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1)
洛天沒頭沒尾提了這麽句話, 到底是什麽意思?
零點零一秒的時間裏,戚霄頭腦風暴出一萬種可能。結合上輩子的情況,戚霄試圖在這些選項中精選出可能性最大的。
已知,上輩子訂婚那事洛九爺全程贊同, 這可以證明就算不喜歡男性, 洛天對這種事也沒有持排斥态度。所以, 洛天現在這麽問肯定不是為了鄙視。
不是鄙視, 那是好奇?
就算是幾年後,社會上已經默認同性情侶存在,但倆男的真要想扯證都還得去國外。這個年代還不像幾年後, 別說默認同性情侶了,倆男的能在一起這事就已經超出好多人認知。但洛天能這麽問,就說明他是知道同性相戀概念的。
什麽樣的人, 會有同性相戀的概念?會對這事産生好奇?并且完全不排斥?
所有的可能性都朝着一個方向彙攏。
悄悄又打量了兩眼洛天神色,戚霄覺得自己get到了核心:洛天肯定是gay,并且還把自己當同類了。
很好, 上一個疑問解決,下一個問題又浮現。自己到底是不是gay?沉默着想了兩秒鐘, 戚霄并沒想出個所以然。
上輩子大學畢業之前,他一心一意讀着聖賢書,什麽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通通都沒入過眼。後來大學畢業了,家裏遇上事,他又直接被拉去跟洛九爺訂婚。這麽認真算起來,他上輩子甚至連弄清自己性取向的機會都沒逮着, 就被一腳踹上大衆眼中的同性之路。
這輩子不一樣了, 戚霄至少不需要為了家業假訂婚, 所以,同性or異性?自己到底喜歡哪種?
看戚霄遲遲沒開口,洛天又捏了捏他口袋上的熊爪:“說話啊。”
電光火石之間,不知道是兩輩子的情商和智商同時在線,還是對上輩子恩人太過心懷感激,戚霄覺得自己突然get到了重點:洛天是想找同類!
那麽,他的初衷肯定是怕被鄙視!
想清楚這點,戚霄感覺所有問題迎刃而解。
“我不會看不起你的。”戚霄誠心誠意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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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天捏熊爪的手頓住。
“真的,我真不會看不起你。”戚霄小心翼翼打量洛天,“這是每個人的自由。生而為人嘛,咱就要求同存異,不能說咱倆不一樣或者疑似不一樣,我就看不起你。”
洛天:“...你為什麽要看不起我?”
“你聽錯了,我是說我不會看不起你。”戚霄感覺自己上輩子高考都沒這麽緊張,沒來由地,他想起自己先前的豪言壯語:青春期知道吧?一句話沒說對就能炸毛,一件事沒順心就能往樓下跳。
別的事洛天會不會炸毛,能不能往樓下跳?這個戚霄叫不準,畢竟洛天有時候敏感,有時候又吊兒郎當。
但性取向這事跟別的事不一樣,特別是現在時代不算開放,要是自己一不留神把人刺激着了...
設想了洛天扭頭就走的模樣,戚霄趕緊好言相勸:“放心放心,這事我替你保密,絕對不會讓第二個人知道。”
洛天:“...這還需要保密?”
“不需要嗎?”戚霄叫不準,“你不怕?”
“我怕什麽?”洛天表情逐漸詭異,“倒是你?你怎麽能說的這麽意正言辭?好學生是不是都特別...”
停頓了好一會兒,洛天才繼續往下說:“...特別能自我接受?”
戚霄沒懂。
但他get到了洛天的語誤:“不是意正言辭,是義正詞嚴,形容道理正當公允,又很嚴肅的措辭。”
洛天沉默了。
戚霄覺得自己可以、也許、疑似應該再說點什麽。但他嘴還沒等張開,樓上突然傳來聲爆喝。戚霄和洛天一起朝樓梯看。
幾秒鐘後,謝冬菊從三樓走下來。對上戚霄和洛天的目光,她面露歉意:“我這都沒來得及招呼你,來來來,下樓去客廳吃東西。”
“謝謝阿姨,我還有事得趕回去。”洛天再次套上精英外殼,微翹的嘴角和清澈的瞳仁完全不見先前模樣。
“啊,對了,霄霄說過你要特訓。”謝冬菊愣了愣,“吃了飯再走不行嗎?”
“真沒辦法,這都是請假出來的。”洛天笑着拒絕。謝冬菊也沒再強留。只是看着洛天要下樓梯,謝冬菊趕緊朝着戚霄使眼色:“快去送送同學啊。”
“哦。”戚霄跟着洛天一前一後往下走。
因為別墅區的關系,園區裏打不着車。走出家門後,戚霄大致判斷了方向,才帶着洛□□其中一條小路走:“這是近路,走個五分鐘到大門,出了大門能打車。”
“自己家也不認路?”洛天挑眉。
“沒不認路。”戚霄反駁來底氣不算太足,“我就是看看确認一下,誰讓小路長得那麽挺像。”
洛天沒再說什麽。
戚霄有心安慰or寬慰洛天兩句,也沒尋找到合适契機。倆人沉默着走了五分鐘,遠遠已經能看見門外排隊等客的出租車了。戚霄試探着開口:“那什麽,來都來了,你突然又要走。剛才...”
“和剛才的事沒關系。”洛天指了指胸口,“雖然是黑衣服,時間久了也容易露餡。”
戚霄啊了一聲,趕緊盯着洛天上身看。還好黑色襯衫依舊筆挺,上面沒印出什麽血漬,也沒有打濕的痕跡。
“而且你這種人我見過,不會看不起你的。”洛天又說,“放心吧。”
戚霄:?
目送洛天坐上出租車,又目送出租車開動,在出租車的尾氣裏,戚霄終于反應過來:洛天是把他當成gay了?!
自己又小心翼翼、又膽戰心驚,生怕一句話沒說對打擊到對方,結果繞了半天竟然是誤會?
那麽,洛天真是直的?
但洛天要真那麽直,上輩子怎麽就那麽痛痛快快同意訂婚了?可要說洛天不直的話,剛才那些話和表情,也沒有僞裝痕跡啊?
而且,在get到誤會了洛天後,自己心裏,為什麽又帶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
道不明的什麽?想了半天,戚霄也沒想明白。他只能盯着出租車消失方向沉默許久,慢慢吞吞走回家。
家裏氛圍和他出門時有了不小的差別。洛天推開大門的時候,客廳裏或坐或站聚集了不少人。一個一個數過去,戚霄發現除了他和保姆陳麗,家裏的人就到齊了。
爺爺戚海秦依舊端坐在沙發正中間,臉上沒什麽表情。奶奶蘇珏坐在爺爺身邊,皺着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另一邊的沙發上是戚霄的爸媽。他爸媽對面坐的是叔叔戚玉崇。
嬸嬸唐凝心站在客廳正中間,正拉着戚琦語重心長:“你說你、你說你這孩子什麽眼光?怎麽能找那麽不要臉的女朋友?”
聽見這話,戚霄下意識擰起眉尖。
“弟妹,話不能這麽說。”謝冬菊也聽不下去了。
“我說得哪裏不對?”唐凝心瞬間轉移火力,但顧念着溫婉人設,她聲音依舊微微壓着,“琦琦才轉學過來多久?他就算剛到就跟那女生談,也就才談了一個多月,一個多月能談出來什麽?再說琦琦的話你也聽見了,他說他沒做!這做都沒做,孩子哪兒出來的?”
謝冬菊眉頭還是緊皺着,仿佛想說什麽。戚玉鵬拍了拍她手背,用眼神制止了她。
“這得是什麽樣的人,才能眼睜睜把這盆漲水往我家琦琦身上扣?我罵她罵錯了嗎?”唐凝心越說越激動,“我看她就是之前和人鬼混懷了野種,現在找不到人了,想把事推在琦琦身上。這種事我們憑什麽認?憑什麽要我們負責?老公?爸?媽?你們倒是說句話啊。”
戚玉崇皺眉看看戚琦,又轉頭看戚海秦和蘇珏:“爸、媽,我覺得凝心說的在理。”
“你的意思,這事我們家不管?”蘇珏想了想,“但女方已經把電話打來了。”
“這孩子怎麽想都不是咱家的,沒道理咱家管。”戚玉崇說完,扭頭看着戚琦,“你把剛才的話,再當着你爺爺奶奶面說一遍。那事你到底做沒做?”
“我...”戚琦低垂着腦袋,遲疑幾秒,“我沒。”
“爸媽,你們聽,琦琦說他沒做。”唐凝心趕緊接話,“琦琦就是被冤枉的...”
“他之前可不是這麽說的。”戚霄出聲打斷了唐凝心。
沒理會唐凝心詫異又憤怒的目光,戚霄繞開她,站到戚琦面前:“你把早上電話裏的原話再說一遍。”
戚琦愣了。
“霄霄?”謝冬菊和戚玉鵬出聲詢問,“什麽早上的話?”
唐凝心和戚玉崇也半信半疑:“你可不能因為跟琦琦有矛盾,就随口胡說啊。”
戚霄并沒解釋。他揪着戚琦領子,逼戚琦直視自己:“早上在露臺,你到底是怎麽說的?你是不是說就一次,還帶了套?”
他這話一出來,客廳頓時安靜了。
寂靜之中,戚霄又冷冷問了一遍:“這話,到底是不是你說的?”
“我、我...”戚琦脖子慢慢漲紅,聲音也發起抖。抖了幾秒種後,戚霄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他一把掙開戚霄,高聲吼起來:“是又怎麽樣?但我沒進去!我還帶了套!周欣欣她不要臉,她誣賴我,想給我戴綠帽子!對、對,她不要臉,她...”
啪的一聲。
戚琦聲音戛然而止。
錯愕了一兩分鐘,他才不敢置信般捂住臉:“你...戚霄!你tm算老幾?你敢打我?!”
唐凝心也跟着喊:“戚霄,你瘋了?怎麽能打你弟弟?!”
啪。
戚霄回手又扇了一巴掌。
這倆巴掌徹底鎮住了局面,不管是戚琦還是唐凝心都沒聲了。
甩了甩巴掌,戚霄又懊惱地吹了兩口。然而,手心還是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
戚霄嘆口氣:“早知道你臉這麽硬,我應該用工具的。”
戚琦:“你!”
“別你了。”戚霄冷冷看着他,“第一個巴掌是替周欣欣打的。”
雖然算不上很熟,但戚霄好歹也知道:上輩子的周欣欣絕對沒有鬧出來這麽檔子事,而這輩子要說改變,最大的改變就是戚琦住院、周欣欣借筆記,一來二去倆人看對眼了。
“她是你女朋友,也是你把人家弄上床的。”戚霄繼續道,“追的時候掏心掏肝、花樣百出,到手了又不信任對方?出了事之後更是只知道躲,連最基本的擔當和責任感都沒有。你說你這種要信任沒信任,要擔當沒擔當的混蛋,周欣欣是眼瞎了還是腦殘了?怎麽看上的你?”
戚琦捂着臉沒吭聲。
“高中生上床這事本來就不對,但現在發生了,更必須負起責任。”戚霄看了眼戚琦,又看戚玉崇和唐凝心,“還有你倆,從禮貌和血緣角度,我叫你倆聲叔叔嬸嬸,但你倆所作所為對得起這聲稱呼?兒子混蛋犯了錯,你倆不但不知道教育批評,還要幫着瞞?甚至還想倒打一耙,把事全推到女生身上?真是好big的face。”
“戚霄。”戚玉崇喊了一聲,又讪讪閉嘴。
唐凝心撇開頭,表情不怎麽好看:“大哥大嫂,你看戚霄說的都是什麽。”
“霄霄。”戚玉鵬和謝冬菊連忙勸,“大人的事,小孩兒少插嘴。你先回房間啊。”
戚霄:“我也不想插嘴,但他們幹得那叫人事嗎?出了問題不想解決問題,光想着怎麽撇清責任?以後出門可別說是我親戚,有這種親戚我嫌丢人。”
“你說夠了嗎?”蘇珏皺着眉頭,手掌不輕不重拍了下桌面,“說夠了就閉嘴,這還沒你說話的份兒。”
“有您說話的份,我也沒見您說啊。”戚霄冷哼,“那仨一個慫,兩個蠢,到您這怎麽樣?還不是也想着撇清?之前左口一個我們戚家,右口一個要掌權,封建得好像從清朝穿過來,現在呢?女生電話都打來了,這要擱古代講究點都得上門提親了吧?您到好,不知道趕緊帶人家去醫院檢查檢查,反倒在這跟我擺譜裝什麽大尾巴狼。”
“戚霄。”聽他越說越過,戚玉鵬不得不站起來。
謝冬菊也趕緊起身拉住戚霄:“霄霄,你這越說越過分了啊。”
“可不是,他說的都是什麽話?”唐凝心和戚玉崇也跟着嘀咕。
戚琦表情明顯也很不忿,嘴裏嘟嘟囔囔不怎麽幹淨:“不只說話難聽,他還tm打我!你tm憑什麽打我兩巴掌?你肯定是故意的!對,你就是故意的!我之前打過你,你就故意打我!”
“想什麽呢?第二巴掌是因為你吵。”戚霄回瞪戚琦,“當誰都跟你一樣的鹌鹑腸子?你要不提,我還真忘了你一來就扇我巴掌。”
戚琦漲紅了臉,其他人也沒再吭聲。
戚霄繼續:“我真替周欣欣不值。跟你這慫包打完電話,聽出來你沒有負責的意思,她竟然還對你心懷期盼,繼而才有全家議論,被你爸媽侮辱。你要是但凡能信任她一點,不,也不用信任,你只要還能記着自己喜歡她,願意維護她一句半句,她都不至于被指名道姓的罵。”
頓了頓,戚霄又冷哼:“不過也是,我們戚家好歹也在S市提得上號,誰能想到跟我們沾親帶故的能這麽出人意表?不負責的不負責,撇關系的撇關系,我看啊,之前那些鋪面産業賣的挺好,這連最基本的責任都不負,就算你們留着那些東西,也做不出來什麽以誠為本的生意。”
“戚霄,夠了。”戚玉鵬沉下聲。
謝冬菊也趕緊拽着戚霄朝樓梯走:“爸媽,弟弟弟妹,小孩子說話沒輕沒重,你們別往心裏去啊。”
戚玉崇和唐凝心臉色十分難看。蘇珏手緊緊攥着沙發扶手,眉頭擰成川字:“你們就是這麽教育孩子的?”
“戚霄說的沒錯。”一直沉默不語的戚海秦突然出聲。
偏頭看蘇珏一眼,又皺眉打量戚玉崇和唐凝心片刻,戚海秦聲音沉下去:“我們戚家,不能做不負責任的事。”
這話一錘定音。戚玉崇和唐凝心灰溜溜拎着戚琦出了門,蘇珏仿佛想說什麽,最終只是跟着戚海秦回了房間。
戚玉鵬和謝冬菊對視一眼,又拉着戚霄做了會兒心理工作:“你這孩子以前挺溫和的,怎麽自從上了高二,就開始橫沖直撞了呢?”
是啊,以前挺溫和的,怎麽重生以後,這戰鬥力就日漸高漲呢?而且光戰鬥力高漲就算了,這話也是日漸的多。想到洛天關于自己話多的吐槽,戚霄撇了撇嘴。
随即,戚霄又想到剛才那場誤會。
越想,戚霄越覺得別扭和不自在,除了別扭和不自在外,他還有種莫名的不爽,這種不爽一直持續到周一開學,又持續到晚上去洛天家。
然而,洛天看起來到沒半點不爽。看見戚霄,他和往常一樣扯了兩句,又問起別的:“禮物你拆了沒?”
“啊,禮物。”戚霄點點頭。
周六那天大戰三百回之後,戚霄聽完戚玉鵬和謝冬菊的唠叨叮咛,回房間第一件事就是拆禮盒。
回憶着盒子裏的小東西,戚霄笑起來:“你自己捏的吧?還挺可愛。”
“能看出來?”洛天驚訝,“我還以為我技術挺好呢。”
盒子裏是個橡皮泥捏的小熊,毛茸茸的耳朵毛茸茸的爪子,還有萌萌的大眼睛和粉色小鼻頭。不管是從神态還是做工,小熊都精細得不得了,可以說是能把夜市攤位上那些泥塑全pk下去的存在。
“不是看出來的。”戚霄解釋,“我之前就知道你會捏。”
畢竟鹦鹉還在桌上放着呢。但這句話戚霄沒提。他挺怕洛天突然問一句:你撿我的東西幹什麽。
但為什麽會怕呢?明明是小胖墩兒不要了,自己看着好看才撿的,名名正正言言順順,這有什麽好怕的?
這個疑問,戚霄一直想到洛天銷假返校都沒能想明白。
洛天返校沒幾天,就是11月份的月考。這次洛天沒同意戚霄給補課,排名眼看着又掉回了一千出頭。
“你就真沒想過努把力,考個大學?”在排名表上從後往前數了兩三個,戚霄盯着洛天倆字,惆悵得直想翻白眼,“都不說985、211,就考個一本,不,二本,就考個普普通通二本,上個大學不好嗎?”
“沒想過。”洛天實話實說。
“高中我其實也不怎麽想上。”看出戚霄有繼續勸的意思,洛天補充,“但我媽遺囑裏寫的,不上高中那兩間房子就捐出去。”
這是洛天第一次提起母親,還是在這麽個語境和內容下,戚霄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往下接話。
“這事說起來也挺好笑的。她大字不識一個的人,竟然逼着我念高中。”洛天勾了下嘴角,說不清是真想笑還是下意識的動作。
勾夠了嘴角,洛天換話題:“家長會提前放學,一起撸燒烤?”
“燒烤啊?三十哥?”想到燒烤攤位上香噴噴的氣息,戚霄還真挺想去,但是猶豫幾秒鐘後,戚霄拒絕了,“算了,今天作業挺多的,我回去寫作業吧。”
可等真正回到家,坐在書桌前,戚霄又一個字都寫不出來了。
看着密密麻麻的幾何題,戚霄總是莫名想到兩條平行線。說不上來原因,他現在一方面挺想和洛天吃吃喝喝玩玩鬧鬧,一方面又有點抗拒。甚至只要想到洛天,他腦子裏就會浮現他穿黑襯衫,說我不會看不起你的模樣。
“直就直呗,有什麽了不起的。”撇了撇嘴角,戚霄又默默嘆口氣。
估計是被拒絕多了,洛天也意識到了戚霄的反常。不過洛天從沒提過這事,他只是早上來得更晚,晚上走得更早,有時候連中午都要晃悠出學校,盡可能減少了和戚霄的碰面機會。
11月、12月就這麽別別扭扭的過去了,元旦剛好趕上周二,法律規定加調休,一共放三天。周六上完調休的課程,戚霄放學前叫住洛天:“元旦快樂。”
“元旦快樂。”洛天點點頭,漂亮的眼眸微微彎了片刻,“你元旦怎麽過?”
問完,洛天又迅速補充:“放心,我沒想叫你出來玩。”
戚霄抿着嘴角沒吭聲。
洛天也沒再問:“那節後見。”
“節後見。”揮完手,戚霄想了想,“假期你也看點書吧?收假就是期末考試了。”
“行。”洛天回答的随意,任誰看都知道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戚霄有心想再勸勸,話到嘴邊,又吞吞吐吐說不出口。他怕洛天問他為什麽,或者直接來一句你是誰?是啊,自己算什麽呢?充其量上輩子的債務人,哪有權利管債主學不學習?
可是要不管的話,看洛天的打算是真不想考大學的。他多半會走上輩子的老路,在高考之前的某個時間點退學,遠走B市,開啓另一段說不上全新但又和現在不完全相同的生活。
想到上輩子洛九爺身上深深淺淺的疤痕,戚霄忍不住也跟着疼了疼。
就這麽又過了三、四天,高二上學期期末考如期而至。考完一上午,戚霄渾渾噩噩晃去南門吃午餐。
老板習慣了之前他和洛天結伴而來,對于最近一個月只見到戚霄,反而還有點不适應:“你那個能吃辣的同學,怎麽不跟你一起了?”
“今天考試,他跟我不一個考場。”可能是怕老板不信,戚霄還認真補充,“他在21考場,我在1考場。”
吃完飯晃悠回1考場,戚霄順着前門進去,又晃悠到第一排最靠左的桌子。實驗高中考試都是按成績排考場,當了幾年年紀第一,戚霄就在這個座次坐了幾年。
但今天這個桌子有點不一樣。
準确的說,是今天下午這個桌子有點不一樣。他上午考完離場的時候,明明收拾過桌面,而此刻,本應該幹幹淨淨的桌面上...出現了顆蘋果。
看着紅彤彤的蘋果,戚霄第一反應是誰放錯了。可他等到所有考生回了教室,又等到老師抱來卷紙,蘋果依舊沒人認領。
下午第一節 考完,戚霄趴在桌上時不時掃蘋果一眼。掃着掃着,他突然想到洛天曾經說過:你要喜歡下次都留給你。
一個蘋果真稱不上都,而且這蘋果雖然看着紅彤彤、香噴噴,但到底是不是淨瓶甘露水澆灌的,戚霄看不出來。
然而...蘋果有可能是洛天拿來的,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就怎麽壓都壓不下去。
盯着蘋果又看了幾眼,戚霄起身朝外跑。
1號考場在1班,而21號考場則在實驗班。沖出考場後,戚霄沿着樓梯一路向上,急得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身後追。
等真到了21號考場門口,戚霄又有點猶豫:如果蘋果是洛天送的,那還好辦,要蘋果不是洛天送的,自己就這麽神神叨叨沖上來,該怎麽解釋?
好在他猶豫的時候,21考場走出來個胖墩墩的身影。看見戚霄,小胖子還挺驚訝:“哎?你不在1班考試嗎?咋跑這來了?”
“洛天呢?”反正都被問到頭上了,戚霄也就不猶豫了,“我來找他。”
“他下午就沒來。”吳小磊左看看、右看看,壓低聲音,“我聽他的意思是要去做事,假都沒請就跑了。我還在這愁呢,你說平時開特訓假條能糊弄過去,這缺考怎麽整啊?我總不能說他臨時特訓,中午直接被拽走了?”
特訓、做事,還有突然出現的那顆蘋果...連着兩三個月沒見洛天身上帶傷,陡然聽小胖子這麽一說,戚霄腦子裏嗡的一聲。
沒顧上小胖子還在絮絮叨叨,戚霄轉身又朝樓下跑。
經過1班門口時,他想了想,沖進去抓上蘋果和書包。看見他火急火燎的模樣,坐在二排的戚琦爆了句粗口:“你tm幹什麽呢?”
戚霄沒理他。
抓着書包沖到校門口,看了眼值班室,戚霄終于冷靜下來:這會兒還是考試時間,就算他有一萬種理由,只要沒假條他就出不去門。
可這時候,上哪兒開假條去?
看了看四周,戚霄把書包背好,沿着牆根朝東走。實驗高中西區是教學區,東區則包括了宿舍和食堂,雖說宿舍區面積本來就不算大,但為了美化環境、愉悅身心,學校還是特意在宿舍後面緊靠着東南角的地方挖了個人工湖。
那個湖背後的圍牆,是整個實驗高中最矮的。
跑去人工湖的路上,戚霄碰見了丁慧。看見戚霄背着書包,丁慧挺驚訝:“還有一科呢,你這是去哪兒?”
“找洛天。”戚霄沒展開解釋。
“洛天啊。”丁慧聲音小下去,臉頰也微微紅了,“我中午看見他了,在極地門口。我還聽見有人說什麽下午有天哥坐鎮,看誰還敢來。”
這下地點、時間甚至事件都有了,戚霄道完謝,朝着人工湖繼續跑。
可惜跑到人工湖背後,又親眼看見了傳說中一米多高的圍牆...戚霄沉默了。
倒不是猶豫是否應該去找洛天,畢竟按照上輩子記憶,極地最多最多再風光個小半年,等到高二下學期的掃黃打非搞起來,別說極地裏的那些人,就連極地老板吉哥都要銷聲匿跡。
而為什麽會掃黃打非?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那是因為黑惡勢力犯了大事。換句話說,這段時間裏應該就是犯大事的時候。無論如何,戚霄都不希望洛天卷進那些事裏。
可這個無論如何的決心,暫時還不足以解決眼前的問題。
看着面前擡個胳膊就能夠着的圍牆,戚霄默默嘆了口氣:存在即合理,它能這麽矮,必定是有矮的理由和依據。
這牆是矮,但這牆的牆頭上,它鑲滿了玻璃片...還都是不規則碎裂的,全是鋒利尖角的玻璃片。
看了看自己白白淨淨的手,又看看玻璃片在陽光下的絢麗色澤,戚霄沉默幾秒鐘,扭頭往回走。走到湖邊後,他停下左看看右看看,撿起快鵝卵石。拎着石頭走回矮牆,戚霄一片片玻璃片慢慢砸。
他這邊好不容易砸出一人寬的距離,教學樓那邊備考鈴也響了。随手扔掉鵝卵石,戚霄先把手縮進袖子,又緊緊捏住袖口。試探着按了按砸平的位置,确認不算劃手,戚霄才慢吞吞攀着牆翻過去。
人工湖外面對着的,剛好是第一醫院。
醫院門口人來人往,但沒人注意到他。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醫院那邊,醫院大門裏站了三五個鼻青臉腫的人,還另外有兩三個躺在擔架上。
大致掃了一眼,戚霄确認那些人裏沒有洛天。他長出口氣,伸手攔了臺出租車。
聽說戚霄要去極地,出租車司機很驚訝:“你一學生去極地幹什麽?”
“我家住極地旁邊。”戚霄不想過多解釋。
“我就說呢。”司機扣下計價器,“聽說極地門口剛打了一場,你家住靠哪兒邊?我給你繞過去吧。”
“不用,就停極地就行。”戚霄心說您這好意我心領了,但您可千萬別繞,您繞了我還得自己走過去,多走路都不說了,就我這方向感,走不走得到都不好說。
不知道是get了戚霄的腦電波,還是單純看出他的堅持,司機最終把車停在了極地正門口。
給錢、推門、下車,再次站在極地門前,戚霄看看頭頂碩大的牌子,又看看正門裏一水兒紅旗袍黑色襪的美女。
“你是...洛天的同學?”其中一個美女認出了戚霄,帶着他往裏走,“洛天在後面呢。你在休息室等等,我去幫你叫他。”
再次走進員工休息室,戚霄不用美女吩咐就自己選好把椅子。
“要不是看着你下的出租車,我還以為你跑來的呢,瞧這滿頭大汗的。”美女邊笑邊往外走。
目送美女離開,戚霄悄悄抹了把臉,手底下濕漉漉的,但卻不怎麽熱。
這可能算是冷汗?但戚霄覺得自己不冷,他就是有點急。
見到洛天要說什麽?來的路上戚霄認真思考過。可惜眼看着都在極地坐下了,戚霄也沒思考好。
不過水到橋頭自然直。既然思考不出來,等會兒就跟洛天大眼瞪小眼得了。抱着這個信念,戚霄揉了揉眼睛,想了想,又揉了揉眼睛——等會兒休息室門被推開,他要用最大最圓的眼睛迎接洛天,争取直接把洛天瞪趴下。
等門真推開的時候,戚霄卻猶豫了,因為門外不只站着洛天。
除了洛天還有倆套着夾克的,其中一個是張明,之前負責送過戚霄出極地。另一個梳着飛機頭,眼角擦破大片,半邊臉也是腫的。戚霄覺得這人很眼熟,一時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回憶的幾秒鐘,讓戚霄錯失先機。于是他只能目睹洛天瞪着眼睛,率先朝他發難:“你來幹什麽?”
“我要說是迷路迷過來的,你信嗎?”戚霄問。
洛天沒出聲。
戚霄也沒再說什麽。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洛天一小會兒,确認洛天臉上沒帶什麽傷,衣服看起來也挺正常。要非要說哪裏有問題的話,也就手背上擦破了指甲蓋大小的一塊皮。
看着這塊小小的傷痕,戚霄緊繃了一路的情緒突然就平緩了。他嘴角勾起來,露出個淺淺的笑。
在他打量洛天的時候,洛天也在打量着他。等看見這個笑容,洛天臉色突然變了:“這才幾點?你就考完了?”
“考完了一科。”戚霄說。
“我怎麽記得下午也是兩科。”洛天想到什麽,“...第二科你沒考?”
是啊,第二科沒考,戚霄覺得自己應該平平靜靜接一句。
但他沒出聲。
第二科沒考,接下來呢?是不是要問自己問什麽沒考?然後再繞啊繞,就又把問題繞回了為什麽要來?所以為什麽要來?因為想拉洛天一把,想讓他遠離那些不好的事?但是憑什麽呢?又為了什麽呢?
“你第二科真沒考?”看戚霄遲遲沒出聲,洛天聲音裏帶了點急切,“出什麽事了?”
“沒出事。”想了想,戚霄又改口,“準确的說是我沒出事,我本來以為你出事了,但你也沒出事,所以現在我出事了。”
說完這話,戚霄噗呲一聲先笑了。洛天連三維空間平行線都搞不明白的學渣,跟他繞這麽一堆出事沒出事,不把他繞暈才怪。
“行了,甭管出沒出事了。”從椅子上站起來,戚霄緊了緊書包帶,“趁着考試沒結束,我得趕緊打車回去。”
“用我送你去外面嗎?”張明自告奮勇。
“上次就是我們送的你。”飛機頭也說。
聽聲音戚霄終于認出來了,這人是馮輝,之前不但跟張明一起送自己出過極地,還幫自己跑腿買了品牌內褲。只不過內褲這事有點不好啓齒,就算認出來了,戚霄也沒打算拉個家常道個謝。
“你們先去後面看着吧,這班還有十幾分鐘。”洛天看倆人一眼。
張明、馮輝應了一聲,轉身走了。
洛天又轉回頭看戚霄。
戚霄繞過他往外走:“也不知道遲到大半場,老師還讓不讓進教室。這要不讓進教室我得虧死,整科的成績都沒了,年級第一肯定是保不住。”
“現在,是考慮能不能保年紀第一的時候嗎?”在戚霄擦肩走過的時候,洛天擡手,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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