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你的過去，我的過去

兩天後，張寧寧終于在原貼上發表了一個道歉聲明，說自己只是道聽途說，為了提高點擊率而加油添醋，貼子內容與事實不符，屬于杜撰抓眼球之舉，向因此而深受困擾的人正式道歉。

看客們唏噓一場，終于散了。

又是一周未見郭林吾，蘇卿是又想他，又怪他。這天下班早，她本想直接開車去車會荟，轉念一想，不該總是以私事去打擾他的正常工作，便給郭林吾發了一條短信，問他晚上是否可以一起吃飯。

當時郭林吾正在開會，蘇卿的信息一到，開始有點心神不寧了。早早結束會議，郭林吾飛快地奔往約會地。

“對不起，我遲到了。”

“比我想的要早到。”

明明是該熱戀的時期，卻因為工作而疏于見面，說起來有點殘忍。蘇卿雖不是小女生，非要整日粘着男友，可她也很想多見見對方，哪怕不說那些綿軟的情話，靜靜地坐在一起也是好的。

蘇卿其實很想做個小女人，可大女人已經當慣了。是習慣還是真實，連她也分不清楚。

“怎麽樣，最近壓力越來越大了吧？”看着郭林吾深深的黑眼圈，蘇卿一陣心疼。

“沒事，創業初期正常的。壓力大，但心情很好。”

“真為你感到高興。”

“你呢？”

“我還好……”

不知是不是因為心裏壓着事，短短一周，兩人居然如久別重逢的老友，說着一些無關痛癢的寒喧。蘇卿覺得別扭極了。這個時候，不該早就說一些關于思念啊、愛啊之類的話語了嗎？

還是郭林吾拯救了這場尴尬的開場，“是不是很想我？”

蘇卿用力地點點頭，她突然委屈地差點落淚。

Advertisement

這一周她經歷太多，而郭林吾這時在哪裏？她本以為郭林吾會和她站在同一條戰線，或是過來安慰她，沒想到他卻從來沒有出現，每天晚上只是例行公事般地來個睡前問候短信，除此之外毫不表态。

蘇卿又想他，又委屈，她沒法和筱琦細說，怕影響筱琦在車友荟工作的心情。可這次，她是真的有點內傷了。她很想知道為什麽。

“林吾，我這幾天過得很辛苦。”蘇卿坦白自己的心情。

“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蘇卿重複着這句話，把接下來的話咽到肚子裏，轉而說道：“沒事，先吃飯吧，你這幾天一定又沒有好好吃飯。”蘇卿順手拿起菜單。

“蘇卿！”郭林吾把菜單壓在桌子上，想讓她說下去。

蘇卿還是硬把菜單搶到手裏，“先吃飯！”招手叫服務員過來。

蘇卿很怕這餐飯不歡而散，她想讓郭林吾補充點營養，于是盡挑健康的點。這就是女人的心思，即使再氣你，再恨你，依然舍不得讓你真的冷着餓着。女人的心是軟的，所以才有種說法，說女人天生就是充滿母性的。

“蘇卿，你不需要這樣總是很逞強的樣子，這樣我看着很心疼。”

“我這麽大的人了，不需要把所有的心情都召告天下，博同情引可憐。如果總是等人來安慰，多數會失望的，不如根本不要心存希望。”說完，蘇卿意味深長地看着郭林吾。

“我知道你是在怪我。”

“不，我只想知道答案。知道了以後再怪也來得及。”蘇卿的每個字，都說的異常悲壯。

兩人雙雙陷入沉默。

“我來交待一下我的過去吧。”蘇卿突然開口。

“不，不需要。”郭林吾阻止她。

“不，需要。你和我交待過你的，為了公平起見，也為了我們以後不要相互猜疑，我也為你講述一下我的情感史，或許故事裏有些許的隐瞞或美化，也請原諒，當然你可以自動分析，我不介意。”

“我對你沒什麽猜疑。”

“是嗎？”蘇卿斜着眼睛看着他，“男人們總是口是心非。”

郭林吾不說話了。

果汁先上來。郭林吾為蘇卿倒了一杯，又為自己倒了一杯，“卿，你先喝一點。”

蘇卿輕抿一口，開始了她的剖白，從蘇載舟到張寧寧，到與歐陽塵的誤會，到被羊肉卷Ryan騷擾，交待得清清楚楚。

“我在前公司一共七年，這是所有比較有價值的信息，身邊的追求者沒有間斷，但不成事實，不足以言說。需要我把LB之前的故事也交待一下不？”

“不需要，我說過的，不需要！”

“可你剛才認真聽了。”

“你說，我當然要認真聽。不不，卿，我們不要陷入這樣一個溝通的模式，這是個謎宮，出不去的。”

但蘇卿決定一鼓作氣說下去，既然要交待，就交待個痛快，“我之前的戀愛史非常簡單，大學時有個男朋友，畢業後很快分手了。對待感情我從不拖泥帶水，分了之後就不會再聯系，我從來……”蘇卿頓了頓，用強調的語氣說道：“我從來都不相信分手後還能做朋友！分手後的藕斷絲蓮，要麽是舊情難忘，要麽是迷戀于暖昧，要麽就是尋找刺激，這些我統統不喜歡！”

這是蘇卿第一次，用幾乎嚴肅的口氣，說起自己對待愛情的态度。又似乎，是在告訴郭林吾，我不歡迎拖泥帶水的感情，希望我們都能遵守。

郭林吾心中有愧，這麽敏感的示意，他當然聽明白了。

菜上來了，面對着一桌子佳肴，兩人果然胃口全無。

蘇卿有一些激動，眼裏有東西在閃爍，“林吾，你相信我嗎？”

“我哪有資格不信你？”

“這是兩回事！”蘇卿失望。

信就是信，不信就是不信，何來“資格”一說？郭林吾的意思，是在說他自己的身份本是很不明朗，蘇卿再有太多過去，也比自己的情況好多了。這不是信任，而是一種比較，比較誰的過去更不堪，更沒資格說對方，而不是真正的心懷坦然。

“但我卻信你。”蘇卿一字一句地說。

那天郭林吾說起自己在美國的無奈，無奈與人結婚，無奈消失十幾天，蘇卿全信了。蘇卿甚至沒有追問他究竟和Penny之間是不是真的毫無感情，就那麽信了，并選擇了等待他。

而此刻，郭林吾居然沒有完全信任蘇卿。

“但我卻信你。”蘇卿重複這一句。

郭林吾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感受到了這份感情的負重，或者，他一直都有這種負重。

餐廳的喧嚣越發凸顯出這邊的安靜，死一樣的安靜。今天晚上，已經不只一次這麽安靜了。郭林吾很清楚，蘇卿的所謂過去，就是很正常的戀愛史，沒有什麽值得“交待”的，所以他才不要求交待。相對而言，自己的問題才是最頭疼的，而他，必須承認，一直在逃避。

他本該快刀斬亂麻地正面去面對和Penny的婚姻的，而他居然一直采用拖延戰術，甚至以忙為借口。其實每次面對蘇卿，他都有一種借債人看到債主的心情，他害怕辜負了她。帶着這樣的心情戀愛，他簡直就要喘不過氣來，所以總是有意回避蘇卿。

郭林吾知道在這件事上，自己做得真的不夠。

“我這一周過得很辛苦。”蘇卿哭了，“莫名就當了一回網紅，成了人們口中一個沒有羞恥心的女人。我不敢上網，不敢和朋友們聯系，特別怕他們的問候，還有那種小心翼翼的詢問。我不想去公司，卻必須硬着頭皮去，甚至有記者跑到公司說要采訪我……我沒有見過這要的陣仗，我真的快要崩潰了！”

郭林吾飛快地坐到了她的身邊，緊緊攬住她的肩，從桌上抽出紙巾，輕輕地揩她的眼淚，“這些我都知道。”

“可你卻不聞不問？”

“對不起。對不起。”

“你相信了網上的那些信息了，是嗎？”蘇卿擡着淚眼，望着他。她再次期待她的答案。

女人，是不是都期待着某個答案。

“我從來都不信。”郭林吾輕吐出這幾個字，但語氣很堅定，“從來，從來都不信！”

“但我卻需要你的安慰，林吾，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堅強。”

“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要你說對不起……”

蘇卿需要的，是郭林吾的信任和支持，可這一關，她卻只有筱琦陪伴。

“對不起。卿，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懷疑過什麽，那文章的言辭那麽惡毒，我怎麽會相信？同事們說起這事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想到要去質問你。後來大概他們意識到什麽，就不在我面前說了，而我真的沒想到事情會這麽嚴重，你知道我是從來不上網看這些八卦的。我把這事看得太輕了，不知道網絡暴力這麽可怕……總之很對不起，我沒有好好地關心你。”

郭林吾撫着蘇卿的頭發，一再地說着道歉。蘇卿早就心軟了，她停止了哭泣，有點不好意思自己的失态。女人一旦戀愛起來，其智商情商是都要清零的，哪還像那個職場上雷厲風行的銷售經理？

“周圍的人都在看我們呢！”蘇卿都不敢直視其它人。

“我本來就是欺負你了嘛，你哭是應該的。”

蘇卿被逗笑了，又恢複了之前的幽默，“當了一回網紅，不知道該不該利用這次機會好好斂點財，去進軍個娛樂圈什麽的……”

“對不起。”郭林吾卻沒有從剛才的愧疚中走出來，“我真是一個差勁的男朋友。”

“以後可不能這樣讓我獨自奮戰了！”

“恩！”

“開飯吧。”睫毛上還有星點淚珠，蘇卿卻早已原諒了他。

飯菜已涼，心卻漸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