景:“我還記得她傳球給你。”
傳球?
許惟清忍不住想笑,但凡他反應慢一點,那個球就旋在他的後腦勺。她那時眼底帶着狠絕,是真心實意地想砸他。
許惟清沉思了一會,故意拖長調子:“她說——”
陳暮安和蘇明哲被吊住胃口,齊齊豎起耳朵等他的下文。
許惟清雙手抄兜,一臉正經:“她說球的手感不錯,問我在哪買的。”
陳暮安:......?
蘇明哲:......?
莫不是在诓他們吧?
蘇明哲又問:“那你們昨晚幹嘛裝作不認識的樣子?”
還有模有樣問人家是誰。
許惟清看着已經走遠的瘦高背影,她的步伐很快,高馬尾來回蕩,很快就拐進教學樓消失不見。
許惟清收回目光,唇線抿直,聲音被風吹散:“不是裝,她是真不認識我了。”
作者有話說:
陳暮安:我兄弟就不是那麽膚淺的人。
許惟清:我就是這麽膚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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