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芳心暗相許

阿恒愣住:“什麽……不行?”

事已至此,也沒什麽好隐瞞的了,我垂下眼簾,如實道:“我對着燕姐姐沒反應,我……我起不來。”

“你怎麽會起不來?”阿恒怔愣了片刻,急忙道,“那天你行的,你忘了嗎,就是我給你上藥那天,那天你不是都……”

“你再吼,吼得整個柳鋪都知道我不行,”我瞪他一眼,轉而又嘆了口氣,心裏一時間也委屈得厲害,“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對着你可以,對着燕姐姐卻沒反應,我是不是不正常?是不是有病啊?”

“不是,不是,呸呸呸,怎麽會呢?”阿恒上前來好生安慰我,表面上一副苦大仇深,可我還是看到了他壓抑不住上揚的唇角,“肯定是這裏的姑娘不行,不是你的問題,別說你,就剛才她們那架勢,給我我也起不來。”

“起不來你笑什麽?”

“我哪兒笑了?”阿恒使勁兒搓了搓臉,把上揚的嘴角壓下去,“等以後啊,我帶你去京城,去紅苕坊,去春香樓,那兒的姑娘個頂個的國色天香,到時候你就知道自己行不行了。”

不許我去找孫寡婦,卻要帶我去京城最好的青樓,我沒忍住也提了提嘴角,“當真?”

“當然是假的,再讓我發現你來這種地方,我就……我就拿根鐵鏈子把你拴在家裏,你哪都別想去了!”阿恒瞪了我一眼,卻又伸過來一只溫暖的手,探進我掌心裏,“走了,回家了。”

一天裏經歷了這麽些事,一時間累由心起,我被拉着走了兩步,只覺得步子沉重,身上濕透了的衣服也沉重,索性停了下來,“我走不動了。”

阿恒步子頓了頓,片刻後嘆了口氣蹲下身來,“上來。”

我輕輕一笑,攀着阿恒緊實有力的肩膀爬了上去。

被背了幾次,我也咂麽出幾分滋味來,可能是從小習武的原因,阿恒看着雖瘦,身子卻并不單薄,一身腱子肉張弛有度,不會硌得慌也不會往下蹴溜,貼上去時還能聽見強有力的心跳。

總而言之,滋味不差。

不用自己走路了,我就又有了作妖的力氣,忍不住調笑他:“不去青樓,那我怎麽知道自己到底行不行?”

“……”阿恒靜默了幾瞬,最後咬牙切齒道:“小爺我就是國色天香,你對着我行那就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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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伏在人背上笑起來,伸手挑了挑阿恒的下巴,“阿恒國色,轉過頭來讓我瞧瞧。”

阿恒苦于沒有手把我推來,只能一揚下巴躲開了我的手,“別鬧!”

“景天香怎麽還害羞了呢?”我又去扳他。

“沒完了你!”阿恒回頭瞪了我一眼,不知怎麽的又別別扭扭回過頭去,小聲道:“別鬧了啊,一會兒把你摔了。”

我順着他那目光往下看去,衣襟方才打鬧時松開了半邊,正露出頸下一片光景,“……”

我攏了攏衣衫,貼着阿恒趴下,再不亂動了。

阿恒步子穩健地走着,我心裏也跟着慢慢靜下來,思及今天這些事,輕輕滑出了一聲嘆息,“如果我真的不行,我們柳家的香火怎麽辦?”

阿恒邊走邊道:“你就非得……跟一個女人……傳宗接代嗎?”

我連打趣他的心思也沒有了,輕聲道:“我家不比你們景家人丁興旺,柳家就剩我一個了,如果香火真斷在我這裏,來日黃泉之下,我怎麽向柳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阿恒不知怎麽的突然就換了話題:“我一直想問你,柳家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會只剩你一個了?”

一時寂靜,周遭只餘下沙沙雨聲。

“別問了,”隔了良久我才道,“我不想騙你,也不想再回憶起那些事,你知道了對你對我都沒有好處,所以以後都不要問了。”

阿恒有的時候看上去大大咧咧,有些時候卻又心細如發一點就通,回頭看了我一眼,從善如流地回到之前的話題:“所以你一定要成親?”

“你想的太遠了,”我無奈笑了笑,“就我這樣,身無長物,還帶着三個孩子,誰家會把姑娘嫁我。”

阿恒不吭聲了,埋頭往前走,過了會兒才小聲嘟囔:“那我寧願你不行。”

聲音雖小,但我聽清了,一時啼笑皆非,默默趴着不作聲了。

阿恒低着頭繼續道:“大狗子、二狗子還有小莺兒,那不都是你家的人嗎,幹嘛非得找個外人落個處處不自在。”

我不由苦笑:“可他們畢竟不是真的姓柳。”

“有種你把這句話當着他們仨的面再說一遍,他們仨準得跟你急。”

阿恒使勁兒把我往上一撮,落下來的時候差點咬了舌頭,我還沒說什麽呢,只聽阿恒繼續道,“反正如果是我的話,我不喜歡的事誰也不能逼我去做,同樣的,我認準了一件事,也絕對不會輕言放棄。”

我伏在人後背上輕輕嘆了口氣,少年無畏,有些時候,我是真的挺羨慕他的。

到家的時候天色尚早,三個小崽子趴在窗口嗑我留下的南瓜子,也不知道說起了什麽,一個個埋着頭捂着嘴偷笑。見我們回來了才收斂了幾分神色,一起跑到門口接我們。

小莺兒看我被阿恒背着皺了皺眉,“玉哥兒,你又受傷了?”

“我沒事,就是累了,懶得走,”我從阿恒背上下來,伸了個懶腰,“你們剛剛說什麽呢?”

小莺兒一臉興奮地沖我道:“二狗子說你跟阿恒哥哥……嗚嗚……”

話沒說完就被大狗子一把捂住了嘴,二狗子沖我笑笑,巧妙地岔開話題道:“說你跟阿恒哥哥怎麽出去了這麽久還沒回來,你們剛剛去哪兒了?”

我跟阿恒互相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避開了這個問題。

我道:“我去做飯。”

阿恒緊跟上來,“我給你添柴。”

走出去幾步又聽見幾個小崽子湊到一塊小聲交談:“我就說吧,他們兩個……”

我跟阿恒一路上把話都說盡了,進了柴房,我着手準備飯菜,阿恒埋頭生火,一時間除了剁菜聲和柴火燃燒的噼啪聲,再無動靜。

一直到水燒開了,面芡下鍋,我看着阿恒比木炭還黑的臉色無奈嘆了口氣,“咱們以後得注意點了,昨晚動靜太大,幾個孩子好像看出什麽來了。”

阿恒頭也沒擡,悶聲道:“我不想你娶親。”

我手上一頓,心道這事怎麽還沒過去呢,“不是說了,還遠着呢。”

“你到底是怎麽想的?”阿恒撿了幾塊幹木柴洩憤似的一股腦填進竈膛裏,我卻清楚,他真正想填進竈膛裏的應該是……我。

“我什麽都沒想,”我掀開鍋蓋随手攪着鍋裏的面糊糊,“三書六禮,三媒六聘,哪有那麽容易。我現在就只想把三個孩子拉扯大,至于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走一步看一步’也就是說如果有合适的人,恰好又不需要你的三書六禮、三媒六聘,你是不是就要跟她成親?”

我心裏默默回了個白眼,這個事怎麽就解釋不清楚了呢?

“哪有那樣的……”

“你就回答我,是還是不是?”

我實在佩服阿恒這個刨根問底的能力,又成功把天聊死了。

一直到面糊糊開了鍋,響起咕嚕嚕的氣泡聲,阿恒不再添柴,轉過頭來直勾勾地看着我。

長痛不如短痛,我咬咬牙,“是。”

阿恒噌地站了起來!

那雙眼睛裏受傷與憤怒相加,眨也不眨地盯着我,眼角猩紅,陰沉可怖。

就在我以為這人下一瞬就要奪門而去的時候,阿恒卻突然伸手把我圈在了他和竈臺之間。

阿恒俯身逼近,“你是不是特別讨厭我?”

身前是阿恒灼灼的目光,身後是燒的滾燙的湯鍋,我只覺得自己前胸後背都是汗,哪哪兒都別扭。

“你這算什麽?嚴刑逼供嗎?”

“讨厭嗎?”阿恒執着地又問了一遍。

一時間我也不清楚他問的是讨厭他,還是這個類似于擁抱的姿勢,回神時話已出口:“……不讨厭。”

阿恒得寸進尺:“那有沒有一點喜歡?”

“……你是個男人,就算我喜歡你,那也不能……”

“那就是有。”阿恒篤定地點點頭。

這都是什麽邏輯?!

一只手輕柔地落在我腰後,推着我遠離了竈臺,身後的炙熱剛一消失,卻又被帶進某個更加炙熱的懷抱裏。

阿恒抱的很緊,兩片胸膛緊緊貼在一起,能清晰聽見此起彼伏、各攀高峰的兩處心跳。

“既然那個人還沒出現,那我就代替那個人先接管了你,到時候要不要還,再看我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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