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要是沒有喬蕊噗嗤笑着喊兄長回來了,苗婉還以為自己是喝多,眼花呢。

她在心裏嘀咕,怎就這麽巧,哪怕你早回來一會兒呢,好歹還能剩半杯酒給喬白勞,在公婆面前凹一波夫妻感情賊拉好的人設。

苗婉心下急轉,只要她跑得快,尴尬就追不上她。

眼下沒喝多也得裝喝多!

喬瑞臣上前一步,扶住苗婉搖晃的身體,“喝多了?”

“唔……這還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喝酒呢,嘻嘻……”苗婉就着丁點酒意靠在喬瑞臣身上笑。

這樣說喬白勞應該明白吧?該扶她回去休息了哇!

但喬瑞臣沒動,“你第一次喝酒,應該是合衾酒。”

苗婉:“……”這兄妹倆都該扔了,說什麽大實話呢。

滿院子吃喝過半,都慢悠悠聊着天,順便盯着這邊的熱鬧,幾個婦人都捂着嘴偷笑。

這小兩口每回碰上都忒有意思。

苗婉也不找理由了,扭身就走,“淘淘應該醒了,我去看看她。”

耿氏拉着耿嬸跟在她身後,“咱們給瑞臣燒些水叫他洗洗吧,這滿身的土。”

結果等進了屋,耿氏先帶着耿嬸一個抱娃一個拿娃口糧,就出了門。

苗婉有點傻眼,不得不說這具身體确實沒怎麽喝過酒,一盅燒刀子加兩盅青梅酒,思維還清醒,但身體有點反應遲緩。

她還沒來得及想清楚為啥要抱娃出去,下意識跟在婆婆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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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氏哭笑不得,“你在屋裏待着,我去給你熬醒酒湯,淘淘今晚跟着我睡,省得叫你身上的酒氣熏着她。”

苗婉:“……那我自己睡?”

“阿婉不是說你想瑞臣了?瑞臣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叫他陪你睡。”耿嬸在一旁憋着笑搭話。

苗婉:“……”

一直到喬瑞臣帶着渾身水汽進屋,苗婉還想不明白,她今晚為啥要喝酒?貪酒誤事啊!

“阿婉?”喬瑞臣上前。

苗婉‘噌’得站起來,擺出不怎麽标準的詠春姿勢,“幹嘛?”

喬瑞臣眼底全是笑意,見媳婦跟個小螳螂似的,爪子還止不住的晃悠,心裏便清楚,這是喝多了。

他聲音溫和得不像話,“我在淨房給你放好了水,你去洗洗,我幫你守着。”

苗婉真有點麻爪,尤其是對能吓得原身落荒而逃的醬醬釀釀慫到了家,雖然想過很多次早晚會有這麽一天,可是……早死不如晚點啊!

聽清楚喬瑞臣說了什麽,苗婉猛點頭往外走,“好好好,相公說得對!”

可剛喝完了酒,立刻泡澡,熱氣一蒸騰,酒勁兒全上來了。

她又緊張,就扯着嗓子嘟嘟囔囔跟喬瑞臣念叨——

“白勞啊,你真是太貼心啦!”

“能嫁給你,是我苗世仁的福氣呀!”

“白勞你還在不在呀?你去看看淘淘呗,淘淘肯定也想你了……”

“要不今晚咱一起睡?诶對哦,咱們可以一家三口一起睡,我怎麽這麽聰明,哈哈哈……”

門外喬瑞臣:“……”

他還在想自己什麽時候多了個白勞的名字,耿氏就端着醒酒湯過來了。

聽見兒媳婦在裏面含混不清地嘀咕,無奈笑着搖頭。

“你媳婦平日裏看起來又乖巧又能幹,就是偶爾瞧不住時,冷不丁就要調皮搗蛋一番,跟驢蛋他們似的。”

喬瑞臣倒覺得情有可原,“她自小在景陽伯府無人教導,長大不容易,自會比旁人更能幹些,但也無人管她,少不得會有些稚童的天真,這也是好事。”

至真至純,起碼不會因為受了那麽多苦而覺煎熬,他喜歡的便是苗婉跟個小太陽似的熱鬧。

耿氏想了想,還真是這麽個理兒,不免心疼又占了上風,“那你待會兒伺候她喝了醒酒湯,那個……咳咳,若是她害怕,你也別太着急,往後日子長着呢。”

喬瑞臣:“……好的娘,我知道了。”以前還看得出是親娘,這會兒都快不知道是誰的親娘了。

苗婉泡了會兒,叫熱氣蒸散了些酒氣,從淨房出來,就清醒多了。

等喝完醒酒湯,她身上已經完全沒了酒勁,詠春是擺不出來了,她就坐在炕頭,看着喬瑞臣,欲言又止。

喬瑞臣也不逼她,只淺笑着脫去外衫,鋪好炕坐在苗婉對面,溫柔看着她。

看得苗婉感覺不說話着實煎熬,她幹巴巴開口,“相公,要不……咱們,咱們睡吧?明天還得早起呢。”

“早起來做什麽?”喬瑞臣又給她倒了一碗溫水放在面前。

說起安排活計的事兒,苗婉就不磕巴了,她端着碗立馬道:“我答應了二嫂,明天要去看看他們的豬崽子。正好相公你回來了,阿達說是看好了幾塊肥田,你跟着去看看,只要差不多就都買回來吧。”

關于種地,苗婉都等好久了,“咱們家和張家的田地最好在一起,到時候就在田埂邊上蓋幾座炕屋,讓阿墩他們幾個在那邊住。

我想好了,咱們兩家一家種甜菜,一家就種向日葵和菊花,向日葵可以做小吃,菊花花期格外長,作用也多。”

喬瑞臣沒什麽意見,“就按照你說的辦,但也不用早起,阿達還有爹他們今晚都沒少喝,我聽娘說明天食肆休息,估摸着都起不來。”

苗婉:“……”今晚聚餐,失策了。

快想想看,到底還有什麽能說,是能立馬睡覺又可以早……

“阿婉。”喬瑞臣拉住苗婉的手,感覺她輕輕抖了下,心裏對剛成親時發生的事情有些……無奈和窘迫。

他壓着赧然,盡量語氣平緩地安撫媳婦,“阿婉若是不喜歡……我不會勉強你,能跟你睡在一塊就挺好的。”

“真的?”苗婉眼神一亮,拉着喬瑞臣的胳膊,“那咱們趕緊睡吧,哎呀,喝完酒我好困的呢。”

笑意又在喬瑞臣眸子裏氤氲着散開,雖然喝了酒的是苗婉,但喬瑞臣卻覺得心裏的愉悅熏熏然在心底漫開,他媳婦實在是太叫人喜歡了。

等躺下後,熄了燭火,黑暗中,一陣窸窸窣窣過後,喬瑞臣将嬌軟的媳婦擁入懷中,忍不住在她額頭親了下。

苗婉感覺有股子熱流在身上到處竄,可能是還沒消散幹淨的酒勁兒,讓她渾身都有些發軟,尤其是腹部,奇奇怪怪的感覺讓她特別想蜷縮起來睡。

難不成燒刀子和青梅酒不能摻着喝?

喬瑞臣突然感覺被一雙膝蓋頂住,不動聲色吸了口氣,渾身都有些僵硬。

“阿婉,為何叫我白勞?”喬瑞臣輕輕開口,想着跟媳婦聊聊天。

正嘗試蜷縮起來的苗婉頓住了:“……”她要說是夫妻之間的愛稱,白勞同志能信嗎?

喬瑞臣耳力好,剛才苗婉的念叨他都聽見了,只覺得奇怪,“你字世仁?聽起來不似閨中小字。”

苗世仁:“……”那被槍斃的那位同仁,雖然數王八的,但不是從閨中出來的,她有啥法子。

“睡着了?”喬瑞臣低頭,又忍不住親了親苗婉的額角。

感覺苗婉縮了下脖兒,就知道她沒睡着,只是乖乖靠在他懷裏,像個孩子一樣半蜷着身子。

這種姿勢叫喬瑞臣多了幾分憐惜,都是他的不是,才會讓媳婦留下這樣深的陰影。

他無聲嘆了口氣,臉上起了燥熱,但仍小聲保證,“阿婉你別怕,我……我知我過去不好,我已仔細詢問過軍中同僚房中之事,不會再跟過去一樣了。”

嗯?說起這個,苗婉可就不困了。

她稍稍擡頭,用氣音問:“相公,是看了避·火·圖?”

“……嗯,是避火冊子。”喬瑞臣也學着她,用氣音回答。

苗婉:那就是很多張?

明明屋裏只有倆人,小兩口愣是聊出了做賊的感覺。

不過這種賊兮兮的感覺倒是助長了某人在黑暗中的勇氣,又支棱起來了。

苗婉小聲問,“好看嗎?”

喬瑞臣沉吟片刻,憑着聰慧的直覺回答:“這我不曾注意,只覺收獲良多。”

“唔……”苗婉稍稍松了口氣,身體也放松了許多,“活到老學到老,這是傳統美德,相公你真是棒!”

這樣往後就算發生什麽,也不會跟原身一樣慘了吧?

但喬瑞臣聽到久違的彩虹屁,哭笑不得之餘,也感覺到了苗婉的放松,他可沒打算往後發生什麽。

“要不,阿婉給我個機會試試?”喬瑞臣輕巧将人提到了身上,輕柔安撫着被窩裏的嬌軟,“只要你說不舒服,我們就停下。”

苗婉手指摳着喬瑞臣中衣上的盤扣,也許是知道早晚有這麽一遭,也許是酒壯慫人膽,在喬瑞臣親吻上來的時候,她沒吭聲。

而後屋內空氣突然灼熱混亂起來,等她再想吭聲,已經晚了。

“唔……大騙子!”這是苗婉累睡着之前能說出口的唯一一句話。

翌日,等喬瑞臣跟張屠夫一起買完田地,去十裏外的西永縣衙辦完田稅回到家,就發現,自己又被攆回了喬盛文屋裏。

苗婉別說去給楊氏看豬崽子了,連給淘淘喂奶,她都是躺在炕上完成的。

不是起不來,就是像廢柴跑完一千五以後,第二天的狀态,渾身酸軟,比牙疼還擾人。

耿氏本來還沒注意,但淘淘吃奶的時候,她在一旁從針線活裏擡起頭,冷不丁還以為淘淘把糧袋給抓破了,仔細一看,冤枉孫女了。

這分明是淘淘她爹力氣大,留下的印記,因為苗婉敞開衣襟喂孩子,從糧袋延伸往上,全是細細碎碎的痕跡,也不知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勁兒。

因此苗婉眼淚汪汪抱着孩子,道:“娘,晚上我還是想跟你和小蕊一起睡……”

耿氏臊着老臉,愣是沒好意思拒絕,畢竟兒子是她生的,兒子造的孽……讓他們爺倆自己反省去吧。

傍晚喬瑞臣将張屠夫送回去,剛到家就被耿氏喊了過去。

“你跟你爹一起睡,你說說你……餓狠的狼一樣,你倒是輕着點,傷着你媳婦,淘淘還怎麽吃奶?她斷奶之前,你們別在一個屋了。”

喬瑞臣:“……”他真的沒用多大力氣,左不過就是曠了太久,不止一次。

晚上父子倆面面相觑,喬盛文都沒眼看兒子了,太給喬家兒郎丢人。

“別說爹不幫你,咱家也不是那等迂腐的人家,不在乎旁人說什麽。”喬盛文想着怎麽也得幫兒子最後一把,他沉吟道。

“我想,郡城的勾欄應該也有小倌吧?”

喬瑞臣:“……”

喬盛文只當沒看到兒子的無奈,輕咳幾聲,“行了,昨晚家裏人多,我瞧着你面帶喜色,是巴音那裏?”

喬瑞臣收了心裏的複雜,點點頭,“我們所料沒錯,西寧鎮十一年前被西蕃人屠鎮,肯定跟陳嗣旭脫不了幹系,所以兀良哈一直在查他。”

“沒查到證據是吧?”喬盛文不出意料地問道,而後面色篤定,“但又查到了什麽。”

否則兀良哈氏不會這麽多年一直不放棄追查。

“陳嗣旭是沒有跟西蕃人有來往,但他麾下家将十二人中,有三人府中都有西蕃賤妾,巴音查到其中有一個雖為賤妾,卻像是西蕃都護之女。”

西蕃都護與大岳的外藩院職責相似,乃是管理對外偵查和征讨之事的官員,甚至暗探也歸其管理。

喬盛文面色嚴肅許多,“像是?”

喬瑞臣點頭,“西蕃多動蕩,王汗十年更疊了四次,都護也換了幾次,且在西蕃,婢妾生女都不會計在族譜上,北蒙跟西蕃關系也緊張,阿古拉和巴音一直沒辦法确認。”

喬盛文冷笑,“都當陳嗣旭是莽夫,他比起陳國公那老狐貍也不遑多讓,即便我們查明那女子确為西蕃都護之女,俘虜西蕃人收用為賤籍本來就時有發生,還不是在他府裏,我們依然拿他沒有辦法。”

喬瑞臣很冷靜,“但他要用底下的人,勢必彼此之間會有桎梏之法,眼下我已經成為禦侮校尉,只等陳嗣旭找上門,取得他的信任,早晚能拿到證據。”

“這老狐貍小心謹慎太過,要取得他的信任,怕是難啊。”喬盛文感嘆。

這個喬瑞臣已經通過那叫陳武的百夫長打探到了,“陳嗣旭确實勇武善戰又仔細周密,但他也有個缺點,好女色,定北将軍府中姬妾不下三十之數,子女更是不少。”

因子女衆多,女兒可嫁給屬下,兒子可娶屬下之女,如此盤根錯節,才能讓陳嗣旭的定北将軍之位穩如磐石。

那陳武頭頂上的人,就是入了定北将軍府的堂妹,雖然不得寵,可他堂妹所出之女嫁給了固北軍正五品的騎都尉,才能在郡城邊軍中那麽吃得開。

喬盛文若有所思:“你是想從他後宅下手?”

喬瑞臣點頭,不動聲色道:“我正想晚上跟阿婉商量下,若是能再出些讓女子着迷之物,我能定期去定北将軍府送貨,肯定有機會。”

通過送到秦茂後宅的精油和香皂,查到秦茂貪污的證據後,喬瑞臣覺得這法子還挺好用的。

所以,得給他機會跟媳婦多聊聊啊。

他看着喬盛文:爹,你明白我意思吧?

喬盛文:“……”又不是我讓你被自家媳婦攆出來的,你看我有用嗎?

這會兒苗婉正拿着喬瑞臣送回來的田契,跟張娘子一起商議後面的種地計劃呢。

張娘子數落自家相公,“那中等田中了兩季的青稞,今年土地有些貧瘠,你阿達還是不懂得過日子,地買得太貴了,起碼春裏這一茬不能種,得養養地。”

耿氏在一旁安撫她,“好歹是童生家出來的地呢,我家瑞臣也不懂,那下等田不也買回來了?也不知道能種什麽,我聽老張頭他們說,下等田雖然交稅少,但産出也寥寥無幾。”

買回來種地的兩個老把式,一個姓張,一個姓吳。

其實喬瑞臣和張屠夫運氣還是不錯的,碰上一個要搬去西平郡的地主,才能買到這麽多地。

聽說人家裏的小子已經過了童生試,才十四歲呢,眼瞧着是平步青雲的種子,故而全家都特別重視。

那位童生的家主父親拍板,幹脆只留下老宅,其他的田地都賣了,去郡城買宅子做買賣,家中其他兒郎也算有個出路,最主要的是,緊着童生兒子讀書來。

張屠夫和喬瑞臣沒談價兒,一來是價格還算公允,二來買童生家的地,說不準将來就是秀才公、舉人老爺家的祖田,為了沾個喜氣也不能壓價太狠。

這位地主手裏有上等肥田十畝,中等田地二十畝,還有十畝丘陵梯田,因為土地貧瘠,只能算下等田。

上等田要十五兩銀子一畝,中等田要十兩銀子。

那十畝丘陵田呢,雖然貧瘠,可也分地兒,有幾個地兒土地肥力比上等田也不差什麽,只是分布不均勻,出産算雜糧,要價也不低,要六兩銀子一畝。

張屠夫問過,下等田最多三兩銀子一畝,這翻了倍,他覺得不劃算。

他跟喬瑞臣商量了一下,只把上等田和中等田平分後買了下來。

但喬瑞臣記得丘陵可以種茶,說不準他媳婦就能變廢為寶,幹脆以四十兩的價格也拿了下來。

眼下,苗婉在婆婆和幹娘說話的功夫,看着田契笑得眼都眯成了縫兒。

她不會種茶樹,可是她會肥田啊!

鄉下長大的孩子,就沒幾個沒下過地的。

奶奶還活着的時候,家裏地是她伺候,當年她也是為了有地能租出去還債,才沒去孤兒院,對地裏的活計不說多熟悉,起碼漚肥她會!

只要土地都肥沃的情況下,還有熟悉西北種植的老農在,種啥不行?

作者有話說:

嗯……今天喬白勞戲份很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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