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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洛天這個姿勢, 明顯是還想出手。

戚霄喊了聲洛天,兔子般往下沖。

“松開松開,你趕緊松開。”沖下樓後,戚霄先是把洛天拽到自己身後, 又去扶顧洪。

等保安趕到的時候, 戚霄已經左手扶穩顧洪, 右手拉緊洛天, 嘴裏還努力跟圍觀群衆解釋:“誤會誤會,這都是場誤會。不用報警,對, 不用不用,真不用報警。”

“誤會?誤會就能把鼻子打出血?”保安看起來不怎麽信。

“真是誤會。”戚霄一邊拽洛天,一邊朝着顧洪使眼色, “顧哥,顧大爺這次這麽危險,可幸虧送來的及時。你剛送完林大媽吧?趕緊趕緊, 趕緊上去陪床。”

顧洪本來氣哼哼地想說什麽,但聽見戚霄提什麽危險、送的及時, 他臉色變了兩變,最終捂着鼻子去了衛生間。

看顧洪走了,保安又打量洛天:“真是誤會?”

洛天一聲不吭。

“誤會誤會,真是誤會。”戚霄猛晃洛天胳膊,“說話啊?你剛才是不是不小心擡手,又不小心撞着顧哥的?”

被搖得猛了,洛天屈尊降貴點了下頭。

“保安叔叔, 你看, 真是誤會。”戚霄賠笑, “鼻子出血這事你也不用操心,咱這剛好是醫院,等會兒我們陪他去眼鼻喉科挂個號,沒事最好,有事絕對負責到底。”

送走半信半疑的保安,戚霄看了眼衛生間方向,對着洛天笑了:“你怎麽當這麽多人面動手啊?還有,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洛天沒出聲。

“你不說到了聯系嗎?”戚霄中午一直捧着手機,确信洛天電話沒打、短信也沒發。明明說過要聯系,卻什麽都不做,按說這事挺讓人氣憤。可倆人畢竟好多天沒見了,見面的愉悅成功沖掉了戚霄的氣憤。戚霄只是嘟了嘟嘴,小聲抱怨:“說話不算數。”

“剛到。”洛天終于開了口,聲音不算特別冷,卻帶着奇異的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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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霄哦了一聲,感覺在洛天身上看見了上輩子的洛九爺。

想到洛九爺,戚霄又記起之前楊志的話。戚霄拽了拽洛天胳膊,壓低聲音:“對了,有個事想問你。”

“問我偷沒偷錢?”洛天聲音依舊不大,但明顯冷下去。

“偷什麽錢?”被突然冷下去的氛圍吓了一跳,戚霄臉上笑意有些凝固。

回過神,戚霄get洛天的意思:“啊,你說顧洪那些話啊?”

“他都跟你說了什麽?”洛天問。在戚霄回答前,洛天又開口:“算了。”

“他說你偷錢了,但我不信。”戚霄笑着解釋。

洛天:“但你還是打算問我。”

戚霄隐約感覺到洛天誤會了:“我想問的不是偷錢,是你...”

“如果我真偷錢了呢?”洛天打斷了戚霄。

戚霄愣了愣。

幾乎是本能般,戚霄感覺到了洛天語調裏透出來的疏離。

雖說倆人在B市不歡而散,但這麽些天過去,戚霄心裏早已經翻篇,何況還有昨天那通電話和短信,當時倆人聊得還挺正常,怎麽面對上面了,洛天卻莫名開始疏離?

“我要是真偷了錢,你打算怎麽辦?”看戚霄遲遲不開口,洛天挺平靜地追問。

要是,這個詞語一般代表假設,所以洛天的意思是說:假設他偷了錢。定了定神,戚霄決定抛開疏不疏離,先解決眼前問題。

假設洛天偷了錢的話?

“那得看偷多少。”戚霄說。

洛天沒說話。

“少的話我就直接幫你還了。”戚霄又說。

“多呢?”洛天問。

“多的話,要看到底有多多。”戚霄掰着手指算,“幾萬塊也幫你還,要是更多的話...”

洛天輕輕擰起眉尖。

掰完手指頭,戚霄認真道:“更多就只能分期了。”

擰眉尖的動作還沒做完,洛天灰色瞳仁裏先閃出錯愕:“分期?”

“不能分期?”戚霄繼續掰手指頭,“那我先賣批東西湊一湊,再不行就找老爸老媽借,反正總得把錢先還上。”

聽完戚霄的回答,洛天沒給出任何反應。

“你的問題回答完,現在輪到我了。”戚霄放下手,擡頭看向洛天。

剛剛又是勸架、又是忽悠保安、又是回答問題的、又是莫名其妙傻笑,戚霄并沒認認真真打量洛天。

現在認認真真看了看,戚霄發現只有幾天不見,洛天就好像瘦了?證據是洛天原本就鋒利的下颌線此刻更加鋒利,連帶着下巴也仿佛更尖了點。

只是那雙漂亮的灰色眼睛依舊漂亮,清清冷冷之中帶着點波瀾。

然而,只是眨個眼的功夫,洛天眼底那點波瀾就消失殆盡。

用平靜到冷漠的目光看了眼戚霄,洛天卸下背包,拉開拉鏈,從背包緊貼背部的那個小口袋裏出來個信封。

看着洛天拿信封的姿勢,戚霄瞬間想到冬令營的紅信封。

“該不會,我媽又偷偷給你錢了吧?”戚霄整個人都有點不好。

“沒有。”把信封塞進戚霄手裏,洛天目光朝外掃去。

順着洛天目光,戚霄在醫院鐵欄杆外看見了臺暗金色的路虎。

那是陳吉的車。

陳吉開車送洛天過來的?并且還把車停在醫院外面等?他為什麽送洛天過來?他為什麽要等洛天?他要帶洛天去哪兒?

問題一個接一個從腦子裏蹦出來,戚霄迅速把楊志那事先抛到腦後:“陳吉要帶你去做什麽?”

洛天沒回答。

他輕輕彈了下信封殼,指尖若隐若無擦過戚霄手指。但也只是輕輕擦了那麽一下,洛天又迅速把手揣回褲子口袋。

“這幾天在B市賺的,差不多能夠去B市的機票和住宿費。”洛天說。

機票和...住宿費?看了幾秒鐘信封外殼,戚霄猛地瞪圓眼睛:“你什麽意思?”

“至于吃烤鴨、逛博物館,就當你請的吧。”洛天沒回答,反而還敷衍地勾了勾嘴角,“認識一場,請吃幾頓飯逛個博物館,不算占你便宜吧?”

什麽叫認識一場?什麽占便宜?為什麽聽起來仿佛像告別?戚霄覺得腦子裏有點亂,手卻幾乎下意識般去拽洛天胳膊。

洛天比他還快。

在戚霄伸手的同時,洛天已經把書包甩在肩上,朝着樓外沖出去。沖出玻璃門後,洛天并沒朝院門走,而是幾步跨過綠化帶。緊接着,他單手撐住欄杆頂端橫撐,縱身翻過了一人高的欄杆。

“洛天?!”戚霄喊。

路人發出驚呼。保安也跟着大喊:“幹什麽幹什麽?!”

洛天沒回頭。

落地後,他拉開金色越野副駕門,徑直上了車。

直到金色越野呼嘯着離開,戚霄才終于回過神。他愣愣地朝外走了幾步。欄杆外空蕩蕩的,金色越野和縱身越過欄杆的洛天,仿佛都是場夢。

戚霄腦子裏嗡的一聲。

上輩子,洛九爺是在高考前退學去B市的。上輩子,極地是在自己高二下學期關門的。上輩子,極地老板也是在自己高二下學期去的B市。

如果說,洛九爺當初就是陳吉帶去的B市...這意味着上輩子差不多這個時候,洛九爺就要退學了。

而現在,洛天扔下個信封,越過欄杆上了那臺金色越野。

洛天最終還是選擇了遠走B市,踏上上輩子的老路?

哪怕自己再努力,再試圖留住洛天,都沒能改變命運?說不清是無力還是悲傷,戚霄回過神的時候,已經把攥成團的信封塞進口袋,并且順勢掏出手機。

電話撥過去,遲遲無人接聽。

短信發過去,也如同石沉大海。

手機屏幕亮了暗、暗了又亮,戚霄感覺整個人已經被分成兩半。一半在說淡定、淡定,接着撥,總要先聯系上洛天再說;另一半卻已經紅了眼眶,只想找到個沒人的角落縮成團。

就縮成像信封那樣的團好了。

緊緊捏着手機,戚霄環顧四周。

左邊有人,右邊有人,樓梯有人,轉角有人...到處到處都有人,可這些人都不是洛天。

他們都沒有漂亮的灰色瞳仁,沒有輕輕翹起的嘴角,沒有甩在肩膀上的書包,沒有印着勝利女神像的藝術品雜志,沒有卡通熊熊毛衣,更沒有毛茸茸的熊尾巴。

而有灰色瞳仁,有輕翹嘴角、有随意甩在肩上的書包、有勝利女神像雜志,也有卡通熊熊毛衣和熊尾巴的洛天...不見了。

也不是說徹底不見,在未來的某個時間點,在五年後者六年以後,擁有花臂和蛇形戒指的洛九爺會再度出現。

只是那時候,他身上帶着已經不是花花,眼底裏也布滿藏都藏不住的狠戾。

我不是舍不得洛天,不是舍不得那個連話都不說清楚、連電話都不接的混蛋,戚霄想,我只是舍不得那個毛茸茸的熊尾巴。

就算幾年後再遇到,又能怎麽樣呢?那時候,要去哪兒找能攥在手裏的熊尾巴?

緊緊咬着嘴唇,戚霄感覺有什麽冷冰冰的東西從眼角滑落,他想擦,耳邊卻傳來個急切的聲音。

“怎麽了?你這怎麽了?”

戚霄胡亂抹了兩把臉,朝聲音來源看。

“你這怎麽哭成這樣?”顧洪的鼻血已經止住,前襟上卻還殘留着紅乎乎的血漬,“洛天那混蛋不會連你也打了吧?”

“沒打。”戚霄一開口,眼淚又開始要往下掉,“是我找不到他了。”

顧洪沒理解。

“他走了,不回來了。”戚霄捂住眼睛,努力把眼淚忍了回去,“我剛沒想哭,就是不小心迷了眼睛。”

看他這樣,顧洪從口袋裏摸出團紙:“衛生間裏扯的,你先用吧。”

等戚霄大概把臉擦了擦,顧洪才繼續問:“你剛說洛天走了?什麽意思?”

“就是不回來了的意思。”戚霄聲音悶悶的,“我打電話他不接,我發短信他也不回。”

雖然沒懂不接電話、不回短信跟不回來有什麽關系,顧洪還是順着這個思路幫戚霄支了招:“他不接你電話不要緊,你用我爺手機打,我就不信我爺的電話他也不接,他...”

顧洪話沒說完,戚霄已經扭頭朝樓梯跑。

沖進病房,借到手機,等把顧大爺手機牢牢攥在手裏,戚霄深吸口氣,按號碼的指尖都微微發着抖。

這次手機響了兩三聲後,接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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