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貓龍

如果要死，我們就一起死！

項鸾剛想說些什麽, 天空突然有亮光閃過，一道天雷直直向白小橘劈了下來。

敖戊立刻抱起小橘向後跳開，險險逼過天雷擊打。

幾道天雷接連落下, 敖戊抱着小橘左閃右避, 頗為狼狽。

夏季秋急得轉頭問項鸾：“陛下, 怎麽會這樣？”

“小橘既非人族，亦非妖獸, 非人非妖, 為天地所不容。她的血來自神獸白澤，她的肉來自兇獸饕餮，她的魂來自人族, 若是任由她長成, 天下必定又會多出一種強大的生靈，天地自然要在她長成之前将她消滅。”

夏季秋急道：“那我們有什麽辦法能幫小橘嗎？”

項鸾搖頭：“這一劫, 是她想要長成必須承受的，只能靠她自己挺過去。”

說着，項鸾把夏季秋推開，對她身後的人道：“我的雷劫也跟着來了, 你保護好她。”說着便向大海深處飛去, 幾道天雷緊随她離開。

夏季秋被項鸾推到一個人懷裏, 回頭一看, 果然是她的前未婚夫容樾，她有些不自在，偏過頭問：“你怎麽還在這裏？”

容樾比夏季秋要高出許多, 他一邊護住夏季秋躲避天雷, 一邊低頭小聲解釋道：“我看見這裏落下天雷, 擔心你出事, 就趕過來了。”

夏季秋有些尴尬，正要說點什麽，只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凄厲的吼叫，她連忙轉頭去看，只見敖戊緊緊抱着白小橘，已被天雷擊中，閃光在他們身上不停游走，沙灘上濺起一陣塵埃。

天雷還在不停落下，夏季秋急得拉着容樾的胳膊：“容樾，求你幫幫他們。”

容樾搖頭：“不是我不想幫，這一劫只能由他們自己挺過去。”

他沖着兩只被天雷劈得慘兮兮的小妖怪喊道：“化龍，到海上去。龍族受天地眷顧，又是水族之首，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敖戊聽到他的話，連忙化龍馱起白小橘往海面上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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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秋看向遠處海面上的兩處閃光，一時間心亂如麻：“怎麽會這樣？小橘她會不會有事？”

容樾搖頭：“我不知道，一切只能看他們的命數。”

夏季秋接着問：“那陛下呢？她為什麽也會遭受雷劫？”

容樾沉默了一下。

夏季秋覺得奇怪：“怎麽了？”

容樾搖頭：“沒事。虞三世身為人皇卻屍變為旱魃，旱魃是這世間至陽至邪之物，同樣為天地所不容，天地自然要降下雷劫來滅殺她。”

夏季秋心中一涼：“那陛下能成功度過雷劫嗎？”

容樾再次搖頭：“據我所知，成功度過雷劫的旱魃千年來只有一例。”

夏季秋急着問道：“是誰？”

容樾看向前方：“是眼前這位黎将軍。”

夏季秋連忙轉頭，驚訝地喊出聲：“黎警官，您怎麽在這兒？”

黎墨身着黑衣，對着夏季秋點了個頭，随後對容樾道：“倒是許久沒有人這樣稱呼過我了。”

容樾對黎墨行了個禮：“黎将軍千年前以一人之軀，擋萬千異族于關外，其情可感天地，小龍佩服。”

黎墨嗤了一聲：“真沒到，龍族那群孬種裏居然還能出你這個好筍，看來也不全是廢物嘛。”

容樾不方面評價自己族群長輩的過往，只能閉口不言。

夏季秋仔細看着黎墨的臉，回憶道：“姓黎？您是黑騎将軍？”

黎墨看了她一眼：“倒是難得相邦大人還能認出我。”

夏季秋當年被女帝提拔為女相時，黎墨早已戰死三年，兩人從未見過，也難怪夏季秋認不出他。

夏季秋問道：“容樾說，将軍您也曾經化身旱魃，度過雷劫，可有什麽訣竅幫助陛下？”

黎墨聲音淡淡的：“沒有，能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渡雷劫沒什麽方法可言。”

容樾笑道：“黎将軍當年可是生生将雷劫打散，只怕不是一句打得過能概括的。”

黎墨見夏季秋實在擔心，寬慰道：“你擔心什麽？項鸾那個女人什麽沒經歷過，還會怕一個小小的雷劫？”

夏季秋聲音發顫：“就算陛下可以度過雷劫，那，小橘呢？”

黎墨陷入了沉默。

他煩躁地踢了一腳沙子：“白水華那只臭貓，不是說他什麽都已經算好了嗎？小橘怎麽還會遇到雷劫！”

“我也沒有料到，那條小龍身上的龍氣居然掩蓋不住小橘身上的氣息，她還是被天地發現了。”一個溫潤的男聲傳來，夏季秋定睛看去，一個身着白衣的男子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前。

夏季秋遲疑道：“您是——”

溫潤男子朝夏季秋微微一笑：“我是小橘的爸爸白水華，你是她的朋友對嗎？”

夏季秋愣愣點頭：“嗯。”

容樾向白水華行了一禮：“白澤大人。”

白水華沖他擺了擺手：“不必多禮。”他看向遠處海上面積越來越大的閃光跳動，眼中藏不住的擔憂。

遠處，一條青龍在海面上空不斷閃躲翻滾，将一個小人緊緊護在懷中，躲避着層層積雲之中不斷劈下來的雷光。

黎墨急得要往海上沖：“都已經四十九道天雷怎麽還沒停？不行，我要過去看看。”

白水華連忙攔住他：“你想害死他們嗎？外人插□□劫，只會導致雷劫加重。”

黎墨沖他吼道：“不是你養大的女兒你不心疼是吧！你不心疼我心疼。”

白水華就算再好脾氣也不由怒了：“黎墨，你在胡說什麽？”

“難道不是？小橘有多想父母難道你們還會不知道？”黎墨冷笑道，“別找什麽幾大妖獸聚在一起容易被天道發現的借口！你堂堂的白澤神獸，全知全能，通萬物之情，知鬼神之事，如果想見小橘，難道還會沒有辦法避開天道？！”

白水華啞口無言，只擋在黎墨面前：“我不和莽夫争辯，總之，我不會允許你插手那孩子的雷劫。”

“讓開——”黎墨吼道。

白水華不為所動。

黎墨眼中滿是狠勁：“臭貓，別逼我動手——”

白水華冷哼一聲：“黎墨，你以為我會怕你嗎？”

“兩位前輩，能不能先冷靜一下，先看看小橘那裏的情況再說。”夏季秋連忙勸道。

兩只年紀加起來超過四位數的大妖互相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不再言語，只靜靜看着遠處海面上小橘的情況。

大海上空，兩只小妖怪身上已經傷痕累累，敖戊身上只殘存着幾片龍鱗，全身血肉模糊。而白小橘，已經幾乎看不出人形，渾身漆黑，氣息幾不可聞。

在滿天雷光中，敖戊護着白小橘艱難躲避。

而白小橘虛弱地伸出手指，撫摸着敖戊的青色龍角：“阿戊，把我放下吧，天雷再打下去，你會死的。天雷，攻擊的是我，你把我放下，走吧。”

敖戊聽到這話，将白小橘纏得更緊了：“我不放，我們是愛人，如果要死，我們就一起死！”

白小橘便不再說話了。

她艱難地從所剩無幾的毛毛裏拿出一根長刺，這是舅舅曾經被媽媽打斷的牙。

然後，她舉起那根長刺，狠狠向敖戊身上紮去。

青龍吃痛，不由松開纏住的小人，尾巴一甩，重重落入了海裏，濺起一大片水花。

一頭黃金長毛巨獸突然出現，向着頭頂的雷雲沖去。

黎墨急着要往那邊沖：“小橘她瘋了，她在幹嘛！”

他看向擋在他面前的白水華，狠狠向他攻去：“臭貓，滾開——”

白澤畢竟不是善于搏鬥的神獸，一時不查，讓黎墨沖了過去。他連忙追了上去。

那頭，敖戊被白小橘刺入大海之後，忍着劇痛拔掉身上的利齒，向着天上的那頭黃金巨獸沖了過去。

他的龍身變得異常龐大，圍繞着黃金巨獸，替她擋下附近的雷擊。

白小橘的聲音帶着哭腔：“阿戊，你這個大笨蛋——”

敖戊反倒帶了絲笑意：“小橘，我們下午的時候明明互相許諾過，要一直在一起的，你要遵守約定啊。”

“大笨蛋——”身形模糊的黃金巨獸看了眼天上的雷雲：“阿戊，我們沖上去，把雲打散。”

“好——”敖戊應了一聲，和白小橘一起沖進了雷雲裏。

另一頭，白水華終于敢在黎墨出手之前及時攔下了他：“外人插手只會導致雷劫加重，黎墨，你是不是真的想要小橘死！”

這話實在誅心！

黎墨一拳狠狠打在白水華臉上：“你這個混蛋！”

白水華狼狽地抹去嘴角留下來的鮮血，看向不斷閃爍的雷雲：“他們倆沖進去了。”

黎墨停下腳步，這下他徹底沒法幹預了。

白水華看着滿臉兇狠的黎墨：“不愧是你養出來的孩子，脾氣簡直和你當年一模一樣。”

黎墨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雷霆不停在雲間閃爍，他們只能看到游動在雷雲之間若隐若現的巨獸和龍形的影子，卻幫不上一點忙。

雷光閃了足足一夜。

那頭項鸾的雷劫早已結束，化變為犼，狼狽地站在兩只大妖身邊觀看雷雲。

白水華給她遞了一件衣服遮身，笑嘆道：“天地間又多了一只犼，看來龍族又要頭疼了。”

黎墨嗤笑了一聲，嘲諷道：“白澤大人果然是心懷天下，真是關心龍族啊。”

白水華回敬道：“黎墨，多年不見，你還是這幅小孩子脾氣。”

黎墨的暴脾氣立刻被點燃：“臭貓，你想打架是吧！”

白水華壓根就不理他，對着因為擔心被容樾帶過來的夏季秋道：“夏同學是不是沒聽懂我在說什麽？”

夏季秋點頭：“是，我不明白，為什麽陛下由旱魃化犼，龍族反而會頭疼？”

白水華看向她身邊的容樾：“你是龍族，你為夏同學解釋一下吧。”

夏季秋看向容樾。

容樾無奈地笑了笑：“沒想到白澤大人也愛難為人。”

他面露尴尬，低下頭對着夏季秋仔細解釋道：“黎墨将軍化身為天地間的第一只犼，之後天地間現世的犼都會依從黎将軍的習性。黎将軍當年化犼之後，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搏龍，食其血肉龍腦。在黎将軍之後出現的犼，都會繼承這一食龍的習性。”

夏季秋點頭：“原來如此。”

她看向項鸾：“那陛下現在餓嗎？”

容樾身體一僵。

項鸾仔細看了看容樾，對夏季秋道：“朕若是真吃了他，朕的相邦恐怕會傷心吧。”

夏季秋道：“陛下何出此言？”

項鸾嘆了口氣：“你想來最是聰慧不過，何必要朕替你說明白。”她看向容樾：“你若敢對朕的巾帼宰相不好，朕必食之。”

容樾鄭重地向項鸾一拱手：“多謝女帝成全。”

幾人正說這話，霎時間天光大亮，雷雲消失。

而小橘和敖戊卻失去了蹤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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