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一切都按部就班。訂婚日就此到來。
苗品誠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顯得英俊挺拔,應橋一身白色禮裙,顯得高貴典雅。看起來的确是郎才女貌,令人賞心悅目。
賓客大多數是商場上的權貴。笑臉吟吟的不知道在想着什麽。或許這場訂婚宴不過是他們拉個關系,談個生意的一個好機會,又或許只是應氏的面子,有多少人是真心來祝福的呢,應橋笑笑,不過自己也不是真心來訂婚的,所以,也沒關系了吧。
做好場面上的一切,該來的人還沒來,暫時有個小空閑,應橋漫步走到一個小花園。她用手拂過花瓣,淺淺的吟道:“百丈薔薇枝,缭繞成洞房。”
背後卻傳來了個聲音:“應小姐好興致,竟然在訂婚之日偷個浮生半日閑?”
應橋轉身,看見一個男子,兩鬓幾許灰白,卻不顯蒼老,他滿臉的笑意,眼角有幾許皺紋,更增添他成熟的男人味,她覺得有點臉熟,卻想不起來是誰。只好開口問:“您是?”
“岳定國,犬兒岳邦。”
“啊,我是應該稱呼您姑丈嗎?”
“這些随便你,你愛怎麽叫就怎麽叫,這些稱呼,我也搞不清呢。”
應橋見岳定國笑得爽朗,的确是不拘小節的人,便說“那我叫您岳叔可好?”
岳定國看着應橋那張和她母親有七八分相像的臉,平添了許多親切,點頭道:“好,好,當然好。”看着這些薔薇花,岳定國不禁感慨:“你媽媽也是愛花之人啊。”
應橋心裏一動“岳叔和媽媽很熟悉嗎?”
“我和你爸媽都是老朋友了,說起來怪不好意思的,當年我還追過你媽媽呢。”
“什麽!”
“很驚訝。也對,都過了那麽多年了,你啊,岳邦啊,應辰遠啊,一個個都長大了。當年的事情不提也罷。”
“可是……”應橋急急的說“可是,我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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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想知道?”岳定國一臉疑惑,瞬間又舒展了眉頭,“想知道啊,沒關系,告訴你也沒關系了。”
岳定國,看着那一朵朵開的燦爛的薔薇,輕輕的開口,溫柔的好像情人間的耳語。
很多年前,忘了是多少年,或許是故意遺忘又或許真的是因為時間。岳定國和應橋的父親應嘯聲是同學,也是最好的朋友。應橋的母親岑靜是學校裏有名的美人,自然就很容易牽動着無數少年的心,而岳定國和應嘯聲也不免是其中的少年。
當年的岳定國和應嘯聲都很英俊,若要分門別類的話,岳定國應該可以算是陽光型,而應嘯聲更多的是書卷氣。當發現兩個人發現彼此都喜歡岑靜的時候,并沒有就此決裂,而是約定堂堂正正的競争。
岑靜很美,有人評價她是,手如柔荑,膚如凝脂,氣質如蘭。而岑靜獨喜歡薔薇,有詩曰:“玉女翠帷薰,香粉開妝面;不是占春遲,羞被群花見;纖手折柔枝,绛雪飛千片。”她說:“其實薔薇也很內斂。”
兩位少年各自用自己獨有的招數去追逐岑靜的腳步。應嘯聲給岑靜寫詩,那詩真是醉人,若是放在別的女子身上,恐怕早就芳心暗許。可是啊,平日岑靜詩已經讀得太多,倒顯得沒有太大的新意。
岳定國倒是帶着岑靜游山玩水,在課餘時間把周圍的好景游遍。而岳定國又是風趣幽默的,游覽中把那景觀的故事細細說來,倒真是讓人無限沉醉。
兩個人都是那麽的優秀,但岑靜是更喜歡岳定國的。有人說,每個人都是一個半圓,和合适的人在一起,才會拼成一個完整的圓。而兩個太相似的人,一樣孤傲一樣固執,倒顯得不太适合了,或許互補的,才會更容易相處吧。
看見岑靜和岳定國在一起了,應嘯聲也只好放手,兄弟間,不能失約,這是根本。而愛情嘛,應嘯聲想,慢慢來,會有的。
沒想到就這樣過了許多年,應嘯聲還是沒能忘了岑靜。期間也不是沒有和別人在一起,也嘗試了許多感情,只是心內有人,總是沒有特別用心經營。只是他與岳定國和岑靜已經疏遠多時,怕定國猜疑,怕自己終是忍不住奪人所愛。
一日,閑來煮茶讀書,卻得到了一個消息,他們分手了。
既然如此,關心也不會顯得不合道義。應嘯聲便去了,見面第一眼,便忍不住道:“那麽多年,你還是那麽美”只因岑靜對他笑了,應嘯聲心裏便想安定下來。
陪伴了許久,沒有大風大浪,才知道岑靜和岳定國是岳家不同意,磨合了許久關系卻沒有磨圓,而是棱角分明,兩人都痛了,才分開。多麽老土的故事,應嘯聲想。但老土和自己有什麽關系,不老土,也沒有今天的自己,有機會,看見她的美麗。
相似的性格,讓兩個人更懂得彼此,相處也十分融洽,沒多久,便結婚了。
婚後,倒也十分圓滿和幸福。岳定國雖不甘,也只好祝福。即使兩人分手了,還是保持着聯系,偶爾也會見面,但岳定國知道,兩個人是沒有可能了,他很清楚,岑靜的性格,看似柔軟實則剛強,她是不會在婚後和自己留有暧昧的空間的,只是兩人多年感情,不願就此疏遠罷了。
然而久而久之,應嘯聲卻認定兩人舊情難忘,一再的猜測岑靜,岑靜是個不喜解釋的人,和應嘯聲在一起,最大的原因是,她認為應嘯聲能懂自己。她一再的說:“沒有這種事情,你不要想。”
事情就這樣尴尬的擺在那裏,應嘯聲開始悶悶不樂,岑靜也想過解釋清楚吧,卻又不知道怎麽開口,畢竟是什麽事情也沒有啊。可是應嘯聲不開心,他甚至翻閱岑靜的手稿,信筆閑書,他看見了一句:“心悅君兮君不知”,還是不久前寫下的,便認定,岑靜還是忘不了岳定國的。
終于在一次喝醉之後,與人發生了關系。其實醉酒不過是借口,只要不是醉得昏過去,一切都還是有知覺的,應嘯聲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卻放任自己,猶如報複。
紙總是包不住火,岑靜是個容不得出軌的人,便一氣之下要求離婚,什麽都不要,只求離開。應嘯聲心中本還是有悔恨的,聽到離婚,便如同發怒的狂獅,他更加堅定,岑靜和岳定國是有染了,不然怎麽忍心抛下她年幼的女兒,獨自離開。
簽了離婚,和女兒就這樣過了幾年,當年那個發生關系的女人卻找上門來,說是為他生了個兒子。應嘯聲驗過DNA,只好把母子二人帶回家。他甚至開始懷疑應橋到底是不是他所生,卻又不敢去驗證,便只好疏遠,疏遠再疏遠,好似陌生人。
岑靜離開了應嘯聲之後,再也沒有和別人在一起,她還是會和岳定國聯系,聊聊各自的近況。她告訴岳定國,婚後她還是對他有愛的,但這随着時間和應嘯聲的關心和照顧,以及最重要的,愛,所淹沒了。她愛上了應嘯聲,也只愛應嘯聲,但她不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在外面與別人有染。
心悅君兮君不知,其實,是她想告訴應嘯聲,她愛他。
只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岳定國見岑靜如此,也娶了妻生了子,從此不再有非分之想,兩人一直保持非常友好的關系,岳定國私下對岑靜一直多有照顧,直到她去世。
應橋忍不住打斷:“那為什麽我從來沒有見過您?”
岳定國苦笑了一下:“你媽媽說‘雖然你和你爸爸不常聯系,卻還是有聯絡的,她不想有任何渠道讓你爸爸覺得她背叛了他。’可惜應嘯聲一直都不知道她的心”
“之後呢?”
之後,暗中幫助應橋處理好了岑靜的身後事。岳定國依舊繼續着他的生活。只是愛過的,念過的,放不下的老朋友,就這樣離開了。帶着遺憾,離開了。岳定國決定做一些什麽,至少不能讓應嘯聲一輩子都不知道,岑靜這樣深深愛着他。
現在想來,卻是自私了,固執的讓一個人,背負死去的人的感情。或許也是這個決定,改變了一些什麽。
岳定國去見了應嘯聲。感情疏遠的時候,還是風華正茂,轉眼人到中年,來不及感慨,岳定國将他所知的一切和盤托出。聽到岑靜的苦,應嘯聲眼角滑出了淚,他呢喃着:“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岳定國從來沒有見過應嘯聲如此失态,他除了同情,更多的是欣慰。岑靜,他還是愛你的。
或許是心結解開,在應嘯聲終于平靜之後,兩個人在那天談了很多。應嘯聲還曾說了句:“其實,辰遠的母親,是有預謀接近我的,她不過是看中了,我家裏有點錢。”岳定國突然覺得,應嘯聲失去了太多。
“那你?”
“這幾年都過來了,她對我也着實很好的。也不在乎睜只眼也閉那麽一只。人活得太明白,誰都過得不好。”
可是誰也沒想到,一個星期之後,應嘯聲開着車就在一個急轉彎處,沖下了懸崖。
岳定國陷入了回憶的情緒,手沒有忍住一用力,就折了花。他看着應橋:“是不是人都如這花一般,易折,易枯,就是不易活。
應橋卻沒追憶的興致,她淡淡的說:“岳叔,你就沒想過,他是故意沖下懸崖的?”
岳定國一驚:“故意?!”
他摸了摸下巴的胡子,沉吟道:“其實當時我也很疑惑,如果那是意外,為什麽他會早就立好了遺囑,安排好了一切。只是,他最後那番話,我真沒往那方面想。”
兩人相識苦笑,故意,好像,是最合理的解釋了。
就在這一刻,應辰遠從後面的花叢中沖出來,抓住岳定國的雙手:“你說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應橋和岳定國見來人是應辰遠,俱是一驚。沒有說話。
而應辰遠卻放下手,喊着不可能,沖了出去。
“如果這個猜測成立,那就是爸爸以自殺的方式,同時帶走了他的媽媽。是不是太殘酷了一點。”
“我寧願相信,這是一場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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