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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宮情雪被他二哥扶着随同宮家一幹人等一同離席。宮老爺皺眉走在前面,宮情雨低低在三弟耳邊囑咐,「剛剛你上擂臺父親雖然面上不表示心裏卻很是擔憂的。你素來是父親心頭肉,他怎能真狠下心來。你過會只得認錯,他必然心軟。」

「認錯?」宮情雪計較了一番這個詞,「二哥,你說認什麽錯?」

宮情雨瞪了他一眼卻不回答。不一會兒就到了華山派為宮家衆人所準備的廂房。

宮老爺上首一坐,不怒自威。宮情雪深知父親脾氣,自然知曉他這是生氣了。

「爹...」怯生生的叫了一聲。宮老爺聽得這聲卻不如同之前反駁。宮情雪得知他疼惜自己心裏頓時樂了,放開膽子很是粘膩的又叫了一聲「爹」,惹的宮老爺怒目。

「爹爹,情雪知錯了。」

「知錯了?錯在哪裏?」

「不該離家出走,不該在與爹爹斷了父子關系之後出現在英雄擂臺上,讓爹爹難看。」

宮老爺哼了一聲,「你還記得與家裏斷了關系!」

「那是爹爹單方面的!情雪可不認的。就是爹爹不認我這個兒子,兒子也不能不認爹爹的!爹爹也知道情雪的性子和爹爹一樣,這樣一賭氣就不回家了。還望爹爹疼着情雪,就原諒了吧。」

一邊說着一邊對站在宮老爺身旁的兩位哥哥使眼色,兩位兄長自幼疼惜幼弟也幫襯着在父親耳邊說些好話。宮老爺本就舍不得這個兒子,哪有真責怪的道理。只是這兒子與男子交好又大鬧華山的繼任大典,如此大過豈是随便就原諒得的。

宮情雨見父親半晌不說話也知道他在為哪般事情計較,遂說到:「父親不必惱三弟「誘拐」了沐華音的事情,徐掌門都不說什麽又何須煩的着我們?父親只當多了一個兒子,其他人怎麽說又有什麽相幹,我們宮家難道還在意別人如何說了不成?」

宮老爺望向宮情雨,爾後又看向宮情風。宮情風正和宮情雪擠眼呢,感受到宮老爺的目光立馬收回視線,「二弟說的很對,前些日子父親總是念叨三弟,生怕三弟在外漂泊。如今見到了也該一起回家去,也好讓娘安心。」

「既然你兩個哥哥都這樣說,顧念你娘,就饒了你這次!」

「謝謝爹爹。」

宮老爺見宮情雪喜笑顏開的模樣心也放寬,「你別在去攪合擂臺的事情,剛才被崆峒派的老匹夫打了兩掌,傷勢如何。」

「無甚大礙,博文宣早料到那老匹夫的武功路數,我早有準備。」

「博文宣?」宮老爺遲疑,他記得那日北辰喪禮上見到的那個蒼白書生。回想起當日北辰喪禮上見着的他,又想起多年之前北辰得意之時見着的他竟不太分的出了。「那個孩子還好吧。」

「博文宣嗎?他能好什麽,北辰無一死,整個山莊都壓在他身上,事事都得他操心。說起來北辰自裁這事情背後肯定有陰謀。他呢,又悲苦着武林不為幕後黑手籌謀卻只争着盟主之位,真不知道該怎麽說他!」

宮老爺聽得這話自有一番分析計較,讓人安排了宮情雪去休息就獨自走出門去。依着幾個兒子對父親了解都能猜到他聽了這番話必然是要一會博文宣的,只不知如此倉促。

博文宣在房裏等了半刻,命人煮了上等好茶。門人方才将茶水放下,後一刻宮家老爺便親自到訪了。博文宣立馬起身相迎,抱拳施禮,宮老爺望着眼前這個年輕人,一笑。

二人均知,白日的那一場不過是一番計策。

目的只是請人親自登門一見。

關上門,博文宣捧茶敬上。兩人各自飲茶半盞之後,宮老爺率先開口說,「北辰無有你這樣的軍師,是他之福。」

「宮老爺言重了,若是北辰之福,他也不必被迫自裁。」博文宣淡淡一笑,「今日您到訪,便知文宣的用意。文宣曾聽三公子說,宮老爺與無欲天宮之人有所接觸。而今日在擂臺之上崆峒掌門也道出宮老爺似乎與他有所約定?」

桌前兩人其實互相欣賞,博文宣本就沒想隐瞞什麽,也知曉宮老爺肯來必然也預備坦誠相見。既然如此,自然開門見山最好。

宮老爺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我宮家在江湖上雖說不上名門大派但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你留在北辰見證興衰,可知曉家族門派立于江湖的根本并非作為,而是無為。」說的是意味深長,「幾乎所有的江湖人都認為要有所作為才能立足于江湖,才能不被欺辱,但實則,如同財不外漏一般也要才不外漏才好。當初的珈藍城,若非實力雄厚,又如何會被人惦記,謠傳殺戮,被其他門派群起攻之呢?如今你北辰山莊,亦是一樣。」

博文宣聽這番話雖有不贊同之處卻知有理,「宮老爺所說雖有道理,卻非是北辰所求。宮老爺獨善其身,北辰亦想兼愛天下。無能則無所為,無所為便不能為人分辨是非。」

博文宣拱手,「宮老爺自然是不想牽扯其中的。只是如今線索俱斷,只望您能給一條明路。」

「依着博文宣的頭腦,又如何會線索俱斷呢?」

兩人同時捧茶,同時飲下。

「博文宣,你當日讓北辰承認失察之罪是為何?」

「為引蛇出洞。」

「北辰沒死?」

「死了!」

「只為一個無欲天宮而要了北辰無的命?」

「并非我願,北辰之死不在我計劃之中。」說到此事,博文宣仍然很是驚心。那日情景,幾乎讓他背過氣去。

宮老爺見博文宣不能釋懷的痛苦模樣輕嘆一聲,「這次的英雄擂臺,目的想必你也知道。崆峒早就與無欲天宮連成一氣,崆峒掌門的武功雖是不高。卻不知背後有什麽高手相助。得了武林盟主之位,之後鏟除異己便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這,文宣也想到了。」武林盟主,不過一個幌子。「徐掌門恐怕也受挾制。」

「無欲天宮與我聯系,非是你所想的那樣,他們早知道我宮家家風,不過讓我莫要插手江湖事情。我自然是答應的。」

博文宣點頭,「宮老爺想必調查過他們。可知來歷?」

兩人目光相對,閃着不同的光,「這些你都知道,何須問?在我這,只怕得不到安心。」

「宮老爺今日的意思,是不願相幫?」

「如同你所說,只願獨善其身。不過,我家那個三小子怕安靜不得,你若用得只管派他去。只是,傷大傷小都無礙,莫讓他丢了性命。」

「文宣記下了。」

宮老爺走後博文宣找來泗水,兩人又在房裏商量了許久,直到二更天泗水才回房去睡。

二更天的夜裏一點月光也沒有,烏雲壓的低低的,華山之巅,西廂之內,崆峒派房內傳出了咒罵之聲。被打罵的門人不敢說話通通被趕出門來。一襲黑影劃破黑空,在這漆黑的夜裏讓人禁不住一寒。崆峒掌門雖然是在盛怒之時也能感到來者不善。

他壓下怒意,細細辯聽方向。

突然,他運起全力向屋外的一叢樹影擊去,樹影搖了兩搖,竟然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巋然不懂。那抹黑影居然化去了他的必殺之招?

「來者何人?藏頭露尾小人所為!」

一襲狂風卷來,夾着飛花樹葉讓他睜不開眼睛,樹上之人緩緩落下。風靜,崆峒掌門望向來人,只見那人着一襲黑衣,上頭繡着芙蓉花樣,左臉蒼白如雪,右臉戴着鬼魅面具。崆峒掌門大驚,顫顫巍巍跪下。

「見過玄武使。」

「許魏,宮主囑咐的任務你完成的很好嘛。」

許巍一聽吓了一跳,只顧把臉貼向地面不敢擡起,「請玄武使向宮主美言,屬下之過必然全力補救!」

那名被稱為玄武使的諷笑一聲,「許巍啊許巍,當初捧你做崆峒掌門的是我,今日你居然敢如此給我丢臉,留你性命又有何用。」

「屬下對天宮忠心耿耿!」

「哦?」玄武使瞥一眼伏地之人,仰頭道,「罷了,今日就饒了你。不過依着你的功夫想贏得擂主之位不免荒唐。如我不親自上擂,只怕你又壞了宮主的計策!」

「啊?」許巍擡頭,只見這玄武使拿掉右臉的面具,蒼白如紙的面容瞬間如同春風渡過,竟活絡起來。

江湖擂臺的情況絲毫瞞不過蘇千葉。休頓兩個月,他的身體已見大好,如今只需再過些時日便能脫逃。

在這太極殿中是很寂靜的,晚上的時候那位皇帝偶爾會過來說說話。蘇千葉從不以人形見他,他卻當蘇千葉是人一般。

其實這樣的皇城,如果不是濁氣太盛,倒和珈藍城有些相似。都是一樣的寂寞。

寂寞?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想到了寂寞這個詞。蘇千葉無奈想着自己是越來越像人了。他想到很久以前自己遇到那位仙人,那人所說的修仙之道需要先經歷人道,莫非指的的就是這個?蘇千葉靜靜的想,太極殿的大門緩緩被人推開。

蘇千葉猜想,那是素流水。

能捉住自己的道人不多,他的道法不差。

「看來你果然如我所料并未被打回原形。」素流水一臉誠懇,他坐在牢籠一邊看着籠中的蘇千葉。「你大概從未被這樣關過。我也是君命不可違,抱歉了。不過,你造殺孽,終歸是要受點苦的。」他也不管蘇千葉是不是回答,只管自己說,「我見着了你的原身卻大吃一驚,你不該是普通的狼妖,想了許久都不知你究竟是何物。那日翻閱軒轅古籍才恍然想起,莫非你是麒麟?之後又想你額頭晶石,你莫不是獨角麒麟?」蘇千葉不回答,素流水又說,「往常妖精只需千年歷劫便可成仙,麒麟本是神族,若是當初遺漏那麽便是要經歷五次雷霆才可回歸。」

蘇千葉緩緩回頭,「我并不是麒麟。只是狼。」

「我知曉,你不是純血,未回神族。你想回神族嗎?」

「想是什麽?我不想,我只知這是我先祖留給我們的目标。他們都不曾達到,我或許可以終結先祖的執念?」

素流水伸手拉住蘇千葉的手。

「真可憐。」

他對他說真可憐。從沒人敢這樣說。「你可知道,要修仙,需先成人。你如今人還未成,如何修仙?」

「什麽是人?」

「人哪...是包含欲望的物種。」

「那麽為何要先成人?」

素流水說,其實我也不懂為什麽,只是我師父說,要成正果必須要放下,要放下必須先拿起,而只有人才懂拿起什麽,放下什麽。

原來是這樣。蘇千葉好像有點明白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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