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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嫣急欲讓他不再悲恸于母親的舊事,低聲岔開話題:“懷照,你回何處歇息?”

沈昀道:“我住在一位叫作有琴鴻的朋友那裏。”

蘇斐挑眉道:“有琴鴻?兵部尚書有琴肅的兒子?”見沈昀點頭,意味深長地一笑:“有琴鴻一向和我們徐大公子說得來。你去北辰派時,有琴肅在柳州當知府,合家都在柳州,近幾年才入京,你如何和他相識?”

原來有琴鴻是世家子弟中出了名的風流浪蕩人物,一見了徐煙陌,兩人都是纨绔中的上品,好比天雷勾動地火,彼此好生惺惺相惜,因為徐世子的關系,蘇斐和這位有琴公子也有幾分交情。

沈昀微笑道:“去歲有琴鴻獨上天鏡山,以萬金向我求取玉浮果,我聽他說是要拿去救他的胞妹,相贈給他,他很是感激,他聽說我來了京城,一定要我住在他家裏,如此盛情,在下實在卻之不恭。”

沐嫣聽到“玉浮果”三個字,臉上一熱,想起當時和他按辔而行,關山萬裏的情景,忍不住心生溫柔纏綿之意。

蘇斐笑道:“有琴公子的妹妹,聽說是個美人,可惜自幼身患奇疾,否則倒有許多王孫子弟求娶。”

沐嫣拍手笑道:“正好,懷照,我随你去看看這位有琴姑娘。”

蘇斐轉過頭來望着她,逆着月光站定:“你不回蘇府?”

沐嫣抱拳,臉上賠着笑:“承蒙蘇小侯爺多日來的照顧,感激不盡。”

她一心随沈昀而去,本道蘇斐定會不快,說話時帶着三分忐忑,不料小侯爺養氣功夫了得,聞言只笑了笑,就告辭了,蘇府和兵部尚書府不在一條路上,轎夫向左一轉,頃刻間便不見蹤影。

兵部尚書家的門房乖覺,認得沈昀是公子的上賓,也不問他随行的姑娘是誰,殷勤請了兩人進去。

未至大堂,一個藍袍玉帶的少年搶了出來,滿臉堆歡,拱手大笑:“沈兄,恭喜恭喜!”看來已得知了沈昀在龍華會上奪魁的消息。

眼前少年劍眉斜飛,一張臉如刀雕斧刻,本是極為冷漠的長相,目光卻洋洋如沐春風,帶些輕浮意味,對比鮮明。

他見了沐嫣,眼睛頓時一亮:“這是哪家的姑娘?生得這般美貌。”

沈昀不動聲色地牽住了沐嫣的素手:“是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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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琴鴻頓時明了,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笑道:“姑娘,在我府上,你就像在家裏一般。”

第二日沐嫣便見到了這浪蕩子的妹妹。

兵部尚書家占地廣闊,似乎不比蘇小侯爺家小多少,廊下遍植奇花異草,蝶舞翩跹,清香襲人。

她捧了一盤熱騰騰的包子,正要給沈昀送去,不經意間在海棠花畔看見一個裹着白狐裘的少女,身影纖纖,弱不勝衣,不禁驚咦了一聲,一剎之間,還以為海棠花成了精。

那少女正低頭看花,冷不防聽到她的聲音,微微一怔,回過頭來。

沐嫣的眼裏頓時映入一張蒼白文秀的容顏,衣衫如霜,人似雪。

她實在太過病弱,雖然眉目清秀柔美,但膚色慘白得沒有半分血色,平心而論,這少女遠算不得絕色人物,只有那一雙眼睛,清澈得如同白雲在秋水裏的倒影。

沐嫣突然害怕,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一丈,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呼出熱氣,便會将她吹得随風而去。

将包子送到沈昀房裏,他卻才剛起,有些不好意思,道了謝,問她吃了沒有,沐嫣點頭,笑眯眯瞧着他咬了口包子,點頭贊好吃,十分歡喜,說道:“我剛才見到了有琴公子的妹妹。”

他道:“那位姑娘是天生寒疾,病弱得很,你沒驚吓到她吧。”

她忙搖頭:“沒有沒有,我和她說了兩句話,就走啦,這姑娘嬌弱文雅,我很喜歡,她還告訴我她叫有琴渺。”

沈昀微微一笑,吃了兩個包子,道:“今晚我要去天牢找一個人取她性命,上次為了救你,沒來得及殺她,你乖乖待在這裏,等我回來好不好。”

她大奇:“你要去天牢殺誰?”

驀地想起那夜自己去天牢劫獄,他正好出現相救,昨夜曾對自己提及,他去天牢找人,當時自己滿心沉浸在他的“日日夜夜悔之無窮”中,對此并未多想,此刻卻好奇心大起。

他眼神一凝,如染寒霜,字字森嚴如刀:“永安郡主。”

“永……永安郡主?蘇斐不是說她病逝了麽?”

沈昀搖頭止住她的話:“并非如此,我已查得清楚。當年我劍術有成,刺殺了仁王,永安郡主沒了靠山,被林閣老改了裝扮送入天牢受苦,對外卻報了病逝,總算他對我母親尚有幾分情意,為她報仇,但永安郡主心如蛇蠍,害死我母親,阿嫣,我若不親手取她的性命,愧為人子。”

略一沉吟,又道:“待我取了永安郡主的性命,救了你寨中弟兄出來,咱們便一起離開京城這是非之地,從此遠涉江湖,四海為家,你說好麽。”

她嫣然一笑,低下頭去:“你知道我愛聽你的話。”

兩人攜手而出,來至大廳,有琴鴻在廳門前迎着,一疊聲吩咐快準備些精致的早餐來。沈昀道:“有琴公子不必客氣,在下已經吃過了。”

有琴鴻忙道:“這真是我待客不周了。”

沈昀坐定道:“公子言重了,在下來得匆匆,還未曾探問令妹的病可好了。”

有琴鴻眉頭展開,舒心地笑了:“多虧沈公子慨然以玉浮果相贈,我妹妹服食了這靈物,身子好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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