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奶狼71

入夜, 花園裏那個進不來家門的高大少年只能灰溜溜的變成雪狼,在盛開的朱麗葉旁邊百無聊賴聞着花。

估計也是真的無聊,爪子小心翼翼碰了碰嬌貴的花, 但又怕被花的主人罵, 偷瞄了眼屋內,只得動作放輕。結果還是不小心碰掉了一片花瓣, 吓得他連忙用爪子刨土, 生怕被發現,把這瓣花瓣給埋到土裏,毀屍滅跡。

心虛得一逼。

二樓卧室落地窗邊,蘇隽鳴接着家裏打來的視頻通訊,将這一幕盡收眼裏。

視頻裏的老人家頭發銀白,精神很好, 背靠着梨花木, 牆上挂着一副辛棄疾的破陣子書法, 正沖泡着茶。

“隽鳴,我聽你哥說你最近跟個年輕的男孩子在同居?”

蘇隽鳴把視線從弄壞他花的罪魁禍首身上移開, 他看向手機視頻裏姿态清閑品着茶的銀發老人, 這話讓他笑出聲:“我哥說的話您什麽時候也信了。”

“爺爺是不信才來問你, 我就尋思着我這個只管學術科研的乖孫什麽時候也搞這種不着調的事,所以家裏真沒男孩吧?”老人抿了口熱茶,問得走心, 目光卻落在蘇隽鳴破了的嘴角上。

這看起來不像是上火,倒像是上了頭的沖動。

蘇隽鳴心想他那個堂哥還真的是把他視作眼中釘, 不碰家族企業了還不成, 連他家裏是有男的還是有女的也要拿到一手消息, 好去爺爺那裏刷一下存在感。

他把視頻轉了個方向, 先給爺爺看了眼除了他之外空蕩蕩的卧室,然後再把鏡頭對着花園那只正在努力刨土毀屍滅跡的雪狼。

“養狗了?”老人拿着茶杯的手一頓,好奇的湊近看了眼,看見只大白狗在花園裏挖土:“這是什麽品種的狗?”

“傻狗。”蘇隽鳴沒忍住評價了一句。

“不喜歡這狗?”老人見蘇隽鳴臉上奇怪的表情,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剛才看到的一幕,那麽昂貴的朱麗葉就在那使勁的玩:“這狗哪來的,最近新買的?”

“撿的。”蘇隽鳴心想,可不就是撿的嗎。

想當初小小的一只,多可愛,多天真無邪,現在長大了,簡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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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以直視。

“所以家裏确定是沒有男人了?”老人還是不放心,一心惦記給乖孫找個好對象,可不能給什麽男人給勾搭走了。

“沒有。”蘇隽鳴回答的很堅定,确實也是真的,家裏哪裏有男人,狼倒是有一只,不算是人。

“那我就放心了。”老人稍微露出了笑容。

蘇隽鳴知道他爺爺不會沒事打電話過來,雖說從小也不是在老人家身邊長大,但不管怎麽說,也是疼愛自己的長輩,這些年都在各種行動彌補着他。

“所以爺爺這麽晚打電話來應該不是只是問我家裏有沒有男人的吧?”

“那怎麽會,這事我就是好奇問問而已,不用放心上。”

“那找我什麽事?”

“我就是想我乖孫了聊聊天不行嗎?關心關心你的身體,顧醫生說你最近恢複得還算不錯,心內膜炎也沒有複發了,正在給你安排手術。”

蘇隽鳴‘嗯’了聲,他看着花園裏那只傻狼又把他的嬌花薅掉一瓣花瓣,額角突突:“是,我也在等他通知,只要能做手術了,我随時準備着。”

“那最近可有鍛煉?”

蘇隽鳴想到‘鍛煉’這兩字,不由得想到了冤屈的‘引體向上’,之後鍛煉這事就暫時擱淺了,他沉默兩秒:“如果步行上班也算的話。”

“那怎麽行呢,你底子這麽差,得多鍛煉鍛煉,這不然之後怎麽要孩子呢?”

話題到這,蘇隽鳴聽出了他爺爺的言下之意,他就知道,人到了這個歲數不得不面臨這樣的問題,但他似乎對結婚并沒有特別熱衷,尤其是他的父母本就不幸福,他就不存在對婚姻有什麽期待。

“隽鳴,你也別怪爺爺啰嗦,爺爺已經是一只腳埋進棺材的沒用鬼了,我已經看到了你哥成家立業,現在我希望的就是看到你能夠成家。這個周末我要在山莊裏開個酒宴,聯系了一些世家适齡适婚的小姐,你就回家跟她們交交朋友,聊聊天怎麽樣?”

蘇隽鳴沒想着遷就:“爺爺,你就不怕我重蹈我爸的覆轍,跟了我的人,最後也瘋了也跑了嗎?”

這樣的人倒沒出現,樓下花園的傻狼已經開始無聊得追着自己的狼尾巴咬了。

跟欺負自己時的聰明勁截然相反。

視頻那頭的老人重重的嘆了聲氣:“隽鳴,爺爺知道這事給你留下了心理陰影,但是爺爺真的不希望你用孤單一輩子去懲罰不是你的錯,爺爺也不是非逼你,只是不希望你一個人而已。”

“我不是一個人。”蘇隽鳴幾乎是脫口而出的這句話,說完自己愣了兩秒。

不是一個人……

那他已經算上誰了?

落地窗被家政阿姨擦拭得透亮,戶外的月光與燈影交織落在上邊,倒映着男人身穿着簡約寬松家居服的身影,站姿挺立,宛若青竹。

他的目光落在下邊,原本應該是悄無聲息的花園,朱麗葉獨自在夜裏嬌美的花園,現在多了倒身影,吃能睡能耍賴的雪狼在犯傻。

蘇隽鳴看着有些走神。

“嗷嗚——”

興許今晚月圓,傻狼看到了圓月,狼的血脈仿佛被喚醒,仰頭長嘯。

也就是這個仰頭的瞬間,正好看見了二樓落地窗邊打着電話的男人,這一剎那,收起了狼嗷,沖着男人開始吐着舌頭搖起了尾巴,抖着耳朵,甚至開始裝起了小狗汪汪叫,帶着前腳擡起身體,開始了作揖讨好跟賣萌。

“汪汪汪~~”

或許還知道男人最喜歡他哪裏,又是抖耳朵,又是搖尾巴。

蘇隽鳴聽着這一聲聲讨好的汪汪叫,還有那晃來晃去的毛絨大尾巴,頓時惹得他指尖酥麻,有點想摸。而腦海裏轉瞬即逝的念頭仿佛有些過燙了,在剛才那一剎那,他對爺爺說的不是一個人,竟然……

加上了這只傻狼。

“你難道要跟這只撿來的狗過一輩子?”爺爺聽到這話覺得可笑,又無奈:“隽鳴,你這是還沒嘗過情愛的滋味,在最适合的青春年少你把自己的愛都投注在了那群雪狼身上,現在你有時間了,總不能還這麽約束着自己,或許你就跟那些适合的小姐們聊一聊,能找到怦然心動呢?”

怦然心動?

蘇隽鳴剛聽到這四個字,就看到了花園裏,傻狼恢複了高大帥氣的人形,也知道了夜深了不能擾民大聲嚷嚷,開始給他比劃着各種道歉的動作,就差在下邊打一套拳了。

蹦跶蹦跶着就又開始給他比各種愛心。

最後就用雙臂舉高至頭頂,歪着身體,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朝他比了個愛心。

花園的燈光不算明亮,卻好像被這家夥直白炙熱的舉動吸了目光,倒映在眸底,成了最亮的焦點。

撲通撲通撲通——

他的腦海裏浮現無數的可能,都像是在質問着自己,人跟狼,究竟可不可能,如果可能,會發生什麽可能。這樣打破倫理道德的沖動,會在未來造成什麽樣轟動。

“爺爺,周六還是周日。”

視頻那頭的老人像是詫異自己的小孫會答應周末的這場宴會,激動得手裏的茶杯茶水都濺了出來:“那當然是依你的,你想周六爺爺就安排在周六,想周日那我們就周日。”

蘇隽鳴深呼吸一口氣,他側過身,沒再看下邊的高大少年,生怕被視線燙壞了決定:“那就周六。”

早一點去找自己的怦然心動。

萬一呢,萬一找到了,那不就不用再這麽困擾害怕了嗎?也有了正當的說辭。

到時候這家夥要走要留,就看他自己的決定。

老人家自然是開始興致勃勃的準備着手安排這場晚宴,高興的挂斷了電話。

蘇隽鳴握着手機,心跳卻還是沒有平複下來,他抿着唇,沉思得過于游離不小心抿到到了唇角被咬破的位置,思緒戛然而止,仿佛上午被強吻的溫度又随着唇邊破損的位置卷土從來。

擾亂了神。

徒然的,心裏頭生出了幾分心虛。

夜漸漸深了。

別墅主人早就在花園裏建了個帶變頻空調的小木屋,也就是等着傻狼不聽話的一天把這家夥丢在這裏不給進屋。但是完全沒想到傻狼,是真的會爬樓的。

此時卧室裏,大床被窩下的人似乎睡得很不安穩,可能是哪裏不舒服,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全然沒注意到落地窗悄咪咪的被拉開了一道縫,一個高大的身影從樓下爬了上來,推開窗,匍匐着進了屋。

蘇隽鳴身體蜷縮着,捂着下腹發疼的位置,疼得額頭冒冷汗,渾身發冷打冷戰,明明是炎熱的夏天,他卻感覺自己置身在冰窖裏那般,被子怎麽樣都不暖和,刺骨的冷,腰腹鑽心的疼。

疼得他眼前不斷發暈,有一種一下又一下墜入黑暗的失重感。

這次可能是他疼得最厲害的一次,之前的疼都是一陣一陣可以緩解,不算是非常劇烈的不适,但這次他感覺是有一只手在狠狠的砸着最柔軟的位置,牽扯着五髒六腑,疼得呼吸都費勁。

強忍克制的疼痛再也忍不住溢出唇邊,下唇被咬得用力開始有些出血。

“……冬灼。”

他幾乎是在毫無意識的狀态下,念出的這個名字。

這一聲很輕很弱的叫喚,讓趴在床下的人瞬間蹦起,緊接着床邊微陷一角,床頭燈就被打開。

冬灼本來想着在床邊趴着就算了,結果卻被聽到蘇隽鳴在喊他,而且聲音很不對勁,他立刻站起身打開床頭燈,結果就看見蘇隽鳴狀态不太對,臉色蒼白,冷汗浸濕了額前的頭發,下唇都被咬出血了。

“哥哥?!”

他坐在床邊,手撫上蘇隽鳴發燙的臉頰,用手背把臉上的冷汗給他擦拭掉,牢記着顧醫生教過他的,不論發生什麽都先不要把人抱起來,而是讓人平躺着看一下情況。

“哥哥,哪裏不舒服?能說話嗎?”

冬灼彎下腰,将手放到蘇隽鳴後頸下,讓他稍稍的擡起下巴,用手把他的唇撥開,不讓他咬着自己,見他把下唇咬成這樣,頓時懊惱自己在下邊待那麽久,就應該早點爬起來的!

“……肚子疼……”

蘇隽鳴說話的力氣已經很小聲,他感覺到唇齒間有東西可以咬住,下意識的咬了上去:“好疼……”

冬灼聽到蘇隽鳴說肚子疼,也顧不得自己被咬着手指,現在就是蘇隽鳴不咬着自己就行了,空出的那只手立刻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撥打了隔壁屋的電話,再快速的打給了顧醫生。

樓下很快傳來動靜。

他掀開被子立刻把蘇隽鳴打橫抱起,快步走出房間。

最近一直肚子疼是怎麽回事?

而在車上的時候,冬灼就察覺到蘇隽鳴越來越不對,臉色越來越差,估計是很疼,幾乎是把自己的手指給咬破出血的疼痛程度,他就想着順勢給人喂一點血算了,結果還沒到醫院,就在懷裏暈了過去。

他臉色倏然一沉,沖着前邊開車的司機喊道:“快!開快一點!!!”

這一輛越野車,在深夜,闖了四個紅燈。

醫院裏——

顧醫生再一次大半夜被蘇隽鳴吓到,就在他以為是這男人心髒病或者是內膜炎又犯了的時,卻發現不是。因為下腹疼痛劇烈,送來醫院時幾乎是已經昏睡過去的狀态。

好在做了緊急措施後,體征狀态穩定了下來。

“顧醫生,他這段時間總是肚子疼,之前還沒那麽疼,就是給他揉一下就沒事了,但這次他好像疼得特別厲害。”

“我知道了,給他做個b超我先看看。”顧醫生見冬灼着急得滿頭是汗,他倒是松了口氣,擡手拍了拍冬灼的手臂:“多虧有你,能及時送來我的驚吓少一半。”

然後看着他手指在出血:“手在出血,先讓護士給你包紮處理一下。”

大半夜的b超室已經沒有醫生在,顧醫生能者多勞,讓護士直接把b超機給他推到病房來,自然是自己上手來給暈了過去的蘇隽鳴緊急做一個b超。

但是當他看到b超機上的子宮影像時,他瞬間大腦空白了。

剛才他好像說早了。

什麽驚吓少一半,現在他的驚吓,估計是他這輩子受到最驚吓的一次。

這怎麽可能!!!

吓得他連忙拿起機器又在蘇隽鳴的腹部上滾了幾圈,b超機彩色又高清,完全把上邊的子宮看得清清楚楚,就算還很小,但也不可能看錯。

蘇隽鳴隐約感覺到自己的腹部很涼,他是被涼醒的,醒來後還覺得全身乏力,環視了一圈發現自己是在醫院,然後就看見顧醫生正拿着機器在自己的腹部上塗了什麽粘液,滾來滾去。

“……怎麽了?”他虛弱的發出聲音。

顧醫生停住手,表情很是凝重:“小少爺,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蘇隽鳴此時哪裏還有心情開玩笑,他疲憊的閉上眼:“有話就說,我現在渾身難受。”

“好消息時,你肚子沒什麽事。”

“嗯,壞消息呢?”

顧醫生張了張嘴,他多希望自己剛才是看錯了,但是他看了好幾遍,确定了自己沒有因為睡眠不足眼瞎了看錯,欲言又止幾秒:“你肚子裏好像長了個……子宮。”

空氣有那麽瞬間的凝固。

蘇隽鳴睜開眼,他以為自己難受聽岔了:“什麽宮?”

顧醫生:“子宮。”

蘇隽鳴立刻閉上眼:“我肯定是在做夢,我一定還沒醒。”

他是男人,怎麽可能會有子宮!!!!

而此時在簾子外的冬灼,焦急得團團轉,仿佛是等着老婆生孩子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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