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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主人,他真讨厭,給裟羅吃這種東西!」那決不讓北辰無踏足的山洞內,粉衣少女抱着一只燒雞吃的津津有味,只是言談之間抱怨非常。「主人怎麽都能吃下去。」

「這些不過都是食物,沒什麽不同。」

「可是...那個東西也太辣了,要不是主人說不能在他面前露出行跡,我一定要破口大罵!」

少女叉腰忿忿,而坐在榻上的男子不過嘴角一動,不置可否。

仔細看這洞內光景,裝飾不多,不過一桌一塌,卻從這桌塌間窺見主人的不凡品味。而現下,這洞穴主人正斂目打坐,異常平和。

打破這平和的,是洞外由遠而近的腳步聲。

他睜眼,望向少女裟羅,繼而目光又掃向洞外。

「狼兄,你可真給北辰無面子,那麽...那麽難以下咽的東西,你都能吞下。北辰無交定你這個朋友了!」

聽得北辰無的這番話,男人收回目光,手掌一攤,掌間竟憑空多出了毛毯。

「裟羅,拿去給他。」

「主人,他今天搭了屋子了。」

微一遲疑,男人又道:「去吧,過些日子我要出門,不想讓他跟着。」

「嗯,主人說的是,他跟了主人幾個月,害主人什麽都幹不成。」

男人斂目,裟羅見他如此化作紅狐拖了毛毯出去。

當裟羅敲開北辰無家的木板門時,對方正對着火爐坐着,看樣子似乎是運功禦寒。裟羅跳上火爐,叫了幾聲北辰無才回過神來。先是瞧見小狐貍,再是瞧見它帶來的毛毯。

這荒山野嶺的,它能從哪裏弄來這東西?北辰無吃驚,卻又知道問不出結果,接過毛毯裹住自己,「今天對不起啦,我也不想如此。」

裟羅踢踢後腿,為了表示它的大度,立馬跳進北辰無懷裏,發出舒适的叫聲。

「你這小狐貍,還真會享受。」

北辰無寵溺的揉它的脖子,開始喜歡上這種什麽都不需要思考的生活。

在他以前,這種日子是想也沒有想過的。雖然在北辰山莊裏他也是随性而為,可總不似如今這般自在。細想這幾月,就是北辰無自己也不太敢相信,如今的居然是北辰山莊的莊主。

人活三十載,這各種樂趣,似乎到現在才有所領會。

北辰無輕聲一笑,望向窗外的那篇雪白。這山是靜了些,可是卻是說不出的安詳,也是冷了些,卻比山下春光暖人心。幽幽的一嘆,不由的想到寒落澪。

「若是他還在,不知是不是喜歡這種日子。」

想到此處,北辰無眼角又不自覺望向山洞,突然又想到什麽抱着小狐貍來到洞外。

「狼兄,今夜星空奇美,不如出來一同觀賞。」

今日也不知是什麽日子,只喚一聲,它便走出來,随意撿了一個位置坐下。仰首看天,仿是真的在看星星。

一匹狼,一個人,一只狐貍,一同仰首看天。

北辰無把毛毯披開躺在上面,一只手撐頭,一只手把玩着小狐貍的皮毛。

「狼兄...」北辰無喚了一聲,繼而沉默,又是寂靜的半盞茶時間,「其實狼兄很像我認識一個人。說是認識不如說是仇人來的貼切。」

北辰無收回把玩小狐貍的手,用手指比劃着一個距離,然後說,「狼兄可知,人的心髒不過這點大小,可若是被人占滿,為那人能做出來的事情可能比天還大。」他一笑,又繼續道,「我那仇人和我都是這樣的人。」

沒有回答,只有一個人的自說自話。北辰無或許是第一次正視三年前的大戰。因為痛失所愛,讓他想要遺忘一些東西,而今天,不知道是為什麽,就生出想要述說的情緒。

「他留給的印象只有那雙眼睛。」北辰無望向身邊的雪狼,而它也正低頭看他,「我看到狼兄的時候,狼兄正在殊死搏鬥,那個眼神,與他非常像。」

狼站起甩甩尾巴就要進洞,北辰無猛然轉身,「狼兄,今天又讓你聽我唠叨這麽多,改天我打兩只山雞。」

雪狼駐足,回頭看了他一眼,繼而昂首闊步的走回洞內。

「若有一日,能尋回心中至愛,一定要帶他來此,希望狼兄莫要逐客才好。」

這話,才是北辰無真正想說的。

然而這一夜都不曾說出口。

那夜突然的興致過後,北辰無再未生出述說的情緒,整日的練功逗狐貍吃野果,偶爾跑去捉幾只山雞野兔換換口味。這一住下來便近年關。

雪狼每月十五都十分痛苦,有兩次還沖出洞來與北辰無搏鬥數個回合,最後不過兩敗俱傷。可是這次北辰傷的實在嚴重了,血幾乎能浸入冰裏。他還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可醒來卻在自己的小木屋裏,柴禾燒得旺,暖的很。就是周身的傷口也上了藥。仿佛被人照顧了似的。

北辰一直想,最初見他的時候,他并不願傷人,就是才跟上山,他也絕不出洞。為何這幾次像是發狂,那兇狠的模樣北辰無怕是一時半會忘不了了。

它跳起來壓住自己,若不是自己躲過,怕真的要被他撕成兩半。

沒道理,八月十五都不類如此,現下年末,斷然不該有這樣的表現。

北辰無坐起來,牽動腹部傷口異常疼痛。他吸了一口氣開始穿衣。奇怪,這衣服居然也是新的?難道…

北辰無搖頭,向爐火靠近些,剛坐下門就被推開。小狐貍叼着一個竹筒進來,看見他坐起很是生氣的跳上桌子對他嘶叫。北辰無接過它放在一邊的竹筒,裏面是水,然後又見它脖子上挂的,卻是山果,一串串穿的好好的。

「你可真好。」北辰無揉它的頭,「狼兄呢?」

紅狐不回答,跑到屋內叼了柴禾丢進爐子,頓時爐火更是旺了。

「狼兄也未免太寡義薄情,我被他傷的差點丢掉性命,他卻不聞不問。如此這般,唉!」

北辰無故作悲傷激動狀,情緒一起又牽動身上傷口,忍不住又得咳嗽幾聲。

「主人才不是你想的!你不要污蔑主人!」

不知是否護主心切,紅狐裟羅居然忍不住的出口,意識到時已經晚了,北辰無吃驚看它,紅狐前爪捂嘴,知道自己漏了行跡。

「你…」半晌吐出一個字,繼而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麽刺激,飛快的抓住裟羅尾巴沖出屋子,「狼兄!狼兄啊,這小狐貍居然會說人話!會說人話啊!」

「你這個混蛋,放開我!放開我!」被倒拎着不舒服,裟羅大叫。「主人才不在這裏,你快放開我!」

北辰無一愣,「原來不在啊。」緩過神來,又感覺全身撕裂般的疼痛。手一松,裟羅掙脫開,抖抖尾巴。「以後你再抓我的尾巴,我就不理你!讓你自生自滅去。」

北辰無一笑,「小狐貍原來會說話。那我日後便不會無聊了。」

「什麽小狐貍小狐貍,我有名字的,我叫裟羅!」

裟羅!?

兩個字猛然敲上北辰無的心,只感到心中一窒。

「你快進去吧,你受了很重的傷不能運功。外面那麽冷,你是不是想重傷加風寒,死在這裏啊。」

裟羅抱怨,拖着北辰無起來,「我告訴你,你可不準告訴主人我和你說話了!」

北辰無滿口答應。

回了屋,撕裂的疼痛感便輕緩了。

小狐貍依然在忙碌,又催着北辰吃東西喝水。

「你剛剛叫狼兄主人?狐貍認狼做主人,倒是奇事。」

裟羅回頭看一眼北辰,「主人才不是一般的狼,哼,而且他救了裟羅。哼,說了你也不懂。」

「對了,你跟着狼兄多長日子?你叫裟羅,那狼兄應該也有名字吧,狼兄叫什麽?」

「你的問題好多啊。」裟羅不滿的跳上桌,「病人就去床上躺着。」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我馬上就去。」

「我的記憶裏就一直跟着主人啦。什麽主人的名字,主人就是主人,好啦我回答完了,你快去躺着!」

北辰無扶額,認命的躺回床上。他心中疑惑仍不得解啊。

自從裟羅開口說話以來,北辰無便又多了樂趣,傷勢也好得十之□。只是這些日子都見不到雪狼。問裟羅,她也不說。有時候問的多了,她還能失蹤幾天。

待到雪狼回來,已經是半個月後。

它走過來的感覺很疲憊,甚至透出了一種悲傷的氣息。

北辰無叫了他一聲,他看過來,立馬跑進洞裏。懷裏的裟羅看見主人這般,也立馬跳出懷抱奔跑進去。

「主人。」

裟羅進洞,化作人形,一雙大眼可憐兮兮的望向塌上的男人。男人偏頭看她,「我沒怎麽,你無須擔心。」

「可是,裟羅感覺得到,主人又折損了修為。為什麽?!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不告訴裟羅?主人是不相信裟羅嗎?」

每年這段時間都是如此,出去半月,回來就折損百年修為。更有一年,裟羅差點就感覺不到他的氣了。他只說中途出了岔子,流失些修為。可哪裏只是一些。裟羅眼中水光更甚,「主人就告訴裟羅吧。」

「只是些修為,多些日子又能修回來的。」

「騙人!」

「乖,明日我下山買你最愛的醉乳鴿。」

「我才不要,我只要主人平平安安的。」

男人一笑,「有誰能傷我呢。裟羅多憂了。我近日不在,外面那人的傷怎麽樣了。」

少女擦掉眼淚,「好的差不多。現在能蹦能跳的。」

「那就好。我休息一會兒,你去陪他吧。」

「是。」

被吩咐了去陪北辰無,裟羅又化作紅狐出去。三步一回頭,很是擔心塌上的男人。想留下,可他的吩咐又不能不做,她不高興,便把這帳都算到北辰無頭上。

主人一回來,裟羅便不能再說話,也就不能大罵消氣。于是它在北辰無家裏跳來跳去,亂撕亂畫,使得北辰拿它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坐在爐火前看他洩氣。

「狼兄回來,你該高興才是。你這半月不是想他的很。」

裟羅嘶叫,不滿北辰無所謂的口氣。「你別這樣,對了,我今日看狼兄似乎異常疲憊。」

那才不是疲憊,那是損了修為!

裟羅很想大吼,可是她不能,只有咬緊牙關惡狠狠的瞪着北辰。

「你這樣莫非是關心狼兄身體?我看它雖是疲憊卻不至于有所損傷,只是他身上氣息,似乎透着悲傷。若真關心,就想想怎麽讓他開心。」

開心?

裟羅眼前一亮,的确是這樣。這三年都沒有看到主人笑過,主人的氣都是低沉的。

可是,怎樣才能讓主人開心呢?

「比如買些他喜歡的東西,或者達成他的願望,要不就請雜耍班。」

主人喜歡的東西?不知道。

主人的願望?不知道。

雜耍班?

裟羅看向北辰無。

對方感受到它的目光,「你…你這是什麽眼神?我又不是玩雜耍的。」四目相對,裟羅的眼睛轉為楚楚可憐,它想來是極得如何博人同情之道,蜷縮的身子瑟瑟發抖,眼睛如同注了水一般的盯上去。

北辰無登時感到四面八方沖來一股股壓力,壓得他連嘴裏的水都難以吞下。

強硬的咽下那口水,一人一狐又僵持了半晌,北辰無一拍桌,「我算怕了你。答應你就是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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