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跑跑跑跑

祁昀輕而易舉地在書架和箱子中找到他需要的書籍, 所有的一切都擺放在原本的位置,“你真的什麽都沒有動。”

倒不是所謂的感動,祁昀知道寧染只是懶得打掃。

“是啊, ”寧染附和,“不如今天晚上就把書都搬走吧, 放在這裏也很占地方。我會幫你搬一點的, 不過只有一點。”

話雖這麽說, 但是書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是一晚上很難搬完的任務。

“不用,其他書可以在網上找到電子版, ”祁昀手中的幾本是較為冷門的, “需要我找人上門處理嗎?”

和祁昀果斷扔掉的習慣不同,寧染看着那些書又覺得扔了太過可惜, “先放這裏吧, 反正對我也沒有影響。”

她也就在客廳和卧室轉轉, 次卧完全是倉庫的作用。

寧染的說法讓祁昀側目,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出口,“如果有人再搬進來會有點麻煩吧。”

寧染聽到這話也愣了片刻, 沒想到對方會心平氣和地和她讨論這個問題, “你真是個心思細膩的好前任,如果有前任APP,我會給你打五顆星的。”

祁昀無語了幾秒鐘,“你每天都在想什麽?”

寧染露出上班時的死寂眼神, “每天都在想談戀愛的事, 抱歉, 我的工作內容就是這些。”

“這根本不是談戀愛的事, 而是分手的事吧,”祁昀沒忍住吐槽,“給前任打分,真虧你想的出來。”

“哦?”寧染不知道祁昀在無語什麽,但她最擅長聽不懂人話,所以自顧自地繼續着話題,“你會給我打多少分?”

祁昀視線掃過她笑嘻嘻地臉龐,他原本想說這種東西根本沒法打分,但最後還是給了寧染回答,“零分。”

寧染的笑容凝固,“這是不是就有點缺德了?顯得我這個優質産品有瑕疵啊。”

“這就是人性,”祁昀拍拍她的肩膀,“總會有不甘心的人打零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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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染認真思考,想到好辦法,“那再搞個拉黑功能吧。”

“我就是因為提出了拉黑功能,被王部長趕出來了。”寧染拆開手中雪糕的包裝,咬了一口,“他說我故意消極怠工。”

寧染從未覺得自己是這樣的大忙人,從文案組的會趕出來,又參加新項目的讨論會。

“原來文案組真的定期有主題讨論活動啊,”若岚露出了羨慕的表情,“我們組的氛圍沒有這麽團結呢。”

“畢竟你們需要的是創新,而我們需要的是蘇點,”寧染扭頭問祁昀,仿佛上課突然叫人回答問題的老師,“祁昀,你知道蘇點是什麽嗎?”

祁昀說,“我們不是‘健身項目研發’讨論會麽?”

“但是財務部和美術組的人都沒來,這個會只有三個人也沒啥意義吧,”寧染繼續吃雪糕,自問自答,“蘇點就是我們寫劇本時,能夠增加角色魅力的部分。”

祁昀完全沒搭理她的話,準備以不變應萬變,繼續沉默着看自己的書。

過了幾分鐘羅瑩風風火火地推開頭腦風暴室的門,祁昀緩慢地揉了一下額角,知道這個新項目讨論會是進行不下去了。

文案組的會議開完後羅瑩到處找寧染,眼尖地看到坐在小辦公室裏的她。

“老王讓讨論的是蘇點,”羅瑩對王部的稱呼向來大不敬,她也從若岚的冰箱裏順了根雪糕出來,“不是讓你推陳出新,給研發部增加難度好不好?前任APP,真是絕了。”

既是研發部又是前任的祁昀擡眼,看向寧染,“你們文案組這次讨論的蘇點到底是什麽?”

即使祁昀這麽沒有好奇心的人,也不得不為了跟上她們的思路提出問題。

“啊?我沒說嗎?”寧染不敢相信自己坐在這裏十幾分鐘,一句重點都沒講到,“破鏡重圓。”

祁昀有點後悔發問,低頭繼續看書。

若岚說,“破鏡怎麽能算是蘇點呢,明明已經是被淘汰的人了,這種劇情就像選秀節目裏的複活賽一樣讓人膈應。”

祁昀說,“因為複活的不是你。”

若岚啧了一聲,覺得祁昀雖然冷着一張沉穩的臉,但不知為何總能散發出一種讓人不愉快的嚣張氣焰。

羅瑩這會兒倒是想起了個好笑的點,“老王問寧染破鏡重圓的蘇點是什麽,寧染說‘小孩和霸總長得一模一樣’。”

寧染努力解釋,“破鏡重圓劇情原本就是這樣的吧,女主帶球跑,然後霸總追,她逃他追他插翅難飛。女主離異帶兩娃,霸總覺得被戴綠帽心中憤恨,管家說,‘少爺!這個男孩和您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霸總幡然醒悟,最後兩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若岚鼓掌。

羅瑩笑着在旁邊補充,“如果是冷傲型霸總,那他的兒子也要從小就冷冷的。一種小大人的感覺,而且學習巨好,說話巨成熟,還得調解大人之間的矛盾,或者是故意制造矛盾不要爸爸。”

若岚掌聲不絕,一副見了世面的樣子,“一般人真進不了文案組,你們這言情小說閱讀量得多龐大。”

“倒也不一定,”羅瑩表現出自己的低調內斂,“有的時候也看一些微博或者抖音上的一胎十寶的引流量的小廣告。”

話題又回到破鏡重圓的蘇點。

寧染說,“請把我剛剛講述的故事中的蘇點提取出來。是不是仔細想想,長得一模一樣也勉強是個蘇點。雖然會顯得媽媽很沒有參與感。”

若岚提煉了一下劇情,确實沒想到所謂的蘇點,“戴綠帽算嗎?”

寧染說,“這算缺點,不是蘇點。”

若岚聳肩,表示同意,以及疑惑王部長為什麽要出這種難題。

“沒有辦法,人類的喜好是多種多樣的,”羅瑩靠在寧染身上,雪糕把她冷得越吃越精神,“我們需要迎接各種可能的客人。”

若岚好奇,“你們不能挑選劇本麽?”

寧染一臉這孩子還是年輕的表情,“不能,系統會自動分配,只是給我和羅瑩明星相關的多一點,給月姐他們家庭方面的多些。”

“如果寫不出來怎麽辦?”若岚問出了最可怕的問題。

寧染,“劇本給別人寫,然後扣錢。不到實在是不行,誰會選擇扣錢啊?”

說到扣錢,寧染突然來了精神,看向羅瑩,“王部沒說因為我今天的表現扣錢吧?”

“沒有,咱們下次開會的主題是初戀,我勸你笨鳥先飛。”羅瑩掃了眼仿佛與他們這幾個人隔絕的祁昀,青年正在低垂着頭看那些她符號都看不懂的書。

羅瑩決定講點地獄笑話,這個賤她一定要犯,“或者讓祁昀幫你回憶一下初戀?”

為了在領導面前挽救形象的寧染已經開始在手機上搜索初戀的關鍵詞,聽到羅瑩這句話後擡頭,“嗯?可是祁昀應該不認識我初戀吧。”

這倒是沒人能想到的回答。

羅瑩和若岚發出同一個音節:“啊?”

就連頭一直低着的祁昀都擡了頭,看向寧染,在他們漫長的讨論中終于恢複了聽力,開始關注他們的話題。

寧染扭頭看清幾人的表情,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在驚訝什麽,“祁昀不是我的初戀。”

她說得坦蕩,聽者中沒有一個心情平靜的。

寧染是那種看起來就很母胎單身的人,與人對視的時候眼睛裏有一種清澈的愚蠢,當她輕描淡寫地說出這句話後整個辦公室都沉默了。

沒想到,确實沒想到。

羅瑩十分後悔嘴賤的自己,她平日缺德慣了,難道就差這一嘴嗎?

羅瑩整理整理手中并不存在的資料,“哎呀,有個養狗的顧客的後續進展我還得跟蹤一下,我先走了。”

羅瑩走了之後,若岚看了看寧染,又看了看祁昀,有一種難以把控眼前的局面是機遇還是危險的茫然,最終選了個安全選項,緊跟着羅瑩離開。

那兩人走得極快,寧染看着他們匆匆的背影,十分疑惑,難道這是什麽不吉利的話題嗎,為什麽一個兩個都走的這麽着急。

寧染的視線緩緩收回,看到坐在她旁邊的平靜祥和的祁昀。

哦。寧染有點遲鈍地意識到自己确實說了一個相當微妙的話題。

但是寧染又想到祁昀是失憶的,她在緊張之外,又有種一個失憶的人能把她怎麽樣的擺爛。

祁昀看上去沒有特別驚訝,還是平時那樣平靜淡漠的模樣,“我知道這事嗎?”

自然是問失憶前的祁昀知道不知道。

寧染自己也不太清楚,“我們沒聊過,你應該是不知道吧。”

哦,沒聊過,那就是之前的祁昀沒問過。之前的祁昀沒問過,那就是事情已經解決了,或者沒有危機了。

畢竟是個能夠做為愛做狗的人,祁昀對上一任祁昀很信任。

祁昀點了點頭,低頭繼續閱讀,他昨天才拿到的書,今天已經翻到一半,“那就是知道。”

祁昀一副盡在掌控的模樣,寧染有些懵逼,“為什麽?你不是失憶了嗎?”

祁昀說,“因為我了解自己。”

寧染是一個十分擅長為金錢屈服的人,雖然她也想表現出霸總小說裏女主的純潔高傲,但想一想工資減去房租,減水電費,再減網購花的錢最後剩下的餘額,她就同意為五鬥米折腰。

文案組不像研發部收入的大頭是研發獎金,項目越大獎金越可觀,外加個人成就的專利費。寧染之前有看過祁昀的工資條,看完之後嫉妒得三天沒吃好飯。

文案組的收入都是一個單子一個單子接出來的。

王部長說有個單子不太好幹,但是價格很高的時候,寧染全心全意為領導分憂。

“王部長,我最擅長這些困難的單子了,單子越困難越有挑戰性,我越開心。”

寧染說得情真意切,王部長看了眼她标準的八顆牙微笑,“小寧你不用慌,這單子原本就指名要的你。”

王部長說這句話之前寧染不慌,現在寧染慌了。

有什麽單子會點名要她?

雖然給客人介紹的時候确實會注明每個文案擅長什麽風格,但是寧染看了看對方給的報價,又評估了一下自己,覺得對方如果是全心全意奔着自己來的,那确實有點不值。

“這個項目比較特殊的一點是客人需要保密,所以得外出,”王部長看了眼寧染,“可以嗎?”

寧染眨了眨眼,“是什麽程度的外出?要出國嗎?”

該不會這筆錢裏還包含了機票錢吧?

王部長搖頭,“不,就在本市,會有專人接送你。”

連打車費都不用付的本市外出算是什麽外出,寧染答應得很是爽快,“完全沒問題!”

寧染回了辦公室,就和羅瑩分享,“我的顧客是保密的诶。”

保密意識有,但不多。

羅瑩忍不住暢想,“該不會是迪拜王子吧?”

寧染便提前擔心起來,“那我還能走麻雀變鳳凰的劇情麽,潑咖啡這種手段對外國霸總有效嗎?”

羅瑩鼓勵她,“你的擔憂很有必要,去吧,去當富婆吧,做不被人定義的白日夢。”

寧染這單工作接了之後好幾天都沒有消息,有一種可能財神爺只是匆匆路過的錯覺。

寧染依舊忙碌着寫各種劇本,新項目的穩定推進,以及定期去狗咖揉揉唯一理她的過度肥胖的哈士奇的狗頭,為了給鍛煉項目找靈感,還報了個健身班。

謝謝,報健身班後更痛苦了,開心指數直線下滑了呢。

寧染真的不知道網絡上那些自律的美女們是如何每天都能吃得那麽健康,運動那麽健康的,她工作完就想躺着吃點垃圾食品,一點多餘的事都不想做。

【這就是我們新項目的意義,每個人都能在家裏鍛煉半小時。】若岚在微信上給寧染發消息。

寧染看了眼若岚之前給自己發了兩條【今天來不來?】消息的健身教練,心中很是愧疚,但依舊假裝看不見。如同學生時期暑假的前幾天那樣,愧疚地偷懶。

盤腿靠在沙發背上,寧染懷裏抱着薯片,看電視上放映的大火的仙俠劇,秦放演師尊的那部。

她前段時間看過幾集,因為女主自信的愛情發言而有一種身臨其境的尴尬,現在那段劇情跳過去,寧染開始挖掘甜甜的戀愛。

寧染越看越不對,尤其是女主角的同門師兄出現的頻率越來越多次的時候,寧染緩慢地拿起手機,開始搜索這部劇的名字。

很好,她站錯男主了。她為什麽要承擔這種痛苦。

而且,這位男主雖然在普通人中不算醜,但是在電視劇裏和女主站在一起有一種容貌壁壘,讓人很難代入兩人的劇情。

寧染緩慢閉眼,她已經很久沒站錯男主了,她一個熟練于各種戀愛劇本的人竟然犯了這種低級錯誤,沒有提前看看男主是誰。

寧染在微博上搜了搜這部電視劇的相關話題,果然并不只是她這樣覺得。甚至有人說男主是古裝醜男。

但男主的粉絲認為這都是造型師的問題,之前男主拍其他劇還是很帥的。是秦放粉絲專門買的熱搜來壓男主,空有流量沒有番位。

既然你們覺得造型師有問題,是不是承認男主在劇裏并不好看呢。寧染心情複雜。

各家粉絲混戰,寧染看着這部劇超高的流量,覺得出品方晚上一定能一邊數錢一邊笑醒。

等寧染忽略劇外的信息重新去看這部劇的時候,她像買股文下押錯男主的讀者那樣慌張,甚至希望輿論能戰勝劇本,讓這部劇改改男主。

當然沒有,到後面有了男女主接吻場景後寧染立刻換臺,找了部調節心情的搞笑綜藝看。

結果發現看完搞笑綜藝不僅沒有得到快樂,心情反而更加尴尬了,這個時候已經到了淩晨一點。

寧染憤然睡去。

屋漏偏逢連夜雨,寧染第二天接到的就是仙俠劇男主那位的劇本。

好在寧染看了演員演的其他角色,确實比這一部要好許多,她還能磕磕絆絆寫上一些。

她上午卡着點交了稿,到了下午便被人叫出去,那位給了大價錢的財神爺終于來了。

低調的黑色轎車,從公司後門接的寧染,車窗上也貼着防偷窺的貼膜。這導致寧染坐在車裏,有一種我今天還能回來嗎的擔心。

好在司機小哥是個性格開朗的人,“小姐姐不用慌,不會把你賣掉的。”

寧染看着車拐來拐去,開往城市的高價地段,頓時安心了許多,畢竟她确實不值得人家這樣折騰一番。

高檔小區的好處是無論哪方面都有專門的負責人,一對一服務。

寧染跟着帶路人,這還是她第一次外出工作,心中緊張一些,其實周圍看到了什麽也記得不太清楚,只記得自己千萬不要跟丢了。

一梯一戶的房型,電梯打開就直接到了采光良好的客廳。

有人背對着她坐在純黑的沙發上。

寧染為了體現自己的專業性下午專門換了套職業風的衣服,還從羅瑩那抄了幾句有深度的場面話。現在就是檢驗她真實才能的時候了。

寧染原本是這樣想的。

笑容很燦爛,服裝很恰當,妝容也是具有女性柔美風格的清麗。

一切都準備得妥當,難道還會有她搞不定的突發事件嗎?

寧染穿了高跟鞋,能夠聽到鞋跟落在地板上發出的聲響,一步一步的節奏,像是踩在轉動的秒針,踩在永不停歇的時間之上。

她的笑容在看到顧客的側臉後漸漸淡去。

寧染停下腳步。

背對着她的人站起,緩緩轉身,深色的眼瞳溫和望她。

寧染實在是過于熟悉那溫和的,容忍的,過于安寧的淺淡笑意。

秦放。

窗外是晴朗的天氣,寧染卻覺得自己站立在灰青色的細雨之中,混含着潮濕與涼意的沉悶。

她非常讨厭這種感覺,像是一只被困于極夜之中永不停歇的暴雨的困獸,雨水打濕她的毛發,寒冷帶走她的體溫,只是靠近就會感知到自己的狼狽不堪。

她不會在大熱的電視劇前傷心,她不會在熱搜上粉絲讨論時傷感,她不會在接到和他有關的劇本時夾雜過于複雜的情感。

因為他們本應該足夠遙遠。

校園晚會中臺上與臺下的距離竟然已經是他們為最靠近的時候,然後這個距離被無限拉長,延伸到根本沒人能看得到的盡頭。

像是月亮的光芒無法照亮深海游魚的方向,點點螢火溫暖不了燦爛火焰的歡愉。

他們的相遇也成為可笑。

可眼前的的人偏偏回頭,視線落回她身上。

青年先叫了她的名字,“寧染。”

作者有話說:

【寧染,“我們沒聊過,你應該是不知道吧。”

之前的祁昀沒問過,那就是事情已經解決了,或者沒有危機了。

畢竟是個能夠做為愛做狗的人,祁昀對上一任祁昀很信任。】

秦放出場:危機出現。

祁昀:終究是錯付了(指對上一任祁昀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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