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機場就是不斷別離，不斷相遇

春節轉眼即到，俞秋跟張玉棟回了老家，筱琦也回杭州去了。許梅說要和蘇芸生“蜜月”旅行，彌補多年來婚姻中丢失的浪漫感覺，便很不仗義地丢下蘇卿雙雙去泰國玩耍去了。

在最該鬧哄哄的春節裏，蘇卿的生活卻過于安靜起來。

假期沒來之前，郭林吾便去美國找Penny和平會談去了。走之前，蘇卿去機場送他，登時竟然像送戰士上沙場，等待着凱旋一般。

“你爸媽沒有來送你嗎？”蘇卿以為會碰到郭林吾的父母。

“沒有。我爸身體不太好，而我媽，知道我是去和Penny離婚，才不會來送我。”

蘇卿戲谑地說：“要是再看到我，估計就更生氣了。”

郭林吾滿心愧疚，“是我讓你背負了太多。”

“這也是我的選擇嘛！時間緊迫，不說這些了。你大概什麽時候能回來？”

郭林吾搖搖頭，“我不知道，根本不可估量啊！”

其實兩人都知道，此去前途未蔔。

“不必勉強，順其自然。”蘇卿不想給他太大壓力。

郭林吾緊緊抓着蘇卿的手，傳遞着連自己都不太确定的信念，他想安慰她，卻又知道安慰蒼白無力。此去順利與否，問題的關鍵不在他，而在Penny。

随後辦登機手續，簡便的一個行李箱托運，一看便知郭林吾無意在美國久留。蘇卿送他至安檢處，兩人擁抱。

“去了給你打電話，不，還是發短信吧，那會兒正是深夜。”

“我等着你的信息。”蘇卿說，“把手機看緊哦，不要再被人扔了。”

兩人心照不宣大笑。蘇卿送他排隊，蘇卿看着他，突然想起了什麽，走到郭林吾身邊，問：“林吾，你能認真地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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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林吾從隊伍裏出來，拉着蘇卿走到一旁無人角落，打趣：“你不會是想問我愛不愛你吧？”

“不是，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和Penny是不是真的那麽格格不入？你說你們在一起生活過，怎麽會……真的沒什麽感情呢？如果真沒有感情，事情恐怕就好辦多了。”蘇卿一直看着郭林吾的眼睛，此刻，她很怕他撒謊。

這一問勾起往事，千頭萬緒卻不知如何說起，郭林吾只有一個感覺，就是自己非常失敗，非常，失敗。如果和Penny之事無法了結，一次，二次，三次這樣無止境地拖下去，他還能給蘇卿承諾未來嗎？

郭林吾不想欺騙她，他已經虧欠她太多了，他看着蘇卿，說：“我在萬念俱灰的時候，曾想就這樣算了，試圖和Penny培養感情，在一起生活應付移民局的調查時，也表現得好像真的夫妻，上街會故意牽手。但我們沒有發生過關系，她有過主動，我不願意。你也許不信，但沒有感覺就是沒感覺，這騙不了人的。也是因為她後來過于主動，我逃回國。”

“心中無愛，又怕什麽呢？”蘇卿輕聲說。像是說給他聽，又像說給自己。

心中無愛，何來逃避。

起碼應該是不讨厭的吧？可這又怎麽能說得清。

“好了，時間不早了，快去安檢吧。要是事情不順利，就當是故地重游咯！”蘇卿把他推到隊伍後面，“重新排隊！”

“你要是能跟我一起去就好了。”

“不，你不懂女人！”蘇卿擺擺手指頭，“你一個人或許能解決了，我一出現就壞事了。自己得不到的男人，卻拉着別的女人來示威了，這還不挑起Penny的戰鬥欲啊？不僅我不能去，你都不能提到我，懂嗎？”

“好複雜！”郭林吾聽得都快暈厥了，“這個太傷腦了。不過我也大致懂了些，我不提你就是了。”

“春節愉快！”蘇卿向他送上祝福。

“春節愉快！”

郭林吾直到了安檢處的另一頭，還不時地找能看到這邊的縫隙中，向蘇卿揮手。終于看不見人影，蘇卿才準備返回，心事重重的。一轉身，不料卻看到了井上久智。

“男朋友真的很帥哦！我自慚形穢！”

“你居然偷窺我們？”蘇卿哭笑不得，“不過成語說的是一次比一次好了。”

“這不是‘偷窺’，是‘靜觀’。”井上糾正道，“我遠遠地看着你們，表情很嚴肅的樣子，我不好意思上前打擾，就等你們吻別之後再向你打招呼。好失望，沒有看到吻別的場面。”井上擺出一幅苦瓜臉，為沒有欣賞到一出好戲而惋惜。

“在家已經吻過了！”蘇卿沒好氣地回答，“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我也來安檢啊！”

“哦，對，春節你也要回家的。代我向你父母問好！”蘇卿說完，準備要說再見了。

“謝謝！”井上點頭致謝。

可是，井上的好奇并沒有讓他直往安檢處走，而是停在了蘇卿身邊，側身對她說：“幹嗎那麽嚴肅？是不是因為男朋友出國不帶你？

“是！的！”蘇卿一字一句回答，瞅了井上一眼，“一個愛八卦的日本人。”

“我只對你的事情八卦。恩，如果男朋友不帶蘇小姐去玩，可以跟我來日本，我帶你去看雪景泡溫泉，怎麽樣？”

蘇卿從上到下掃了他幾眼，詭異地笑着，“算了，我還怕你把我賣了當女優呢！”

“不許侮辱我大和民族的文化産業！”井上裝得一本正經的，“還有，人家女優年齡都很小的……”

蘇卿頭也不回地走了。

“哦，對不起，對不起。”井上跟上來，點頭哈腰地賠禮道歉。

“安檢口在那邊！”蘇卿提醒他。

“我是開玩笑，請你原諒我！”井上一個90度鞠躬。

蘇卿趕緊說“免禮，免禮”。日本人這禮節真是太大了，這麽多人看着呢！

“小姐，小姐……”蘇卿忽聽一個中年女聲，直覺是在叫自己。她四處看看，尋找聲音的來源，結果一眼就看到了身後的中年婦女。

“果然是你們啊！”中年女人笑臉盈盈。

蘇卿想不起在哪裏見過她。身邊的井上久智記憶力明顯更好些，他已經想起了對方是誰，微微點頭向女人問候：“你好，女士，上次為您拍的照片還滿意嗎？”

蘇卿想起來了，眼前這位就是上次在居酒屋裏讓自己給她們拍照的阿姨之一。

“阿姨你好。”蘇卿補上禮貌。

“小姐，是不是這男孩子惹你生氣，在向你賠不是吶？”剛才的一幕，阿姨顯然看得真真切切。每次遇到他們都在一起，一定是一對沒錯。

“是的。”井上回答。

“小夥子，”阿姨勸慰道：“要對女朋友好一點嘛！女人就是要用來疼的，你要是氣她，把她氣得不漂亮了難道你高興哇？”

蘇卿連忙解釋，“不不不，你誤會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井上卻不解釋，還硬是添亂道：“謝謝阿姨的教誨。”

阿姨笑笑的，顯然更相信井上的話，“這孩子挺有禮貌的，記住，以後要多疼女朋友啊！”

蘇卿不知道要這樣呆多久，她想着随便寒喧幾句就可以閃了，于是及時岔開話題，“阿姨，你也要出遠門嗎？”

“哎不是，我是來送我兒子的，他要去美國。我來得晚了，沒趕上，這會兒他應該快要登機了，我就正準備回去呢，看到你們覺得面熟，就過來問候兩句。”

“哦，是這樣。我也是來送人的，現在就要回去了。”

“我知道。”阿姨看看井上。

蘇卿知道她誤會了，可面對一個陌生的阿姨，實在無須解釋太多，就由得她将錯就錯去。兩人又閑聊了三兩句，井上便去安檢了，阿姨和蘇卿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送你吧！”盡管蘇卿一直都有婆婆媽媽恐懼症，很害怕和阿姨輩的人在一起，可她不太忍心讓這位阿姨去擠地鐵，便主動提出送她。

阿姨贊許道：“小姐人真的很好！不過阿姨還要去海關那邊找一個老朋友，先不回去。謝謝了啊！”

蘇卿也不再堅持，向她道別。

阿姨走後，下意識地，蘇卿向剛才安檢的那個方向望去，卻猛然看到井上依舊在遠處，靜靜地注視着自己。有一種異樣的情緒湧上心頭，蘇卿不敢再任思緒飛揚下去，本能地，向井上大大揮手，像在海員搖一個旗子的信號。

井上也向她揮手，隐隐的，模糊的，能感受到的笑臉。

蘇卿飛速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