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陛下金口一開,阖宮上下傳遍了四殿下與苗璎璎的消息,明帝當即拟旨意欲下诏,被皇後勸阻,皇後建議,兩個孩子都還小,況都在一個書齋念書,如今就把聖旨賜下去,日後相對腼腆,如何在書齋立足,只怕被人拿來談笑。不妨等明年,老四在玉京開府,再降旨不遲。
聯想太子君宸定下婚約,蕭泠便從書齋退出一事,明帝納谏如流,道真是自己歡喜過頭一時糊塗,皇後所言極是,正該如此。
漱玉宮中賢妃聽聞喜訊,也坐不住上溫書閣來,彼時明帝方考校完兩位皇子的功課,一同折返而歸,于溫書閣垂花洞門于賢妃迎面相逢,賢妃藏不住眼角眉梢的喜色,一臂挽住了君知行的右胳膊,按着他的手背反複拍打:“好,好,我兒出息了,讓陛下看見了,才賜下這等良緣。”
這話就一直說到飯桌上,仍然不停。
君至臻坐在賢妃對角最遠的位置,俊顏微垂,銀箸子無心撥動着白米飯,對一桌珍馐美味實難下咽,猶如哽塞,半晌一個字也沒吐。
倒是君知行,本來歡喜非常,又讓母親叨得耳朵都似乎起了繭子,壓不住上翹的嘴角,與有榮焉地打斷母親的喋喋不休:“母妃也喜歡璎璎?”
賢妃瞥他道:“璎璎這孩子毓秀名門,知書達理,又孝順又懂事兒,我怎麽不喜歡?你趕緊收收心,明年順利地從書齋結業,将人給我娶回來才是道理!”
君知行讨好地笑道:“母妃放心,兒這半輩子就這一個心願,當然為之竭盡全力,也要讓老師高看一眼。”
賢妃颔首,道他可算知曉事理了,為他布菜,夾了一些刺龍芽、一些醬燒鵝掌,親自舀了一碗的乳鴿竹荪湯,嘉獎他的進步,順帶提了一句:“對了,什麽時候,也将璎璎請到咱們這兒坐一坐,正好,母妃也和璎璎說些體己。聊聊,該怎麽對付你這滑頭猢狲才能不被欺負!”
君知行嗯哼一聲,撒嬌道:“母妃這麽快就胳膊肘向外拐了?這不好吧……”
賢妃道:“有何不好?反正親事已經說成了,璎璎已經是你未過門的妻,母妃與她見個面何妨。”
蕩開一筆,賢妃将皓腕上那圈瑩光玉潤的紅瑪瑙镯亮出半截兒,食指沿着镯身細膩的紋路抹了抹,微笑道:“璎璎就是咱們家未過門的好媳婦,母妃這裏還有不少見面禮和傳家寶,總要一次一次地送好些,日後,母妃還要常去看望璎璎才是。”
母妃對此事眼下正是熱衷,君知行不敢拂逆她的一番心意,含混點頭說好,其實內心當中,也盼望着與璎璎私下裏多多見面。
不知怎的,他覺得璎璎近來對他似乎又冷淡了不少,母妃創造了大好機會,他應當把握住。
“我吃飽了。”
君至臻緩慢起身,對賢妃告了退,不等他們有所反應,便轉身挎上書袋向東閣而去。
賢妃因想到自己前不久也想着為他做媒,介紹了娘家頂好的侄女兒入宮與他相看,結果他态度生硬冷淡,将晚晚吓壞,說再也不敢想這件事了,賢妃懊火不已。
之所以忍而不發,是因為每次無論賢妃在君至臻身上發多大怒火,最終都仿佛泥牛入海,連一點泥巴星子都瞧不見。便算是根木頭,打一拳也能鑽出個窩,面對自己生的兒子,賢妃卻是拼盡蠻力,都在他身上得不到一點回應。
用膳過後,君知行也回了西閣,邱氏見娘娘似乎仍然神情不愉,便湊上前,道:“娘娘,三殿下以前或許不着急,但眼下親弟弟有了一樁美滿姻緣,怎麽着也心裏覺着不該落于人後,娘娘現在為他的事不操半點心,難怪三殿下心裏過不去。”
賢妃冰冷地笑:“本宮為他操心?犟牛犢子白眼狼,生來就是克我的!”
這麽多年,邱氏對賢妃與兩個兒子的态度看在眼底放在心坎上,有時也覺得賢妃所作所為似乎過了火一些,只可惜賢妃已多年無寵,對三殿下的恨與日俱增,旁人也是插不進話了。
邱氏唉嘆道:“娘娘,不管怎麽說,三殿下也是娘娘親生的兒子,陛下膝下子嗣凋零,除了太子,也就這麽三個兒子,七殿下才會說話。三殿下在外面,奴婢知道,很是為娘娘增光的,賢妃将來少不得要多多倚重他,就算是為四殿下謀劃了。”
邱氏仍是老一套說辭,事實上這道理賢妃如何能不明白,她嘆了口氣,無奈道:“有什麽辦法,你也看見了,這孩子壓根不與我親近。”
……
不單宮城內,翠微書齋也有得知消息的,一大早,苗璎璎才入學,晦明院外與嘉康公主撞了個正着,嘉康就拿她取笑,“嫂子”“嫂子”地叫個不停,苗璎璎臉頰紅得就像那霜天成熟高挂枝頭的兩團柿子。
面紅耳赤間,苗璎璎輕輕推了一把嘉康的胳膊肘,讓她別再拿自己說笑了:“這是書齋,要開課了。”
嘉康公主就放過她,忽然腳步一頓,臉色立馬變得正正經經:“三哥!”
苗璎璎以為她又那君至臻吓唬自己,輕哼道:“你別騙我。”
話音未落,耳中多了一道男子的沉嗓:“嘉康。”
苗璎璎唰地臉色雪白,幾不敢回眸。
心裏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從紅繩事跡敗露以後,她覺得自己有點兒沒法面對君至臻。
但奇怪的是,她又沒做虧心事,何曾有人規定過,別人喜歡自己,自己就要喜歡他?更何況,君至臻在苗璎璎的心裏,只是一個符號,代表着一個需要克服的夢魇,僅此而已,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而她偏偏就會對君至臻莫名覺得,有點不敢面對。
苗璎璎幾乎快要将臉都埋進嘉康公主的頸窩裏了,潮熱的呼吸輕輕淺淺地缭繞着公主的雪頸,嘉康輕輕在苗璎璎的肩膀上撫摸了幾下,笑道:“璎璎別怕,三哥走了。”
“……”
苗璎璎支起腦袋,往四下打量,果然已不見了那道熟悉而陌生的身影,心下坦然,她對嘉康公主笑了一笑,裝作什麽也沒發生,神色如常地步入晦明院。
今日苗太傅前來授課,神色比以往多了分沉重,将《雄策》和《明甫十論》兩本課本撂下,面對悠悠學子,張了張口,口吻不無惋惜:“今日後,三殿下君憲,從翠微書齋退學。”
弟子嘩然。
出了何事,先退學的居然是每日雷打不動一節課不落的三殿下?這位殿下入學是太傅親自三催四請,請過來的一尊大佛,說是給書齋弟子做表率用的。傳聞之中他三歲頌詩書,五歲識千字,七歲已能寫經世文章,丹青妙筆,棋枰國手,這些都是加諸其身的無形之冠冕,太傅說,三人行必有我師,他們當中只要一人能戴得上這任何一頂帽子,已經可以出師自立門戶了,而君至臻樣樣精通。
旁人拿來插科打诨的一點點時光,都被他用來學習了,可以這麽說。本來以為,誰先離開也不會是君至臻先走。
但接着太傅又道:“我,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教他的了。”
太傅說話的時候,目光其實是在看苗璎璎。凝視着苗璎璎略略不自然,似是在與君知行暗中聊着什麽話,俨然專注微赧的臉,腦中浮光掠影地湧現過昨夜裏的情景。
冒雨前來的少年人,在他書廬底下,程門立雪,足足等了一個時辰,等到周身都被雨水淋濕,太傅被夜咳驚醒起身來關窗時,才發覺窗下立了一人,外邊風雨凄凄,雷電如驚鴻掣過,明熾奪目的光芒擦過君至臻漆黑的眉宇,映亮了他半邊濕透的臉,苗太傅這才認出了人。
他急忙朝他喚道:“快進來!”
說罷拿了蓑衣推開門,一陣風卷起滂沱的雨點撲向苗太傅的面門,君至臻将身體堵住門縫,為老師擋住身後風雨,只是在苗太傅的連聲催促之下卻沒進來,“學生說幾句話就走。”
苗太傅微微愣住了,也不知時下的年輕人哪裏來這麽擰的脾氣,皺眉催促:“快說。”
一筆流水沿着君至臻的鼻梁往下,傾瀉如虹,他站在房檐下不斷淌水的地方,聲音暗得如身後夜色:“學生想從書齋退學。”
這倒,不能算是意外。苗太傅的臉色慢慢地沉靜了下來,手中的蓑衣掉落在地,他看向君至臻肅然誠摯的面容,沉吟着道:“好吧。”
他還沒忘,自己當初是如何将這位驚才絕豔的三殿下給“騙”到自己的破廬來的,這一年來,傳授其道雖多,但授人以魚卻極少,細想來能教的地方也不多,既然這樣,勉強留在書齋裏也是平添尴尬和痛苦,這感覺,苗太傅年輕時也懂得。他不會勉強自己的學生做任何決定。
“多謝老師。”
君至臻說完,只留下黑夜裏一道穿梭雨幕之中逐漸隐然而去的踽踽身影。漫天的大雨,猶如傾翻的天河,從星漢鬥牛之間一瀉汪洋。
書廬裏的泥地面,在如此浩瀚攻勢之下,聚起了塘口般的巨大水渦。
可一夜過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苗璎璎聽到君知行說,他的母妃要見自己,還準備了不少的見面禮,耳頰羞臊得鮮紅。
“這……不好。”
君知行搖頭:“哪裏不好?璎璎,你跟我去見我母妃吧,她人真的很好,很和善,而且特別喜歡你,早在這之前,她就想讓我帶你去見她了,我相信,她會像對待親女兒似的待你的。璎璎,你莫緊張,我們在一塊兒。”
苗璎璎教他鼓動得心跳一陣快,完全克制不了,醞釀良久,勉為其難羞澀地點一下螓首,彎一下娥眉,聲音細若蚊蚋:“那明日……就這樣說定了。”
作者有話說:
賢妃真是不怎麽聰明,所以把上心的兒子養成媽寶男,現在可能還不明顯,之後就很明顯了。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