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奶狼1

血紅色的太陽從東方天際緩緩升起,鋪撒在被寒雪描繪着冰封千裏的遼闊疆域,持續了半個月的極端惡劣的暴雪天氣終于停止了,只剩下從西北方向呼嘯而過的寒風,摻雜着鵝毛細雪。

此時西爾克森林深處靠近湖泊旁的雪狼居住地哪裏還有平日裏雪白的身影。

湖泊旁,警戒線內,法醫和警察分別在檢查取證。

那兩只成年公狼和一只母狼死狀慘烈的躺在雪地上,幾乎是開膛破肚的程度,胸前的大窟窿一眼看過去裏邊的器官都沒有了,全都被掏空,溢出的血在雪地上滲透了好幾塊深褐色。

就連原本系着定位儀的後腿都被殘忍砍斷分離在一旁,而分離的腿上的定位儀還閃爍着藍色代表機器運作的光澤。

像是狩獵者對保護區的嘲笑。

這是瀕危野生動物西北雪狼,在這個世界上僅剩下十只,九只公狼一只母狼。

為了能夠保護好剩下的這幾只雪狼,這一片森林區域都是雪狼保護區管轄範圍,最外圍有鐵欄圍着,十只雪狼的後右腳都綁着保護監視作用的定位儀,而這定位儀還是已故的雪狼研究專家蘇重軍教授親自綁上的。

就在這樣的保護之下,雪狼還是被殘忍殺害。

就是有這樣的狩獵者,以殺害這些食物鏈頂端的掠食者為榮,他們當中有人擁有超高的智慧和生物醫學專業,擅長研發引誘野獸卻對野獸致命的藥物,将它們的屍體分屍制作成标本,或者是将器官泡進福爾馬林運至海外售賣給有這樣惡劣喜好的人。

瘋狂的試探法律邊緣。

其中最惡劣的傷害野生動物事件便是五年前數十只雪狼被殘忍開膛破肚殺害,跟今天這三只雪狼的死狀,一模一樣,仿佛在嘲笑科技再發達又能耐狩獵者如何。

連夜趕過來西北野生動物保護協會的專家組沉默地望着面前三只被殘忍殺害的雪狼,毫無疑問,都在心痛和憤怒。

他們有多努力保護瀕臨滅絕的野生動物,維護生态平衡,就有人多殘忍因為一己私利将其趕盡殺絕。

下着雪,雪狼的屍體已經僵硬,白色毛發與血跡黏合在一起。三只雪狼瞪大瞳孔,全部死不瞑目,恐懼和痛苦都應該是在一瞬間。

許瀾卿緊張地看着身旁臉色略有些蒼白的男人,興許是天氣過于嚴寒,又或許是被面前的場景刺激的,本就膚色冷白,在鼻梁上那副金絲邊眼鏡襯托下,徹底唇失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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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他見人身體一晃,吓得他連忙扶住。

“老師!”他心想也許其他人會心痛,但他的老師一定會痛徹心扉,因為這群狼是他的老師和老師的父親也就是蘇重軍教授救回來的,就跟命一樣的存在。

如今蘇重軍教授已故,守護雪狼的責任就到了他的老師蘇隽鳴身上。

又死了三只狼,他的老師會有多難受,肯定很難受吧。

許瀾卿的目光凝視着他老師這張蒼白如雪卻賞心悅目的臉,會發火嗎?

蘇隽鳴穿着身黑色沖鋒衣,挺拔清瘦的背影宛若雪中青竹,骨子裏透着不容侵犯的清冷。就算是在身體不适的情況下也依舊沒有一絲頹意,眉眼依舊帶着冷傲,如今更是因為痛失雪狼染上幾分怒意。

此時的沉默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許瀾卿,你每天都有巡嗎?”蘇隽鳴看向自己的研究生學生,語氣不輕不重,聽不出情緒波動,卻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壓迫感。

許瀾卿察覺到老師看過來的視線立刻收斂眸底的情緒,身前的雙手緊張交握,不安的揉搓着:“我……我每天都有巡的,電子定位儀我也有看,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它們還是被殺害了。”

“我才離開了不到一年。”蘇隽鳴眸底蕩開極力克制着的怒意,情緒波動讓垂放在身側的手顫了顫,左心口密密麻麻傳出的噸疼:“……我走之前交代你什麽了,是不是讓你好好看着它們,結果呢?”

他才離開了不到一年,就只是一年就沒了三只雪狼。

甚至連唯一一只母狼都沒了。

也就說這幾只公狼再也無法繁衍後代,雪狼只能等着滅絕。

沒了……

許瀾卿見蘇隽鳴的臉色愈發的差,心裏頭突然有些不是滋味,明明身體就不好,要不是因為心髒的原因無法在西北待還不願意離開西北,現在又因為這幾只狼動怒。

“老師,你剛做完手術不能——老師!!!”

蘇隽鳴只覺得心口的噸疼愈發劇烈,眼前泛黑,喉間那一口氣被堵得上不來,最後只覺得胸腔一股急促的溫熱往上湧,身體猛地一顫,腥甜頃刻間彌漫口腔,唇角溢出血,染紅了蒼白的唇。

膝蓋一軟,身體無力往下倒,臉徹底失了血色,

“蘇教授!”

“快點扶住蘇教授!”

“小許快點把蘇教授的救心丸拿過來!!”

蘇隽鳴聽着耳旁傳來的驚呼聲,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的聲音,視線漸漸模糊,依稀只能看到自己的學生許瀾卿蹲在身旁焦急呼叫自己的模樣。

就在這時,一道響徹雲霄的狼哮嗥叫回蕩在森林裏。

是哀鳴,是悲痛。

是幾近歇斯底裏的哀傷。

他仿佛是感同身受,心髒傳遞出的鈍痛都不及這樣的痛。保護這群雪狼,是他父親畢生的心血,是他從小到大都在做的事情,可他父親才走了不到兩年就有三只雪狼被殺害,只剩下七只了,這要他怎麽有臉不久之後去找他父親。

一只手輕輕撥開他的唇将一顆藥塞進他嘴裏,下意識地,他便把藥吞咽了下去。

不一會,他才稍稍有力氣睜開眼皮,映入眼簾是學生許瀾卿焦急的模樣,臉色頃刻間沉了下來,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了許瀾卿。

許瀾卿本來是跪坐抱着蘇隽鳴,猝不及防被推了一把直接坐到了雪地裏,他錯愕看向蘇隽鳴,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老師……”

蘇隽鳴臉色依舊很難看,他顫顫地站起身,并不想讓許瀾卿靠近,一旁的教授眼疾手快的扶了他一把。

“隽鳴,你也不要太難過了,法醫已經提取了它們身上的血液去檢驗,應該很快就有結果出來。”稍微年長的教授嘆了聲氣:“我知道這幾只雪狼是重軍的心頭肉,也知道你的壓力,但是你也要保重身體。你剛做完心髒手術本來就不适合來高原,這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這些狼怎麽辦。”

蘇隽鳴深呼吸一口氣,壓下心口的不适,卻還是有些頭暈,但他也顧不了那麽多,這次他來就必須要找到那個殺害雪狼的人。

究竟是什麽人要這樣三番五次的以如此殘忍的手段殺害雪狼。

尤其是這幾年,盡管西北關于雪狼為何被殺害的傳聞有無數個版本,可他還是無法接受。究竟為什麽要去傷害無辜的雪狼,為什麽要将其趕盡殺絕。

蘇隽鳴看向正在給雪狼收屍的法醫,慢慢走上前,彎下腰越過警戒線。血腥味濃烈撲鼻,靠近時更加真切的看到雪狼被分屍的殘忍。

雪狼死不瞑目的雙眸瞪大,看得人心頭發顫。

他看着雪狼額頭中間一抹像水滴一樣的黑色胎記,眼鏡底下的眸子蕩開漣漪,像是無法接受那般,心口處密密麻麻傳出的鈍痛是連呼吸都無法承受的疼。

顫抖的伸出手,覆蓋在已死的雪狼眼睛上,緩緩地撥下雪狼僵硬的眼皮。

雪狼的狼王雪瑞死了,還有狼後雪恩。

這個曾經帶他走出童年陰影的好朋友被獵人殺死了。

究竟是什麽樣的人能毫無破綻的穿過這片嚴防死守的森林,完美避開所有監控,将生性兇狠的雪狼開膛破肚的殺害。

究竟是誰!!!!

“蘇教授,它們身上的針孔、四肢被分解和器官被挖,都跟三年前那起事件高度吻合,甚至連傷口都很像,我們懷疑還是三年前那起事件的始作俑者。”法醫走近,單膝蹲在蘇隽鳴身旁,指着不遠處那棵樹:“除此外我們還發現,現場有除了被殺害的這三只雪狼的腳印之外,還有另外一匹狼的腳印。”

一旁的許瀾卿緊盯着法醫:“什麽意思?”

蘇隽鳴瞥了眼許瀾卿。

許瀾卿立刻閉上嘴不敢說話。

“你繼續說。”蘇隽鳴跟法醫說道。

“我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是不是同族厮殺,但是從現場發現,雪狼身上的針孔必然是獵手使用麻醉劑或者是更高劑量的致命藥劑所致。除此之外我們還發現了雪狼腹部位置有野獸撕咬過的痕跡,以及那顆大樹下的一塊石頭上,有兩只的野獸腳印,看腳印應該是雪狼的腳印,因為沾着血留下痕跡,我們已經拍照取證,一會準備拿去比對是否是雪狼。”

蘇隽鳴聽得眉頭緊蹙:“你是說,很有可能是獵手跟某只雪狼共同謀害了這三只雪狼?”

“不排斥這個可能,盡管聽起來有一些荒唐。”法醫回答。

蘇隽鳴搖頭:“不可能,雪狼一族非常團結,不可能出現內部厮殺,更不要說讓狼跟人類合作,誰能夠馴服得了雪狼。”

“老師你不就可以嗎?”許瀾卿蹲到蘇隽鳴身旁小聲說道,手下意識護着他的後背。

蘇隽鳴無暇顧及學生的靠近,他依舊覺得難以置信:“江宇,你剛才說只出現了兩只腳印?不是四只?”

名為江宇的法醫點頭道:“是的,只有兩只,這是我很奇怪的地方,找了周圍真的只有兩只腳印,難道這只雪狼會直立行走?”

“在哪裏我去看看。”蘇隽鳴站起身作勢想去看,結果站得太猛,眼前突然一陣眩暈襲來。

“蘇教授小心!”

“老師小心!”許瀾卿驚呼出聲,眼疾手快的将人攬入懷裏,沒給旁人搭手的機會。

蘇隽鳴很快便緩過那陣眩暈勁,視線漸漸清明,他順勢撐着許瀾卿的手站穩:“我去裏面看看,說不定能發現什麽。”

“老師,你現在的情況根本不适合再随處走動,要不我陪你去吧。”

蘇隽鳴沉思凝視着不遠處的森林,剩下那幾只他得找回來,還有那只才一個月大的小奶狼,狼後懷孕了他都不知道,他的學生也沒有告訴他。

在他做完手術修養這段時間所有人都瞞着他。

他面無表情拂開許瀾卿的手,往裏頭走去:“我一個人去走走,誰都不要跟過來。”

但他們怎麽可能會讓蘇隽鳴一個人進去,只能隔了段距離跟在他身後。

森林裏,茫茫白雪仿佛将四周的參天大樹籠上一層白衣,低矮植被松軟的雪片崩落,這裏不是天然森林,是專門為雪狼打造的環境,所以有很多處人工假山洞穴,都是給雪狼玩耍活動的,偏偏都找不到雪狼的蹤跡。

仿佛剛才那一聲悲鳴是他的幻聽。

它們肯定是害怕了,躲起來了。

蘇隽鳴往山上走去,呼吸有些重,冰寒的天讓呼出的熱氣在面前缭繞,他強忍着呼吸時胸口的悶疼,還是想着往上去看看,爬上去的時候沒注意身側的斜坡上的厚雪開始往下掉,斜坡背後已形成縫隙缺口。

就在他聽到動靜察覺到不對時已經來不及,緊接着身旁的大樹被斜坡上傾瀉而下的雪壓倒,樹枝帶到他的沖鋒衣帽子将他整個人往下拖。

樹直接壓上了他的腿,骨頭斷裂的疼與傾瀉而下冰雪将他最後一聲痛楚吞沒。

“唔——”

他的瞳孔猛然一縮。

失去意識前,卻在耳畔聽到了一聲奶聲奶氣的狼叫:“嗷嗷~”

作者有話說:

冬灼: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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