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岑司思大口喘着氣,胸腔像是被打開的山谷,一股一股的風灌了進來。

江北辭蜷曲起一條腿,靠在小巷子的牆上,看見岑司思彎腰喘氣,嘲笑她,“真沒出息,這才跑了幾步。”

岑司思還在喘氣,疾跑這麽久,哪裏叫才跑幾步,只有他能心不跳氣不急吧。

見岑司思不說話,江北辭扔來幾顆小東西,砸到她頭上。

岑司撚起頭發上的東西,捏在手中看,是紫色的豆莢花骨朵,巷子裏的人家種的。

岑司思直起身體,朝江北辭投去幽怨的眼神,“幹嘛砸我?”

“怎麽,”江北辭輕輕蹬了一下牆壁,身體向前輕躍了一下,一下子就來到了岑司思的身邊,“我剛剛可是救了你,你這什麽眼神,就這麽對待你的救命恩人?”

岑司思吃癟,乖乖收起幽怨的小眼神,感激道:“謝謝你。”

剛才要不是江北辭出現,她肯定會一直被困住,無法脫身。

“就說一句謝謝啊?”江北辭靠近岑司思,語氣頑劣的道:“剛才打人太用力,現在我手好痛,你說怎麽辦呢?”

岑司思擡頭,眼裏露出一絲警惕,語氣怯怯的道:“那,怎麽辦?”

江北辭身後是小巷子暖黃的路燈,他的身體高大挺拔,将光全部擋在岑司思身外。

岑司思完全籠罩在黑暗裏,顯得她格外單薄柔弱,像是小白兔被大魔王抓住。

“怎麽辦?”江北辭俯下身,注視岑司思的眼睛,痞裏痞氣的開口,“我怎麽辦都可以嗎?”

岑司思剛剛跑得太急,現在臉頰還紅紅的,鼻梁上有一層細密的汗珠,浮在臉上的絨毛上,像是荷葉上的水珠一般。

江北辭心尖顫了一下,忍不住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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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睜大眼睛看向江北辭,眼裏滿是懵懂。

他逆着光,表情、眼神都藏在光影裏,讓人害怕。

江北辭将岑司思臉頰上的發絲撚起,挑起她的下巴,逼迫她和自己對視。

岑司思不知道江北辭要幹什麽,但是這樣的對視讓她無法招架,她閉上眼睛,心在狂跳。

耳邊傳來一聲嗤笑,下巴上的力道松開了,江北辭的笑聲還在她頭頂回響。

她窘迫的睜開眼睛,江北辭已經站直,見她一臉茫然,伸手彈了她額頭一下,“走吧,我送你回去。”

岑司思愣了一下,急忙跟上對方的步伐。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不禁想,自己剛才為什麽閉上眼睛?被吓傻了嗎?确實沒出息。

江北辭大步流星,岑司思跟得吃力。

意識到岑司思腿短,江北辭停頓了一下,問,“這個人一直在騷擾你?”

岑司思簡單說了一下王長安那些離譜的行為,江北辭神色不明,說了句,“沒事兒,我幫你解決,他以後不會再來煩你了。”

想到江北辭以前差點兒弄瞎別人的事兒,她有些擔心,“你別傷害到他。”

江北辭回頭看向岑司思,“你喜歡他?”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岑司思急忙解釋。

江北辭點頭,“那行,我自有分寸。”

不過他的神色有些不悅,蹙着眉,一路上不再說話。

好像是有些生氣了,但具體是生氣什麽,岑司思不明白。

岑司思回到家的時候比平時晚了二十多分鐘,她格外擔心,蹑手蹑腳的換了鞋子,卻發現父母沒在家。

陳顧景現在上班的學校在開發區,他被安排上小學語文,因為離家比較遠,平時偶爾會在學校寝室留宿。

但岑玉蘭的工作除了月末會加班,平時都在家的。

岑司思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喂,媽,你去哪兒了?”

電話那頭傳來岑玉蘭的聲音,“今天我和你爸都不回去了,你做完作業早點睡覺哈。”

電話挂了,岑司思覺得有些奇怪,岑玉蘭為什麽沒說不回家的原因?

不過大人的事兒她也管不了,岑司思疑惑了一會兒,便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告白的事情過去後,王長安真的沒有出現了,但是周圍人偶爾還有人談論無人機的話題。

直到一周後,趙可妤讓岑司思去看水城貼吧。

“司思,我和你說,貼吧裏把事情說得有頭有尾,跟真的一樣,不是我和你初中就認識,我還真就信了,神他媽你竹馬英年早逝,太能扯了。”

趙可妤邊說邊笑,岑司思則是一頭霧水,什麽竹馬英年早逝?貼吧裏一向喜歡各種編故事,她已經無所謂了。

她問,“王長安呢?他有什麽動靜嗎?”

“他啊,我給你說,他的事兒更神了。”

岑司思不明所以,聽趙可妤侃侃道來。

“他請無人機表演是偷偷刷他爸的銀行卡,花了十多萬,他爸親自來學校抓他,滿學校追着跑,據說他爸後來又接到了相關部門的電話,又鬧出了更大的事兒。”

岑司思:“什麽電話?”

趙可妤:“無人機飛行要進行空域申報、公安申報、城管申報,這祖宗好像漏了哪項,不過這都不是最玄幻的,據說是他爸接到一條短信,提醒他銀行卡被盜刷,他爸慌不擇路報了警,結果警察一查,銀行卡流水真的有問題,最後這點兒破事兒,牽動了稅務局,仔細調查了以後發現他家偷稅漏稅。”

“什麽?這什麽情況?你怎麽知道的。”岑司思都有些懵了,這比小說寫的還要玄幻。

趙可妤自豪道:“我爸就在稅務局上班啊,這事兒已經成了他們單位的大瓜了,口口相傳,門口保安大爺都知道。”

事情過于離譜,岑司思有些想不明白,不過既然是稅務問題,也許和王長安表白的事兒沒有關系,就湊巧撞上了而已。

岑司思想了想,打開貼吧,找到那條竹馬英年早逝的帖子。

帖子居然有幾百條回複,她一條一條捋着看。

帖子寫岑司思出生那天,她的竹馬就站在産房外,生下來第一眼,竹馬看着襁褓中的她,發誓要永遠守護在她身旁。

幼兒園別人欺負岑司思,竹馬就會挺身而出,兩人一直親密無間,感情無人可比,直到竹馬成年當天,他準備給岑司思表白。

結果竹馬卻因為救岑司思被車撞飛,生命永遠留在了十八歲,自此以後,岑司思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人,王長安明白,他沒有輸,只是因為他永遠無法超越一個死去的人。

整個帖子劇情各種狗血,更厲害的是樓主每次都卡在關鍵位置,讓人抓心撓腮,岑司思看完愣是有種追小說的既視感,只是這故事不能說和她有關,只能說毫無關系。

這個帖子很可能是王長安身邊的跟班開的,好像是為了給王長安挽尊,畢竟他怎麽追也追不到岑司思,這還是很掃面子的。

岑司思關了帖子,覺得有點無聊。

她想到趙可妤說的那條短信,會不會江北辭發的?

但江北辭從小都是用拳頭說話,這事情好像不是他的作風。

她拿起手機,看着通訊錄裏的電話,糾結要不要給他發條消息問問。

糾結了一會兒,還是作罷。

這種事情不好問,如果真的是江北辭做的,她在短信裏問他,他承認了,豈不是害了他。

現在各種監控軟件這麽厲害,網絡上留痕很要命的。

岑司思拿出卷子,還有兩個月就要期末考試了。

前一次月考,她的數理化成績都沒有明顯進步,其中物理更是明顯的弱項。

她得抓緊時間,再努力點兒才行。

岑司思最近學習很緊張,下課除了去上廁所,其它時間基本上都在刷題。

江北辭最近也有些奇怪,他不再熱衷于捉弄岑司思了,兩人除了每天基本必須的溝通,其它時間都不怎麽說話。

而且江北辭最近經常犯困,除了老魏的課不睡覺,其它的課都在埋頭睡覺,上課睡、下課睡,晚自習也在睡。

雖然他不準備高考,但是這種狀态也不行啊。

岑司思用筆頭戳了戳江北辭胳膊,“你睡了一天了。”

江北辭撐起腦袋,眼睛裏全是紅血絲,滿眼困惑的看着岑司思,“放學了?”

“還沒有,最後一節課是老魏的,他今天講卷子,你做了沒?”

江北辭爬回桌子上,伸手在桌箱裏摸索,将一張皺巴巴的白卷拿了出來,“是這個嗎?”

後桌傳來焦急的聲音,“辭哥,快點兒補啊,昨天老魏說了,今天他要全班查,誰沒做卷子誰就死定了。”

“是嗎?”江北辭又從桌箱摸出一只筆,結果是只紅筆,他繼續伸手去摸桌箱。

岑司思在一旁看得難受,将筆遞給他,“現在離上課還有十分鐘,大概率抄也是抄不完的。”

江北辭把卷子扔回桌箱,“那就不抄了。”

後桌直呼佩服,“辭哥,牛逼啊,老魏你都敢惹。”

岑司思露出擔憂的眼神,她不明白江北辭為什麽變成現在這樣,他不在乎自己的前程嗎?

果然,講卷子的時候,老魏雷霆咆哮貫耳,“江北辭,你為什麽不寫卷子?”

“不會。”江北辭雙手搭在桌子上,懶懶的道。

“你給我站起來,”老魏憤怒,“你這死氣沉沉的樣子,成何體統。”

江北辭挪開凳子站了起來,比老魏高了整整一個頭。

老魏想起自己為人師表的形象,壓着脾氣道:“不會不知道問老師嗎?不知道向你同桌請教嗎?”

江北辭露出一副無奈模樣,“老師,我基礎太差了,怕打擾同桌學習。”

老魏先是一愣,看了江北辭兩眼,心想自己是不是太過嚴厲。

“基礎差就得多練習,咱們班也得搞個學習互助小組,到時候我讓班長安排一下,但這不是你不做卷子的理由,給我站着聽課。”

學習小組的事情很快就安排下來,班上五人為一組,學習好的和學習不好的搭配在一起,老魏還搞了一個進步獎,五個成員的分數加在一起,期末分數提升最快的得獎勵。

岑司思被安排和江北辭一組,其它組員有賀淩博,蔣嘉洛,高格。

這天下午,班長讓小組成員留下來,大家統計一下分數,分析一下各自的優缺點。

賀淩博看了看岑司思的成績,“司思你的弱勢是理綜,剛好和我互補,問題不大,理綜交給我,我幫你提升,優勢是數學,在座的數學應該沒有比你厲害的,可能大家都得請教你,你要辛苦一點了。”

岑司思點頭,她正好想提升理綜,賀淩博的理綜很好,特別是物理。

江北辭懶散的靠着椅背,看賀淩博的眼神帶着一絲敵意。

賀淩博一一分析,最後才說江北辭,他看着手上的成績單,面露難色,“北辭的成績我實在分析不出來,畢竟你上上次的考試是零分,上次也漏考了很多科,如果是基礎太差就得腳踏實地,能提一分是一分。”

江北辭零蛋成績又被拿出來鞭屍,賀淩博的話倒是沒什麽問題,只是那種高高在上的語氣,實在讓人不舒服。

高格偷偷看向江北辭,生怕他發飙。

高三一班是今年剛剛重組的理科班,畢城一中有高三再分班的傳統,不僅是挑出好的學生去快班,還給大家最後一次分文理科的機會。

一班的人來自各個班級,大家對彼此成績的都不了解。

雖然江北辭沒有考試,但是大家按照他平日的表現推測,恐怕也是墊底那種。

岑司思也有些擔心,江北辭舔了舔後槽牙,語氣略帶挑釁,“別人的優勢和劣勢你都分析,怎麽到我,就不分析優勢了?”

“什麽?”賀淩博明顯一愣,眼神明顯在問“你還有什麽優勢可言”?

高格捧場問,“辭哥,你啥優勢啊?”

江北辭挑眉,“當然是……進步空間大。”

其他人都欲言又止。

岑司思眨巴眨巴眼睛,說不出話。

江北辭摸了摸眉毛,挑眉看向賀淩博,身上滿是狂妄勁兒,“這個進步獎,我拿定了。”

高格站起身,擁護江北辭的話,“相信辭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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