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強迫自己思考不是徐葉軒的性格,他讨厭為自己不喜歡的事多費腦筋。他只喜歡拍電影,只想趕快的拍出很多很好的電影。
宣傳組只對外發了開機消息,連儀式都沒舉行,徹頭徹尾的封閉式拍攝。
時間一到,整個劇組便駐紮進搭好的道具城,在這裏的拍攝時間初步預定兩個月,此期間吃穿住行都要以劇中時代為标準,從導演到演員到片場打雜的,無一例外。
徐葉軒是圈內有名的戲癫子,發起瘋來能幾天幾夜不停的連拍,演員們都給熬成黃臉婆熊貓眼了,他還炯炯有神中氣十足。
可這回,劇組的人都暗地裏嘀咕,導演變性兒了。雖說還是每天開工,照常說戲吧,但他沒表情了,也懶得親身示範了。
以前他還教着女演員撩頭發,教着男演員剪雪茄,大冬天的也能光着腳在水泥地上跑。這回,太平淡了,完全不是他的作風。
一定是出事了。
到底能出什麽事,沒人說得上來。
這位大導演帶着巨資橫空出道,拍攝水平十分高級,駕馭進度游刃有餘,要不是他的年齡擺在那裏,沒人相信他是個新人。
他私生活簡單,度假旅行之外就愛宅在家裏。緋聞更是絕緣體,大報小報埋伏了N多記者跟蹤,他都是清清白白,除了跟工作相關,基本就看不見他出現在媒體報道上。
這人很神秘很低調,合作最多的工作人員也八卦不出他什麽內容。
徐葉軒自己也感覺到不對勁了,做事還是挺有勁的,但就是懶得開口,脾氣還急躁起來,眼睛最近有越瞪越大的趨勢。
他沒想到陸希晨會給他這麽大的影響。
無非就是那天吃完飯,他開車回家的時候看到陸希晨的車裏坐着一個漂亮的年輕男孩。
然後他腦子裏就自動聯系了聽到的那通電話,飯桌上忍不住想的事到了夜裏睡覺時,更加沒法抑制的浮想聯翩起來。
只不過,離譜的是,陸希晨身下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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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他難以置信的是,他從夢裏申吟着醒來,自己的手握着自己的分|身,撸|動的分外起勁。
高|潮的時候他眼前就是那張臉。喘息未定,他歪頭看了一眼夜光鐘,兩點半多點,算一下醒來的時候大概剛好是兩點半。
又是這個詭異的時間。
自從見到陸希晨之後,他再也沒有做過那個夢,也沒在這個時間醒過來了,可這一次居然又……真令人費解。
躺在床上烙餅似的翻過來翻過去,直到後半夜才渾渾噩噩的睡着,沒多久一會兒,鬧鈴響了。他們今天要去拍一場日出的戲,就在附近一個矮坡上。
就算開了幾盞照明燈,行夜路也是難免磕磕碰碰,徐葉軒本來就沒休息好,就覺得眼前灰蒙蒙的,一腳沒踩好,踩在一塊松動的石頭上,身體一歪,就聽見曠野裏一聲“喀嚓”響。
“導演,你怎麽樣?”侯修離就走在他身後,第一時間發現他出事,急忙問道。
徐葉軒撐着石頭站起來,試着活動一下腳腕疼得他直抽氣:“腳崴了。”
侯修離啊了一聲,趕緊攙着他,對衆人喊道:“快拿燈過來!導演受傷了!”
呼啦所有的照明燈都到了這裏,圍成一個圈,頓時亮如白晝。
“別慌,我沒事,大家先找個地方休息。”徐葉軒冷靜的安撫着人。
邵廷擠進來,蹲在他身前說:“我懂一點扭傷的知識,先幫你查看一下。”
徐葉軒點點頭。
“應該沒有骨折,但是骨頭錯位了,最好趕快去醫院複位治療。”邵廷說,“關節這些地方,落下病根很難受的。”
徐葉軒放下褲管:“沒這麽嚴重吧,拍完這場再去也不遲。”
邵廷沒說話,只看了他一眼,把自己的襯衣袖子解開,露出精瘦的手腕,另一手稍一用力久卸脫了關節。
徐葉軒吓了一跳,心說,你不用這樣來逼我就範吧。
邵廷接着又輕輕巧巧的把手自己接上了。看的周圍的人嘴巴大張,滿地找下巴。
“你願意跟我一樣,就随你便。”清清冷冷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只要不是在說臺詞,邵廷就永遠是這樣一副冷漠的疏離的不食人間煙火的做派。
他不是故意造作,他是原本就如此。
徐葉軒對他甚是好奇,可也知道不該多問,剛才看他手腕習慣性脫臼,心裏的疑問越來越大。
沒辦法,今天這場戲只能壓後拍攝。徐葉軒凡事都喜歡親力親為,今天就給全劇組放一天假。
誰知他去了醫院被告知要住院一周,這段時間總不能全都放假,只好挑了些無關緊要的鏡頭讓副導演去拍。他則百無聊賴的躺在病床上吊着一條腿,咬着溫度計看窗外郁郁蔥蔥的樹葉。
兩天了,基本沒有下過地。
這要在平時他一點也不着急,他最喜歡的家具就是床。可現在拍攝要趕進度,這麽白白的浪費時間他心疼啊。
住什麽院,他這樣固定好了別磕着碰着還有什麽要緊,醫生根本就是危言聳聽。
跟護士要來一些白紙,他閑着就畫結構圖,一張張畫着,他也慢慢的平靜下來,權當是把這些工作提前做了吧。
門開了他頭也沒擡,到這個點就有護士來打針,左手上排了幾個針眼了。
“喲我的大導演,躺在病床上了還孜孜不倦的工作啊?我把錢投資給你,還真是放心了。”陸希晨含笑走近,把花插到瓶子裏,把果籃放到一邊,才坐下來。
徐葉軒吃了一驚:“你怎麽跑來了?”
“我本來是到這裏辦事的,想順路去看看你,到了電影城才知道你住院了。”陸希晨看着他的腳,有些埋怨,“怎麽這麽不當心。”
“磕磕碰碰的在所難免嘛。”
陸希晨看他放在小桌上的圖,問:“這是什麽?”極抽象的線條,隐約看着像是個人。
“分鏡頭劇本。”
“就照着這個拍?”
“差不多。”
陸希晨嘴角微微抽搐,不知道把這個本子曝光的話,會引起什麽樣的轟動效果。這根本就是坑人啊,誰能想到那些重金打造的、耗時耗力的、嚴謹精致的鏡頭,竟然就是靠着這麽一本爛草圖拍出來的!
徐葉軒有些不自在。
雖然想法再龌龊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被想象的人就在眼前,他就覺得自己的心思全曝光了。眼前這人随便看他一眼,都讓他膽戰心驚。
慌忙的拾起筆,繼續描描畫畫,借此掩飾自己的心虛。
陸希晨不走也不吭聲,從果籃裏拿出一個橙子,用刀子切成塊,插上牙簽擺在盤子裏。
又拿出山竹,把果殼都捏碎,白白滑滑的果肉放在一邊。
接着是芒果,用刀刃在頂端畫個十字,略略挑起一點,方便剝皮。
“你在幹什麽?”徐葉軒詫異的看着陸希晨,他手裏正提着一串紅提,眼睛東看西看,大概是要找什麽東西盛着去洗。
陸希晨只是幹笑,他又說:“你怎麽了?”
“沒什麽。”陸希晨把紅提放回去,抽了張濕紙巾揩着手指,“你最近不大理我,是在生我的氣嗎?”
徐葉軒一愣,搖頭:“沒。”
陸希晨又說:“我那天急匆匆的走了,你肯定不高興,可我後來給你打電話你都說你在忙。”
“我,确實在忙啊。”很多次是助理接的,他連是誰的電話都沒聽清,就授意他回複正在忙,事後查記錄才看到是他。
“我就知道你生氣,我那天确實不該那麽早走,掃了你的興。”
徐葉軒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張口一句:“還是陪你的情人比較重要吧。”
陸希晨有點目瞪口呆,半晌笑了:“你這話會讓我誤會你在吃醋。”
“吃你個鬼!”徐葉軒大窘,用兇狠狠的表情武裝自己。他覺得心裏撲通撲通跳,不知道臉會不會也跟着變熱,讓他看出來自己的不自在就丢死人了。
陸希晨站起身:“晚上想吃什麽,我給你去買。”
“随便啦。”
“豬蹄湯好不好,吃哪兒補哪兒。”陸希晨聲音含笑,漸走漸遠。
徐葉軒抓抓頭,是太久沒有見過陸希晨忘了他的性格了呢,還是這幾天不見他就突然性情大變了呢。他記憶中那不是個愛開玩笑的人,更不會為那種事而耿耿于懷。
這是怎麽了?
他擰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很疼,這不是在做夢。那就更詭異了。
沒一會而門又開了,陸希晨拎着果籃抱着鮮花進來。
徐葉軒傻了:“你……怎麽又回來了?”而且,不是去買晚飯了麽,這鮮花和果籃已經送過一份了呀。
陸希晨不解的挑眉,把東西放下:“我去劇組看你,聽說你傷了腳在住院。”
對,這才是陸希晨應該有的語氣和說話習慣,平靜的,言簡意赅的。
那剛才那個陸希晨是怎麽回事?是誰中邪了?
陸希晨見他呆呆的樣子,眼睛瞟了一眼桌上放的東西,拿起一個芒果看了看,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很快就通了:“小龍,你想幹什麽?”
“哇,這麽快就被識破了!”龍劍哇啦亂叫,“你什麽時候來的?喂,你什麽時候走?啊,他知不知道?”
“我不走,你走。”
“我好不容易出來,我才不走。”
“我要讓你回去,很簡單。”陸希晨優哉游哉的說道,一點不加力道的威脅着對方。
龍劍無奈示弱:“喂,師哥……”
陸希晨見好就收,正色說:“不準你再扮成我。”
徐葉軒聽完他們的談話,眼睛變得更加直愣愣:“人皮面具不是武俠小說裏面的嗎?”
“當然了。”陸希晨微笑,“他身邊有化妝很厲害的人。不好意思,讓你受驚了。”
徐葉軒搖搖頭,雖然很不可思議,但眼前這個陸希晨終于是真人了,他安心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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