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我憑什麽做俯卧撐?”戚霄嗆聲, “我是交錢來參加冬令營的,不是來找虐的,更不是來當兵入伍,少拿教官頭銜壓我。”
“你要是我手底下的兵, 就沖這句話, 我能先打掉你兩顆牙。”鄭教官斜着眼睛打量完戚霄, 又看洛天, “你這樣的我也見多了,以為自己在社會上混過兩天,就真是什麽哥了?你要是來我手底下, 第一天我就給你收拾的服服帖帖,到時候讓你往東你就tm不敢往西,讓你躺着滾你就不敢跪起來爬。還想替你同學打抱不平?行啊, 動手啊。”
洛天平靜地看着鄭教官。
片刻後,他收回目光,默默拉起戚霄。
喂, 不說句什麽關心關心嗎?不幫我瞪姓鄭的兩眼嗎?屁股都要摔成四瓣了。要是換個場景,戚霄肯定這麽嘀咕。
只不過現在大敵當前, 戚霄克制住了吐槽沖動。
可惜吐槽能克制住,情緒卻沒法左右。對于自己挨欺負洛天卻反應如此平靜這事,戚霄心裏有那麽一丢丢不舒服,往嚴重了說,他甚至有點委屈。
抿了抿嘴角,戚霄扭頭瞪鄭教官:“我要投訴你。”
“投訴?”鄭教官仿佛聽見什麽笑話,“每年要投訴我的那麽多, 也沒見我真被怎麽樣?投訴, 要麽你試試?你們就是吃飽了撐的, 不知道我們這裏頭的規矩。”
“什麽規矩?”洛天問。
戚霄:“不送禮就要被針對的規矩?”
“禮?真當我稀罕你們送的那些破東爛西?”鄭教官冷哼,“我就是看不慣你們這些樣子,天天花着爸媽的錢,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連tm疊被都還用人教,冬令營?搞個屁的冬令營,直接拿錢買分得了,非tm來這禍害一圈。”
“你看不慣這個制度,或者不喜歡這個方式,你可以提意見,但你不能針對我。”戚霄本來還想反駁兩句,可想到自己确實被子疊得不怎麽樣,他遲疑着沒往下說。
“我就是針對你了怎麽着?”鄭教官黑峻的臉上滿是嘲諷,“我就是針對你了,你敢動手嗎?你也就是會哔哔兩句投訴,還光打雷不下雨。”
“還有你,挺大個眼睛就只會瞪,要動手你敢嘛你?”嘲諷完戚霄,鄭教官又挑釁洛天,“有種你打啊,來來來,就沖着腦袋打,你要是敢打我一巴掌,我tm就跟你姓。”
“你什麽眼神?他根本沒瞪你。”戚霄酸溜溜地嘀咕,“他又犯不着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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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天詫異地看看戚霄,又繼續打量鄭教官:“想讓我打你?”
雖說心裏有點不舒服,但聽見這話,戚霄還是迅速拉洛天:“別沖動。”
“打我?行啊,你敢嗎?不敢吧?”鄭教官嗤笑,“一個兩個都tm慫蛋孬種,我帶了這麽多屆冬令營,就tm沒一個真敢動手的。”
“敢是敢。”洛天說,“但我不想要你這種兒子。”
鄭教官黑乎乎的臉更黑了:“...不敢動手嘴皮子倒是利索,有種你倒是打啊。”
“別搭理他。”戚霄拽着洛天不敢松,“為這事記過什麽的不值得。”
“我不會動手的。”洛天斜了鄭教官一眼,偏頭朝戚霄笑,“他想我動手,我就偏不動。”
戚霄愣了愣,總覺得洛天話裏有話。但不動手這個承諾,莫名加深了戚霄的委屈感。
沒來由的,戚霄想起了上輩子,想起自己被堵後洛九爺的細心和維護。
回憶着當時的情形,再看看眼前平靜到毫無波瀾的洛天,戚霄抿住嘴角,根本提不起細細琢磨的心思。
鄭教官爆了幾句粗口,又逮着洛天和戚霄一頓輸出。直到休息鈴響了,鄭教官才罵罵咧咧走開。
冬令營第一天就這麽苦逼結束,和洛天并肩走回宿舍樓後,戚霄看了眼自己的寝室,又看看對門洛天的寝室,心情跌入谷底:“這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你想的冬令營什麽樣?”洛天問。
“每天吃吃喝喝?玩一玩?最不濟還能自由組合寝室呢。”戚霄撇嘴,“反正肯定不是花錢找罪受。”
“吃吃喝喝玩一玩?”洛天點點頭,“你回去睡覺吧。”
“也是,夢裏什麽都有。”戚霄又嘆了口氣,慢吞吞挪回寝室。
估計是換了新環境不适應,第二天天剛亮戚霄就醒了。看了看外面天色,他蹑手蹑腳爬下床。
走廊裏已經有零零散散起床洗漱的同學,戚霄洗漱完,剛好遇見兩個住對面寝室的同校同學。
因為有昨天車上吃橘子的交情,倆人看見戚霄,神神秘秘湊過來:“洛天昨晚去單挑你們教官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戚霄愣了。
還沒等他回神,洛天他們小隊的教官從樓梯口走過來:“戚霄是吧?你跟我來一下。”
走出宿舍區的路上,戚霄終于找回聲音:“教官,洛天出什麽事了?”
“你到了自己看。”教官并沒過多解釋。
戚霄忐忑的跟着他走出宿舍區,拐了兩個彎,來到一棟獨立的小樓前。看着樓頂碩大的軍區醫院四個字,戚霄整個人都有點發懵。
“別愣着了,進來。”教官帶着他爬了兩層,來到骨科病房門口。指着其中某間病房,教官嘆口氣:“你同學和老鄭都在裏頭,你自己進去,我還得回去帶隊,先走了。”
洛天和姓鄭的都在骨科病房?為什麽會在骨科病房?到底多嚴重需要住院?還有,剛剛那個教官臉色為什麽那麽...悲傷?推門前的短短半秒鐘裏,戚霄設想了無數種可能。
然而,房間裏的情形還是出乎了戚霄意料。
這是個三人間的病房,第一張床上是空的,第二張床上是空的,第三張床上...也是空的。看着雪白整齊的床單,戚霄感覺呼吸都有點凝固趨勢,好在還沒他徹底屏住呼吸,就有個熟悉的聲音從窗子邊傳過來:“這兒呢。”
戚霄扭頭,看見了窗邊那張小圓桌。
小圓桌旁邊是三把椅子,每個椅子上坐了個吊着挎脖繃帶的人。只不過那三個人本應該打着石膏、挎在繃帶裏的手,此刻卻好好的放在桌上,手裏,還各捏着幾張牌。
“你...你們...這是?”恍惚間,戚霄覺得自己在夢游。
“鬥地主呢。”鄭教官黑峻的臉上難得露出點笑模樣。對着戚霄晃晃手裏的牌,鄭教官順腳幫他勾了把椅子:“來來來,你先坐這。你同學昨天都跟我說好了,他揍我一頓,我放你一天假。”
“揍你...放我...一天假?”戚霄悄悄掐了把大腿,挺疼的,看來不是夢。
“傻了啊?掐自己。”洛天挑眉,灰色瞳孔蕩出笑意,“你不說想吃吃喝喝玩一玩嗎?我們這最後一把了,打完帶你去趕集。”
“不着急不着急,采購車8點才出發呢。”第三個人趕緊勸,“我這昨天一個人憋了一整天,差點兒淡出個鳥,還好你倆晚上來了,來來來,再多打兩把。”
迷茫地坐在凳子上,迷茫地看那仨人又打了三四輪,戚霄才終于搞明白了:“鄭教官不願意帶隊,又被逼着沒法兒,就想到惹惱學生被揍裝病這種馊主意?”
“這可不是我想出來的。”鄭教官反駁。
“老早就有這傳統了。”第三個傷員姓趙,也是“原”教官,“我和老鄭次次被安排這活,次次用這法兒。”
頓了頓,趙教官拍着桌子狂笑:“但你們是不知道啊,因為老鄭那張臉長得太兇殘,就tm沒人敢打他啊!這法兒咱用了三年了,他tm第一次成功,還是做交易換來的,哈哈哈哈。”
“年年試年年不成功,就tm連說要投訴我的都不投。”鄭教官黑着臉罵了句艹,“好不容易今年看見個硬茬兒,還tm不上套。”
戚霄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又愣愣地看洛天:“...你昨天就知道了?”
洛天點頭,甩了個小炸彈。鄭教官和趙教官的咒罵聲響起。
在他倆咒罵聲裏,戚霄繼續問:“你怎麽知道的?”
“他那眼神就不像真找茬兒。”洛天斜了鄭教官一眼,随手把最後一對3扔掉,“我又贏了。”
鄭教官和趙教官罵罵咧咧開始掏錢。
“不像找茬兒?”戚霄回憶了一下,并沒回憶出哪裏不像找茬兒。沒回憶出不像找茬兒不算,戚霄還回憶出了委屈。
“我看着挺像的。”戚霄小聲嘟囔,“而且我還貨真價實摔地上了,現在屁股還疼呢。”
“也不全是看出來的,之前聽楊哥說過。他轉業前也帶過冬令營。”洛天目光掃了眼戚霄微微嘟起來的嘴,并沒說什麽。
收完錢後,他站起來往旁邊拉了拉戚霄,又把贏的錢塞戚霄手裏:“數數,等會兒去集市買吃的。”
“哦。”戚霄低頭數錢,鄭教官和趙教官伸脖子看。洛天趁着這功夫,迅速擡腳踹鄭教官凳子。
啪叽一聲,鄭教官結結實實摔在了地上。
戚霄:!
“艹。”鄭教官爆着粗口彈起來,“你tm...”
洛天指了指呆愣的戚霄。鄭教官把咒罵聲咽了回去:“行吧,還你們。”
他扶起凳子,坐好。洛天又狠狠踹了一腳。
啪叽,鄭教官再次結結實實摔在了地上。
“都tm還你們了,你tm...”在趙教官的爆笑聲裏,鄭教官黑着臉再次開罵。
“利息。”洛天說,“我的人被欺負了,只還本金怎麽夠。”
趙教官頓時笑得更大聲。鄭教官愣了愣,罵得也更厲害了。
在此起彼伏的笑聲和怒罵聲裏,洛天轉頭看戚霄:“不生氣了吧?”
戚霄眨巴眨巴眼睛,點了下頭。
什麽委屈、什麽不爽,仿佛都随着鄭教官摔的這兩下而消失。甚至不只是消失,在不生氣之餘,戚霄還生出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愉悅。
幾秒鐘後,戚霄噗呲一聲笑了。
洛天也跟着露出個笑容。
鄭教官沒繃住,也跟着樂了。
幾個人笑了一小會兒,樓底下傳來汽車喇叭聲,一長兩短:嘟-嘟嘟。
“來了來了,老王來了,快走。”鄭教官和趙教官蹦起來就往外跑,洛天拉着戚霄趕緊跟上。
醫院背後的空地上,停着輛小面包。
跟洛天并排蜷縮進小面包車後座,看着小面包車嘟嘟嘟駛出部隊大門,嘟嘟嘟駛入盤山道,又嘟嘟嘟開了好一會兒來到集市上,戚霄再次笑起來:“這才是我想象中的冬令營。”
鄭教官也跟着嘿嘿直樂:“三年了,我可算逮着機會來趕集。”
下車後,鄭教官和趙教官只叮囑了句集合時間,扭頭沒了影兒。
“我們也去逛吧。”戚霄也打算一頭紮進集市。
“等等。”洛天拉住他,從口袋裏摸出個紅彤彤的信封,“這個先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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