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搶鋪位

進了側門,穿過一個長長的巷子,再經過天井,進了兩道門,便是一個像四合院一般的院子。有十多個女孩兒正站在院裏聽一位五十多歲的婦人說着什麽。見她們進來,那婦人住了嘴,迎上前來。看了看林小竹她們,對梅管事笑道:“正好,這一批一共十六個女孩兒,一房八個分別安排她們住在蘭、菊兩個房間,梅管事看是否妥當?”

梅管事腳下未停,一面走一面點頭:“行,就這麽辦吧。”又回頭對林小竹她們道,“這是阮教習,接下來你們要跟她好好學規矩。”

阮教習穿着一身褐色細布長裙,細長眼,額骨有些高,下巴很方正,一看就是個嚴厲的人。聽得梅管事介紹,她頓時斂了笑容,轉過臉打量幾個女孩兒,如刀一般銳利的目光讓大家神情慌亂起來。看到自己造成的效果,她滿意地點點頭,對梅管事道:“交給我吧。”

梅管事停下腳步,示意大家繼續向前。

阮教習将她們領到那群女孩兒中間,拍拍手讓大家站好,随意地組成了兩排,将各個地方來的人都打散了,道:“前面這一排的,住到左邊那個房間;後面一排的,住到右邊那個房間。現在進去,将鋪位選好;一柱香後,回到這裏來,每人領兩套衣服;然後洗澡洗頭,你們身上的衣服都換下來扔到澡堂的木桶裏。申正到這裏來領晚飯。”說完嚴厲地掃了大家一眼,“都聽清楚了嗎?”

“是。”“聽清楚了。”大家七零八落地應道。

阮教習聽得這回答,皺了皺眉頭,一揮手:“進房去吧。”轉身朝梅管事走去。

被阮教習這下馬威一震,大家都有些拘謹。往房間走時仍井然有序,倒沒出現争搶。

“我叫蘇小舒,你叫什麽名字?”走在林小竹前面的那個女孩兒忽然回過頭來,沖她一笑。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笑起來兩個酒渦,長得甚是甜美。看着那如水一般清澈的眼睛,林小竹好感大生,也回了一個笑容:“我叫林小竹。”

說話間,大家進了房間。這是一間比較寬敞的房間。靠裏沿牆一溜搭了木板,做成了個通鋪。八套新的鋪蓋整整齊齊地放在那裏。

“我睡這裏。”

“這是我的位置。”女孩兒們一進門就沒了規矩,紛紛搶先占起鋪位來。

林小竹皺眉看着這些人。前世的良好教養,二十多歲的成熟靈魂,實在讓她做不出跟這些小姑娘搶鋪位的事兒。倒是蘇小舒手腳快,跟林小竹說話的功夫,毫不耽誤她搶鋪位,進了門還沒等大家看清楚地形,她就直接将手裏的包袱往最裏面的一個鋪位上一放,自己又坐到了旁邊的鋪位上,笑嘻嘻地向林小竹招招手,指着她包袱放的位置道:“林小竹,這鋪是你的。”

“喂,憑什麽啊?你占你的就可以了,這鋪是我的。”一個身體高挑的女孩兒,娥眉倒豎地瞪着蘇小舒。說完沒等蘇小舒說話,就直接将她的東西放在了那鋪位上。

“我幫我妹妹占鋪位,怎麽了?”蘇小舒也是個潑辣的,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插着腰就沖那女孩兒嚷嚷。

看到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吵了起來,林小竹掃了一眼只剩下的靠門的那個鋪位,又看了一眼只顧着自己占了一個好鋪位的吳彩雲,抿了抿嘴。直接走到蘇小舒幫她占的鋪位上坐了下來,脫了鞋就上了床,将被子抖開來看了看,再拍了拍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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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屋裏就八個鋪位,現地剩下的最靠門的一個,大家出出進進都會經過,而且打開門外頭就能看到,冬天開門那冷風便直吹,是這房裏最差的鋪位。她吃些虧睡在這裏倒沒什麽,她不睡,總得有人睡,誰也不比誰金貴。可蘇小舒幫着她占鋪位,這份情要領,今天這場架還得吵贏。不管這些女孩子是不是深山裏出來的,心性是否純樸,欺軟怕硬卻是人之常情。今天要是軟了,以後凡是吃虧的事只怕就會栽她頭上。她的性子從來不是那軟綿綿沒剛性的,與其下回再跟人吵,不如今天一開始就讓大家擺正态度。

“喂,你幹什麽?這是我的鋪位,你給我下來。”那女孩兒見林小竹竟然直接就上了床,心裏一急,伸出胳膊就去拽她。在這群女孩兒裏,林小竹最是瘦小,她就欺負她怎麽了?而且在門口時她就聽到了,這林小竹跟蘇小舒也不過是剛見面,沒啥交情,就算蘇小舒幫她吵架也不會有什麽底氣。

林小竹的胳膊被她扯得生疼,本想不把事情鬧大的她徹底惱了,盯着那女孩兒的眼睛,“嗤”地笑了一聲,聲音清脆響亮地道:“首先,這是我姐姐給我占的鋪位。你說她占的不算,那現在我自己占了,算不算?你一沒東西在這裏,二來人也沒上床,憑什麽說這鋪位是你的?今天叫我讓鋪位,明天是不是還想要哪個姐姐給你端洗腳水?你以為你是誰?你要覺得自己特殊,地位比別人都高,那叫阮教習給你開一個單間好了,幹嘛要跟我們擠在一起?”

說完轉過臉來,大眼睛一彎,沖着大家一笑,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各位姐姐,你們說是不是?”

大家互不認識,也沒有幫誰的意思,只坐在那裏看熱鬧。這會兒聽林小竹這麽一說,心裏一琢磨,還真是這麽回事。這高挑女孩兒,這麽野蠻霸道、自以為是,今天欺負了林小竹,明天沒準就輪到了自己。她真以為自己是哪家的小姐了?當即氣惱地應聲道:“就是。”

李玲兒在家裏被慣壞了,性格又潑辣,凡事都要争一争,剛才争鋪位完全出于本能,并沒有省時度勢。這會兒見大家都幫着林小竹說話,周遭都是陌生的面孔,氣焰頓時小了許多。可顧着面子,還是挭着脖子瞪着林小竹:“你才欺負人,你兩人欺負我一個。”

林小竹冷笑一聲:“你是把大家都當成了瞎子聾子,還是當成了傻子?就這麽當着大家的面,把白的說成黑的,你也真敢!”每一句話都把大家扯到她那陣營裏,“你要是不服,那咱們就去叫阮教習來評評理,看看是大家欺負了你,還是你不講理?”

“就是。”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李玲兒一聽大家七嘴八舌地都在指責她,想想再沒有護短的父母和哥哥們在後面給她撐腰,眼淚都急出來了,指着林小竹,顫抖着嘴唇道:“你胡說,那鋪位明明就是我先說了,你才爬上去的,憑什麽就變成了你的?你才蠻不講野,你跟她合夥欺負我。”

“這是怎麽回事?”門口傳來阮教習嚴厲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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