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賈老爹書房訓假子 賈探春心機表心意

第二天蕭虞早早起床,收拾好後,先給賈母請安後直接去了賈政在的榮禧堂。這次受傷倒好一個多月,賈政也就是看過他一回,還是剛開始的時候,後來趙姨娘一鬧,賈政留下那一句‘頑劣’在也沒來了,倒是剛開始的時候趙姨娘整天抱着蕭虞哭,嘴裏歪歪咧咧的罵着難聽的。每到這時蕭虞心下暗想,這書裏的賈環不變猥瑣才怪!還只有不到五歲的年齡,趙姨娘整天耳邊叨唠着什麽月銀晚來、婆子手腳不幹淨,或者是哪個丫鬟不規矩心大了,想勾引賈政這類的話,不扭曲變歪才怪!幸虧自己是個成年人,不過就這樣子蕭虞也耐不住趙姨娘整天這麽叨唠八卦!

直到有一天蕭虞實在是受不住趙姨娘那惹狗攆貓的性子,暗着話語問道,“姨娘,環兒好久沒見父親了!”賈政确實好久沒來了,哪個男人喜歡聽女人講是非,而趙姨娘不僅講是非還話語粗俗,難怪賈政不怎麽過來。

蕭虞不提還好,一提起這話頭,趙姨娘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哭哭啼啼的也不說話。

頭大的蕭虞耐住性子,語氣還要裝作小孩氣派,懵懵懂懂的道,“姨娘父親下次過來的時候姨娘還是不要講府裏的是非了!上次我見姨娘一說到這些碎事的時候,父親皺着眉頭不喜,孩兒想父親不喜歡女人家家的瑣碎。”

趙姨娘止了哭,捏着手帕沾了沾臉上的淚,一只手卻揉了一把蕭虞的臉蛋,嗔道,“你小小年紀懂得‘女人家家的瑣碎’?不過你父親确實好久沒來了......”趙姨娘只是性子直愣有沒讀過書,話裏難免粗俗。可從一個丫鬟能被賈政開了臉做了妾,還能讓心胸狹小的王夫人下連生了一雙兒女可見也不是個真蠢的!起碼還是知道男人的性子懂些手段的,想了會,趙姨娘便笑了,對着一語點醒自己的蕭虞說道,“環兒怕是想父親了......”

隔天賈政便歇在趙姨娘的小院子裏,而趙姨娘果真在賈政來的時候再也沒怎麽提府裏的雞毛蒜皮,賈政雖是好奇趙姨娘改了性子,不碎嘴了,可心裏也高興,難得放松。倒是以後往這兒跑的勤了,趙姨娘一看賈政勤往自己這裏跑,也明白了賈政不喜自己說的那些話,倒是在也不提了,心情也好了,蕭虞的耳朵也不受累了。

話且說趙姨娘這邊現下乖巧了不少,賈母看在眼裏倒也有幾分贊賞,王夫人就是想找茬也沒處可找。人家白天一早給自己請安端茶遞水,打簾子布菜什麽的規矩很到位,連個矛頭也不留。賈政一看趙姨娘這般懂規矩就更加寵愛趙姨娘了,趙姨娘晚上得了賈政的寵愛,心裏對白天的立規矩也不那麽的生氣,心想着就算你是正牌夫人可是老爺每晚待在我的房裏,你還不是一樣守着空閨!

給賈政恭恭敬敬的請了安,面上嚴肅道,“請父親的安。”

賈政如今年過三十,經常沾惹書卷惹得一身的酸腐書生氣息,為人又過于剛直。留着美髯,斯文白淨倒是好相貌。看見自己兒子給自己請安面上也不喜,反倒嚴肅道,“這次受傷也是你性子頑劣,本你年紀小,上了學堂沒個幾天就出了這起子事,現下好了該是要去學堂了,以後可要收斂你那性子。”

蕭虞躬身一拜道,“父親教訓的是,兒子醒的了。”面上嚴肅,嘴上道,“兒子這次受傷醒來,失了記憶卻也明白了事理。以前兒子貪玩不學現下想來後悔萬分,父親自小便教兒子好好讀書,這次兒子前來一是給父親請安,二是想說身子已好,不得辜負大好時光,想去學堂念書。”

賈政一聽蕭虞這番話心裏也歡喜,面上不露,仔細盯着蕭虞看了半天,發現自己這個庶子自受傷後還真是乖巧多了,不像是偷奸耍滑蒙騙自己,當下便道,“我已給學堂大儒說了,明天你便上學去。”

蕭虞道了是,賈政又是詢問了幾句,蕭虞一一答道,便退出去了。

回去路上,自園子走過,卻見探春迎面而來。說真的,蕭虞自受傷後醒過來,自己這個明面上同胞姐姐也是在半個月前派了丫鬟過來看看自己,自己卻沒來過。平時在給賈母請安的時候碰見過一兩次,自己有心想說些什麽,可人家愣是跟沒瞧見一樣。若說不氣那是假的,蕭虞前世的時候便聽人講過這個賈探春,明明是趙姨娘所生抱在王夫人跟前樣,一身才華,通有男子抱負可空是女兒身。不過也有一樣那就是這個賈探春自認王子騰為舅卻不認趙姨娘賈環。

蕭虞病時也聽趙姨娘抱怨過賈探春,自己兄弟受傷也不見上前瞧瞧倒是給賈寶玉秀衣鞋有時間了,氣的趙姨娘吃不下飯。當時蕭虞也不覺得難受,畢竟他不是賈環沒有賈環那種切身之痛感受不來,對于蕭虞來說賈探春與他不過是名義上的姐姐實地裏則是陌生人。如今在院子遇見,不過擱在蕭虞眼裏這種‘遇見’可像是故意為之,早早等待了。

心下好奇,想着平時連理都不理自己,用趙姨娘的話說就是揀着高枝去了的賈探春如今堵在自己回去的路上定時有什麽話要說。這麽一想蕭虞停下腳步,看着眼前穿着緋色襖子繡着蓮花下穿綠色褶子裙梳着垂蓖分肖髻,發飾也不過裝着一支蓮花樣子的簪子,帶着粉色的絹花,倒是一副的利落精幹樣卻也不損美麗。

此刻探春也不過是十歲左右,卻端的亭亭玉立。探春自小養在王夫人身邊卻也知道自己不是王夫人生的而是趙姨娘所生,自小便在嬷嬷口中似懂非懂的知道嫡庶有別,自己是個女孩若是養在趙姨娘名下以後嫁人定不會好到哪去,可養在王夫人名下起碼自己以後所嫁之人定不會差,身份也是高了一截,就單是從自己和環哥兒的處境可看一斑。從小便學會看人眼色,端的在王夫人面前賣乖受禮從不越過大姑娘一步,這才讨得王夫人上心,下人們也不敢騎上自己的頭。可是自己這邊每日的規規矩矩提心吊膽卻到了趙姨娘那裏便是‘撿高枝’‘忘恩負義’之類的,她也有她的難處,自己步步為營處處小心的為自己打算,可趙姨娘不僅不體諒着自己反倒整天給自己拖後腿,難道要讓自己的處境真如環哥兒一般或者以後也如趙姨娘一般小心處事才叫做‘恩義’、‘仁惠’?

在蕭虞暗中打量賈探春的時候,賈探春也是在暗暗觀察着迎面而來的賈環。自從賈環受傷之後自己也派侍書去看過,回來說是環哥兒自從傷好了之後越發的伶俐明識了。探春聽了,心中暗嘆如真是若侍書那般所說自己心裏也好受了,說真的環哥兒與自己畢竟是一母同胞,兩人在血脈上親的不能再親了,若是環哥兒以後出息了,自己也是好的。單不說以後的出人頭地就是以後不再随着趙姨娘胡鬧,乖巧能得老爺幾分歡心也便是好的。

“環兒!”如碎玉般清脆的聲音響起。探春步步搖曳而來,沖着蕭虞微微一笑,猶如杏花般的柔軟美麗,輕聲道,“環兒可是去見了老爺?”

“正是!”蕭虞也摸不着賈探春這出是弄什麽,不過靜觀其變的好。

探春從衣袖之中掏出一淡藍色的荷包,正面正紅色的絲線繡的海棠花,繡工精致細膩,可見是費了不少的心血功夫。将手中的荷包遞給賈環,探春道,“環兒傷處可好了?這些傷處定是要細細的聽從醫囑,必不得顧了口腹之欲而傷口不利索,以後玩耍也定當仔細些,莫要姨娘和我擔心......”說道此處,探春也有些顧慮,而後心中細細一想,再次開口道,“我猜的出,你心裏必是想着,你受傷卧床這麽些時日來我也沒去看過你,只讓一個丫頭去了成什麽樣子......姨娘說我什麽,我心裏也仔細清楚,可不是我寡情狠心,實在是逼不得已,身處榮禧堂也少不了一個‘寄人籬下’處處看人規矩行事。再者,我心智堅強,若是個男兒也罷了,可偏偏托付在這閨中女子身上,只能巴巴的将滿身未來期望托付在你們這些兒郎身上,可你以前行事作風......”說道此處猶如觸及傷心之事,探春雙眼微紅,再看面前雙眼清明的胞弟不由得心下一軟,淚珠滾滾而下。

個人有個人的苦楚,誰都說不得誰,沒有設身處地自己有什麽資格評說這個從小被王夫人抱養的女孩,不說書中對王夫人如何評價就單單是自己來到紅樓賈府中的一月有餘也對此人可見一斑。自己是庶出,平日裏請安規矩這些不細說,就單是王夫人每每看自己的眼神還有其下人丫頭婆子對自己的态度,自己哪裏像個少爺比賈寶玉跟前得寵的丫頭還不如呢!背地裏編排自己頑劣蠢笨不一一細說。

蕭虞心下暗嘆一口氣,看着眼前淚濕的探春,手下摩挲着探春遞給自己荷包,另一側則是用了銀線細細的繡了四字簪花小字---平安泰祥。誰道紅樓之中只有林黛玉一人心思細膩敏感,探春也不遑多讓。趙姨娘只不過前幾天跟自己私下抱怨過幾句‘放着親兄弟受了傷沒時間看,卻給人家做衣鞋有時間了’這個人家也就是寶玉了。卻不想被探春留了心,今天這一出又帶着這個荷包給了自己,想着原本探春對趙姨娘說的那幾句什麽‘我愛給誰做就給誰做’的賭氣話,背了身還不是念及着自己和趙姨娘。又一想,探春如今也不過是十一歲就算再怎麽心思成熟也不及成年,若是自己這幾年貼心相處,也遠不會讓探春和趙姨娘離了心,不認人,更別提以後說的‘我只道王子騰是我舅舅卻不知趙國基?’這等讓人心寒的話。

心中定思,蕭虞笑着道,“姐姐這般作何?莫要讓外人瞧去還以為是環兒如何不懂事氣的姐姐如此了!”這聲姐姐下去,連帶着一句外人,立馬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果真,探春一聽這話,心思敏透又如何不知蕭虞是何意思,當下用絹子擦了淚,撲哧一笑道,“你小小的人兒哪能氣的了我?淨說胡話,再者說我是你姐姐,憑着咱倆的關系,弟弟犯了錯姐姐能沒有容人之量?”

說開便也好了,蕭虞舉着手中的荷包笑道,“姐姐好手藝,弟弟喜歡得緊,必是每日帶的,只是有一樣便是這針黹活計費眼,即使說了咱們不分彼此也不需客氣,這些子費眼的東西還是沒得必要,又不是外人何必勞了姐姐?”這一通下去又是親近了不少。

“你這小猴子,什麽好話淨是讓你說了。莫不是嫌着姐姐手藝不好怕着我多做,又這般說話,心裏指不定巴着高興少戴得這些東西玩意!”話裏調笑之意顯勝,耳邊更是銀鈴般的脆笑,脆生生倒是多了幾分小女孩的活力。探春止住笑,細細的看着面前的胞弟,細看下才發現原來環哥兒的顏色也是好的,精雕玉琢般的,像是畫中的小童子不必寶玉差。拿着絹子揉着賈環的頭頂,看到環兒皺着小眉,探春放下了手聞聲道,“你這一傷好了之後可比以前靈秀了......”話語裏也不知是什麽好壞意思。

兩人說說笑笑的這一會子功夫,院子裏人聲也開始活動起來,探春心下一動,便輕聲道,“時候不早了,環兒也該用早膳了,莫要壞了身子。”

蕭虞将荷包放進懷裏,細細的對着探春道,“我曉得了......姨娘嘴壞心卻是再好不過的,又時常念着姐姐,姐姐若是有空可過來看看姨娘。”

探春點頭應是,兩人這才各自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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