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賢妃卧在美人靠上小憩,寬闊的椅背身側落地有一件沙胎琉璃釉透雕進士及第圖插屏,高腳梨花木凳旁供奉檀案,一點靜靜燃燒的龍腦散發出幽香。

削冰為賢妃打扇時,身上也不可避免地席染了味道,羅衣翠鬓上到處都是。

今晨陛下來過,向賢妃報了一則消息。

涼州戍衛軍正缺一個團練使的空缺,這幾年屢有邊患,加之民生艱難,涼州刺史苦心孤詣案牍勞形,終于因公殉職,原團練使順理成章向上頂了他的職務,而現在卻有了一個位置缺口,亟待填補人才。

明帝有意擢拔軍中新秀,但挑來撿去都不滿意,這些年苗子奇缺,尤其西北邊防,年輕人錦衣享樂慣了不願到邊地吃沙子,應征入伍的府兵也太多循規蹈矩之流,庸碌平常,不夠拔尖。與其如此,明帝心中琢磨,不妨讓老四去涼州歷練一兩年。

賢妃聽了明帝的話差點兒傻眼,忙道:“陛下還得深思熟慮,知行讓臣妾寵着長大,确實缺了點骨氣,但他一向是安分守己的孩子,樣樣都不算出格,在玉京待灌了,哪裏扛得住西北的風沙?”

明帝深恨他目光短淺,沉聲道:“婦人之見。能說出這話來,朕的老四真是讓你嬌慣壞了!”

駁斥得賢妃開不了口以後,明帝道:“朕尚在潛邸之時,就随大司馬出征漠北,朕之太子,也在這個年紀,有了統領兵馬司的能才,團練使一職雖苦,卻是在磨砺他的性子。前些日子朕考校了老三老四的功課,你這母妃究竟是如何當的,君憲有熊韬豹略,君宜卻成繡花枕頭!”

賢妃自從冷宮裏出來,雖然不再得寵愛,但也極少被明帝說過如此重的話,登時作聲不得。

明帝道:“朕知道,給老四訂了與苗家的婚事,你心中滿意,只盼他今早成家,可未曾立業如何成家?苗太傅是朕的老師,他對老四一向頗有微詞,朕定下婚約,人家心中尚且不滿,如今婚事得到明年方才舉行,朕讓君宜去涼州任職,也是令他砥砺德行,收斂心性。否則以他現在的模樣,朕怎麽豁得出臉占了老師的嫡孫女來配他。”

賢妃當然不敢再反駁,連聲稱是。

但送走明帝之後,賢妃又滿面憂愁,涼州團練使的職務倒是噴香,可她實在不想骨肉分離。

邱氏看出娘娘的心煩,也忙來勸解。

賢妃支起一雙眼睑,錯愕道:“你也覺得是好事?”

邱氏知道任是說得天花亂墜,賢妃也只沉溺于骨肉分割的苦楚,不如直接切入肯綮令她頭腦清醒:“娘娘細想,陛下為四殿下花費的心思,可不必太子爺少了一星半點。”

話音剛落賢妃果然從美人靠上直起了身子,伸手叫邱氏來攙扶,邱氏将她扶正,賢妃一臂握住了邱氏的手:“你說得對啊,陛下剛指了這麽好的婚事給老四,又讓他去涼州戍衛軍,你說這是什麽态度?”

邱氏道:“老奴不敢說。”

她越不敢,賢妃越高興。

賢妃把袖子一招:“你去把知行給本宮叫來,就說本宮今日腦熱,要見他。”

邱氏“暧”一聲答應,連忙去喚人。

過了午後,賢妃重新整裝,在漱玉宮前的玲珑亭招待君知行,君知行以為母妃真的頭疼腦熱,直奔亭榭之中來,“母妃!”

賢妃霎時什麽病痛都好了,起身一把鉗住君知行的胳膊肉,掐得他呼哧喊疼,賢妃将他領到回廊前,着削冰和邱氏望風。

見母妃臉色神秘,似乎喜從天降,君知行雖然還不明白是什麽,但也不禁被感染,心中歡快。

接着賢妃就給了他一個晴天霹靂:“你父皇今早同我說了,因選拔不暢,涼州現空缺一個團練使的職位,你父皇想将你打磨一番,将來好有大用處,你過幾日就收拾行囊,去涼州。”

君知行人傻了,手足無措地站起來:“母妃,你說什麽?”

去涼州?

那是多麽貧瘠荒蕪的地方,就在那寸草不生的廣袤邊疆,吃着塞北黃沙喝着特産西北風,用不了幾年,他這身子骨就報廢了。

賢妃也嫌棄他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白眼道:“不過一兩年,你也就是在軍中供個菩薩職務,真以為是讓你上陣殺敵不成?”

可就算是如此,這也不行!

君知行跳腳,結結巴巴地回絕:“母妃,我才剛和璎璎訂了親事,為什麽現在就要去涼州那麽遠的地方?”

賢妃蹙眉道:“你這親事穩固麽!你別以為你父皇給你指了這麽一門好親事,就可以高枕無憂,就拿你父皇的話說,現在你這出息,配得上苗璎璎?”

母妃向來不說如此重話,今天居然劈頭蓋臉一頓,将他鄙夷到了泥土裏。

君知行何曾受得了這個,眼睛眨也不眨地拒絕:“誰愛去誰去,反正,我不去。”

如今好容易與璎璎訂了婚事,這幾日,她們出雙入對,彼此正是濃情蜜意之時,愛情的甜蜜讓他沖昏了頭不可脫也,要這時抛下他如花似玉的未婚妻,到西北去紮根兩年,說什麽他也不能幹。

這玉京城中觊觎璎璎的可不止他一人,端他瞧見的,衛平侯沈溯就似乎圖謀不軌,這實在太不安全。

再聯想到,璎璎的表哥,還有她的古板爺爺,似乎都不怎麽待見自己,君知行心裏就更怄氣了。

“沒出息!”

賢妃勃然大怒,長身而起。

“你可知這是多好的一個機會,你若不去,自然有人削尖了腦袋想上。”

君知行吭哧道:“誰愛上便上!反正我不去。”

賢妃怒氣難遏,揚起手掌,劈手打了君知行一記耳光。

“啪”地一聲,清脆至極。

君知行錯愕地看向母親,“母妃,你從來不打我。”

賢妃恨鐵不成鋼,雖然後悔,卻也晚了,口中仍未半分妥協:“你父皇膝下,除了太子,适齡皇子不過就你們兩個,你若是不去,不就白白将機會讓給君至臻!”

君知行不明白:“那就讓我哥去,又有什麽不好,他不也是母妃的兒子麽,有他在一樣為母妃的臉上增光添彩。”

聽他說話賢妃就來火,可沒什麽辦法,誰讓自己生了這麽一個不上進的東西。

君知行捂着吃痛的面頰,一邊牙疼一邊懊惱。母妃為何如此心急,難道兄長前去不好麽?

涼州是什麽好地方不成?錦衣玉食養大的,他一向手無縛雞之力,跟兄長那種練家子完全不能比,怎麽看都是兄長去更合适,母妃何必把目光投放自己身上。

賢妃怒其不争,“我要是知曉你樣樣不如君至臻,早十年前就該将你如同太子一般丢進軍營,那時你父皇提出讓你們跟着你們太子二哥學,君至臻倒好,日日跟在太子屁股後頭學本事,你卻朝三暮四,成天跟着姓沈的到處打茶圍。”

說起這事,君知行面皮一陣紅:“母妃,都是早八百年前的事了,您提這茬兒作甚?”

早年他入學翠微書齋前幹過的混蛋事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約莫就因為這些傳出花的風流名聲,太傅對他比別人都嚴苛。

但他早就金盆洗手浪子回頭了不是,那些荒唐賬早就翻篇了,母妃突然提起打茶圍這事兒做什麽?

這些陳芝麻爛谷子因為父皇的申斥母妃的怨怪,和先生的暗含指責,早就暗中翻篇了,連素來與他朋友相稱的璎璎都不知曉。君知行唯恐母親說漏嘴,報與璎璎,連忙就此打住。

兒子自己生的,一撅屁股便就知曉他拉的什麽屎,賢妃白了一眼,心道掉進情愛旋渦裏了,溫柔鄉即是英雄冢,自然不可能再有什麽雄鷹壯志。

賢妃暗中忖度:此路不通,或許只能從苗璎璎處着手。她不是太傅嫡親的孫女麽,大事上應當不至于含糊,像個庸脂俗粉,只貪圖眼前之歡。

賢妃獨自于玲珑亭上下盤桓良久,最終,她擡起眼眸,向削冰說道:“削冰,将苗璎璎給本宮請來。便說上次的茶果子,她還要知道做法麽。”

作者有話說:

本文将于下章入v,明天更新較晚,等不及的同鞋可以後天一早來看。

接檔文《與卿卿》,求收藏~

沖喜失敗後,卿卿被夫家放還,得到了一筆家産和一間大宅作為撫恤。

誰知前小叔見色起意,日日爬她牆頭調戲她。家裏沒有男人,日子過得提心吊膽,卿卿下定決心,要養個男妾在家裏頭。

淮安世子謝律,矜傲貴介,容色昳麗,形如芝蘭玉樹,質如華茂春松。父親是割據一方的淮安王,母親是前朝唯一的公主,他是當今三分天下時局中公認最可能實現一統的俊彥。

一日謝律從小娘子花窗底下經過,那頭羞答答抛出來一顆繡球,正中他懷。

謝律擡起頭,那小娘子玉嬌花柔,千般風情在一身。

至此,謝律成了卿卿的“家養男妾”。

卿卿以為自己撿了寶,寵他愛他只恐不足,聽說他身世凄慘,便将最好的全給他。

殊不知男人以心為囚,步步運籌,一世為她遮雨瓦檐,護她百歲無憂。

小劇場:

城裏傳得風風雨雨,淮安世子近來早出晚歸,退了與魏國的親事,是在外頭養了個見不得光的外室。

前小叔本來不信,直到有天,他照例爬卿卿家牆頭,只見一男子上樹替她摘柿子,卿卿扶着梯,擔心憂愁地望着她柔弱不能自理的男妾。

男人一擡頭,前小叔吓得一個倒栽蔥摔了出去:“世世世……世子!”

卿卿:“阿郎,他說什麽?”

謝律面不改色:“他要柿子,我們施舍他點吧。”

閱讀指南:

1.本文雙c,1V1。

2.女主貪財小心機,男主腹黑帶點茶。

3.設定天下三分,類三國,其他全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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