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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紫菀傳送回了莊園領地, 順便跟在那邊搭了個臨時帳篷、正在研究設計圖的手心姐弟道了個別，随後下線。

作為一個盡職的醫生，紫菀不僅自己盡可能做到生活規律, 連帶着關系好的夥伴們也得“遵從醫囑”，按時下線休息。

因而紫菀下線沒多久, 手心姐弟和若水也相繼下線，睡前還在群裏互道晚安。

游戲裏只剩下欲言又止的拉斐，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雷克斯，一副你不給我解釋清楚咱倆今天就沒完的架勢。

“……說話。”被盯了半天，雷克斯有點不耐煩。

“你昨晚……不對，你今天淩晨四點下線了？幹嘛去了？”拉斐氣勢洶洶地問道。

“還能做什麽？當然是睡覺。”雷克斯難得地說出這麽長一句話, 常年冰封的臉上，居然能看出一絲柔和。

“睡覺？你？淩晨四點下線睡覺？”拉斐因為過于震驚，游戲裏的身體都恍惚了一下。

“嗯。”

“……睡着了？”拉斐不敢置信地追問。

“嗯。”

“可是……可是……”拉斐退後兩步, 習慣性地想挂在若水身上尋找支撐, 才想起游戲裏這會兒只剩他和雷克斯了。

“不行, 你等着, 這個事情游戲裏面說不清我去你家找你！”拉斐打開系統頁面準備原地下線。

“回領地。”雷克斯皺着眉頭說道。

“……啧！知道了！”拉斐白了雷克斯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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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這種時候了，居然還想着回領地。回就回吧不差這兩秒鐘！

折騰人啊, 真是的。

一起傳送回莊園領地後, 拉斐喊了一聲“記得給我開門！”便下了線。

雷克斯看了眼目前還是一片荒蕪的領地，目光在大橡樹和那個孤零零的臨時小帳篷上停留了一會兒, 擡起手指, 點擊下線。

系統界面逐漸變暗, 現實中的雷克斯睜開雙眼。

他坐起身, 摘下頭盔放到一邊, 然後動作熟練地開始拆身上連接着的上百個電極。

估摸着拉斐過來的時間, 給機器人管家安頓了“給拉斐開門”的任務之後，他先去沖了個澡，然後開始熬晚上要喝的藥。

拉斐進門的時候，雷克斯正認真地看着小瓦罐，裏面的藥材正咕嘟咕嘟地冒着小水泡。

熱氣蒸騰，讓雷克斯長年冷漠的面部看起來柔和了些。

不過當雷克斯注意到拉斐，擡頭與他對視的時候，拉斐又覺得自己剛剛應該是眼花。

柔和？用這個詞語形容雷克斯，知道的人都得笑趴下，仿佛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

“快說。”見拉斐盯着自己發呆，雷克斯便又催促了一次。

拉斐：“……”

這上趕着跑來關心，他居然還嫌煩？聽小姐姐說話怎麽沒見你這麽不耐煩呢？敢情這是嫌棄我耽誤你熬藥了？

拉斐按着胸口給自己順氣，深刻地認識到基友和女友的差距，終于認命地開口，“你都多少年沒睡好覺了，真的下線睡着了？”

“嗯。”雷克斯專注地盯着瓦罐，頭也不擡地應了一聲。

當面得到确定答複的拉斐，震驚到無以複加，跟雷克斯的輕描淡寫形成強烈的反差。

“真的，睡着了，不是光在床上躺着……？”震驚過後的拉斐無意識地追問。

與其說是追問，更多地，像是他再三地說服自己。

雷克斯由于身體的疼痛和異能的失控，已經連續幾年沒有正常地休息過。

甚至他在幻境的賬號，都是專門打通關系，申請的特別待遇，可以讓他全天24小時在線而不會被踢掉或是凍結。

就那麽一遍一遍地重複着，拉斐喉頭一梗，眼眶迅速變紅，大滴大滴滾燙的淚珠噼裏啪啦地砸在地板上，“你……睡得好嗎？”

“……”雷克斯沉吟片刻，“睡了十個小時。”

拉斐站在原地，聽到這裏身體劇烈地抖動了一下，随後有些支撐不住般，脫力地靠在牆邊，“你……”

“我覺得很好。”雷克斯看着瓦罐中袅袅蒸騰的熱氣，眼裏帶上幾分溫柔的笑意，非常罕見地又多說了一句，“很久沒有這麽好過了。”

确定雷克斯說的是實話，因為雷克斯壓根不屑于以任何理由說謊，拉斐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開始思考這件事情的因果關系。

“怎麽突然就能睡着了？難道……”拉斐想到那個可能，臉色開始發白。

“不是，異能并沒有減弱或消失。”雷克斯不大理解別人的所謂“體諒”或者“心疼”這類情緒，提起自己的情況就顯得很坦然。

“異能沒有減弱或消失……”拉斐努力地讓自己受驚過度的大腦運轉起來，“那你怎麽……”

“我覺得，沒那麽疼了。”雷克斯顯然心情非常好，不僅有問必答，甚至還多解釋一句，“止疼片劑量沒有增加。”

不僅劑量沒有增加，如果能一直保持這個狀态，雷克斯覺得自己可以不再吃止疼片。

拉斐已經震驚到不知該說些什麽，也不知該作何反應。

作為出生入死的兄弟，雷克斯的狀況拉斐是非常清楚的。

作為新生代強異能者中的佼佼者，雷克斯的異能水平超出同輩人一大截，自小就是長輩們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

如果不是因為突然發病，他本該是這一代的領軍人物，站在金字塔的頂端，傲視群雄。

可偏偏，就在他一步一步以遠超常人的速度向上邁進之時，命運卻毫不留情地将他斬落雲端，不僅砍斷他的羽翼，甚至妄圖令他低下頭顱。

多得是人在等着看笑話，也有數不清的人扼腕嘆息。

但雷克斯卻從未改變。他身體上的疼痛，哪怕服用允許範圍內最大劑量的止疼片，都無法抑制，無法讓他入睡。

經受着病痛的折磨，和致命的打擊，雷克斯卻始終很平靜。

他從未抱怨，也從未悲嘆命運的不公。

疼到睡不着，就堅持鍛煉體能。身體逐漸垮掉，無法承受日常訓練，他便在游戲裏，靠着神經反饋，夜以繼日地努力。

從未放棄。

甚至連一絲放棄的念頭都不曾有過。

看着雷克斯，陪在他身邊一直注視着他，拉斐覺得，同情，對于雷克斯是一種侮辱。

這樣的人，如果比作星星，他一定是最為耀眼的那一顆。哪怕隕落，都不能阻止他發光發熱，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

這幾年，他們試過各種方法，尋遍星系各個角落，都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異能反噬，是一個困擾人類近百年的醫學難題，現代醫學公認的不治之症，只能盡可能地緩解症狀。

而雷克斯的病情尤其嚴重，就連領域中最權威的專職醫生都毫無辦法，連緩解和控制都做不到。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一天一天地忍受着苦痛，日日夜夜地承受着折磨。

而現在，難道奇跡終于出現了嗎？

雷克斯肯定是不屑于撒謊來安慰別人的，他居然說，他睡了十個小時？

他居然說，覺得“沒那麽疼了”？

之前他的病症可是從未有過絲毫的緩解，更別說任何好轉的跡象！

驚喜來得太過突然，在經歷過一次又一次報以希望，一次又一次的希望破滅之後，拉斐甚至不敢出聲，他太怕。

太怕太怕，怕這一切只是雷克斯病情加重帶來的錯覺，怕這一點點的好轉，不過是一場虛幻的夢境。

拉斐嘴唇顫唞着，拼命地想要找到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讓他能夠相信，讓他能再鼓起勇氣，相信這個可能。

哪怕雷克斯的病情可以得到一絲一毫的控制和緩解，對他們而言，也已經是巨大的幸運了。

“說完了？”雷克斯查看了一下藥湯餘量，小心地将瓦罐中的藥草翻攪了幾下，一副謝客的語氣。

拉斐的滿腔複雜思緒，被雷克斯輕描淡寫的三個字堵在心口，差點把他憋炸。

他拼命給自己順氣，緩了半分鐘才緩過勁來，“你……去檢查了沒？”

“沒。”

“那你還等什麽？別管那些……”

拉斐差點脫口說別管那些破草葉子爛魚尾巴，好在他想起雷克斯有多重視小姐姐，硬是及時管住了自己的嘴。

“別管那些醫生睡不睡覺了，你現在趕緊收拾下，跟我去做個檢查！”

“還有十分鐘。”眼見着拉斐恨不得上手捆人，雷克斯依舊不為所動，認真地熬着藥。

拉斐實在不理解，那黑乎乎的汁水，還有種奇怪的味道，雷克斯究竟是怎麽能每天堅持按時喝下去的。

因為愛情嗎？

愛情果然令人盲目吧！

不僅令人盲目，可能什麽正常的嗅覺啊智商，通通都被蒙蔽了！＊

但拉斐再怎麽不理解，有了上次被雷克斯拉黑的經歷，他是萬萬不敢說出口的。

就那麽抓心撓肝地等了半個小時，雷克斯喝了藥，還把一應器具清洗幹淨收好，這才披了件外套，不緊不慢地跟着拉斐上了車。

“等我一下。”

拉斐在車上猶豫了三秒，還是回到雷克斯的房子，硬是從清潔機器人的肚子裏，把雷克斯倒掉的藥渣摳出來帶上了。

萬一……呢？

回到車裏，拉斐在雷克斯催促的目光中重新發動車子，金光閃閃的噴氣式懸浮車劃過夜空，留下一道金光閃閃的航跡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