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賀雲弋從浴室出來,屋裏已經沒人了。
又跑哪去了?不會是被他吓到了吧?
他正想着,許南蕭便推門而入,牛奶的香味撲鼻而來。
賀雲弋看向他手中那杯還冒着熱氣的牛奶,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又覺得眼神太□□不太好,只能僵硬地轉移話題,“許先生,你剛剛去哪了?”
“讓張姐給你熱了杯牛奶。”
“哦,原來——嗯?”
等等!他剛剛莫不是聽錯了,“這牛奶,是給我熱的?”
“嗯。”
許南蕭剛點頭,賀雲弋就迫不及待從他手上拿過牛奶,幾秒鐘就見底,喝完後還伸出舌頭舔了一圈唇邊的奶漬,露出極滿足的神情。
等他享受完才想起屋裏還有個人,有些難為情地摳弄着手指,“抱歉許先生,我剛剛就是太渴了,讓你見笑了。”
“沒事。”許南蕭朝他安慰地笑笑,頓了一下又問,“賀醫生很喜歡喝牛奶?”
賀雲弋想也沒想直接點頭,“每天都要喝一杯,雖然這麽說有點誇張,不過對我來說,牛奶比水還重要。”
“是嗎。”許南蕭盯着他手中的空杯微微眯眼,像是想到了什麽。
“有什麽問題嗎?”賀雲弋有些奇怪他的反應,也順着他的視線看了眼杯子,沒什麽特別的啊。
許南蕭笑着擺手,“沒什麽,只是有些驚訝,畢竟很多人的體質都是牛奶不耐受,像賀醫生這樣嗜奶如命的确實少見,時間不早了,賀醫生早些休息吧。”
“哦,好。”說着賀雲弋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許南蕭叫住他,“賀醫生去哪?”
“我去跟嚴哥擠一擠。”他有些尴尬地撓了下後腦勺,“昨晚,我是不是夢游了,早上起來發現我睡到床上去了,許先生一定吓壞了吧。”
……
“你覺得你昨晚是在夢游?”
“難道不是嗎?”
許南蕭又笑了,只是這次的笑跟之前的好像不太一樣,像是在忍着什麽。
他走過去,拿走賀雲弋手中的外套和杯子,溫聲說:“賀醫生也知道我的身體狀況,也不知道晚上會不會再次犯病,如果可以,還是想麻煩賀醫生留在這。”
賀雲弋猶豫了。
許南蕭說得也有道理,他身體這麽差,雖然燒是退了,但還有其他毛病,雖說他也不能治病,但晚上起來倒杯水這種小事還是能做到的,更何況,顧老板請他過來不就是為了照顧他的小替身嘛。
“沒問題。”想通了的賀雲弋爽快答應,“許先生放心休息,我就在屋裏。”
說完,他便翻身上了沙發。
許南蕭頓了下,把手上的東西放下後,關上燈,上床。
“晚安,許先生。”
“賀醫生,晚安。”
許南蕭的聲音是隔了幾十秒才傳過來的,賀雲弋原本都以為不會得到回應,沒想到,許先生還是挺溫柔的嘛。
此刻的他已經完全忘記剛剛闖進浴室,對方想把他沉海喂魚的眼神了。
夜靜更深。
沙發上的人呼吸漸漸平緩。
床上的人忽然坐起,光着腳踩在地板上,沒發出一點聲響。
來到沙發旁,緩緩蹲下,看着那張陌生的臉,竟和記憶裏的某一瞬有了重疊。
許南蕭伸出去的手微微顫抖,在即将觸碰到時陡然停住,“會是你嗎?”
晨曦初露,陽光透過窗簾灑進來,有些刺眼。
賀雲弋擡手遮住眼睛,卻忽然發覺身下的觸感有些不對勁。
他猛地坐起身,果然,他又夢游了!
明明說好是留下來照顧許南蕭,怎麽每次都這樣,這還讓不讓人休息了!
他也覺得有些奇怪,明明自己以前睡覺挺安穩的,沒這個怪毛病啊。
抻了抻脖子。
難道是因為穿過來和這副身體融合得還不太穩定?又或者夢游是原身帶的毛病?
反正不管是哪樣,今晚可不能再這樣了,正好嚴禮要出差,還是去他房裏睡吧。
洗漱完下樓,張姐正在廚房忙活早餐。
“姐,今天怎麽做這麽豐盛,還有牛排吶?”
“這些是給顧總準備的。”張姐一邊忙活一邊回答他。
“不愧是總裁,吃個早飯都這麽豐盛,不過這個點他起床了嗎?要不要我去叫他?”
張姐笑呵呵:“不用啦,顧總早就起來出門跑步了,你是最後一個起的。”
賀雲弋:“……”
張姐這是在點他嗎?
“我可不是說賀醫生你懶啊。”
賀雲弋:“……”
這怎麽還帶補刀啊!
賀雲弋頂着“最後一個起床”的牌牌來到院子裏,許南蕭坐在陽光下喝着咖啡看着雜志,似乎連陽光都在偏愛他,每一縷光都在精心勾勒他的面容。
真令人嫉妒啊。
雖然這麽說,但賀雲弋還是肆無忌憚地欣賞大美人,按照小說裏的劇情,他很快就能功成身退,猝死在崗位上,這樣的美人,可是看一眼少一眼啊。
“怎麽站這發呆?”嚴禮輕輕撞了下他的肩膀。
賀雲弋回過神,感嘆道:“你說你們老板也真是,這麽好的一個人,非得綁在身邊,折磨成那……這樣,就算有錢也不能這麽胡來啊,就不能使用點溫和的手段,讓人家慢慢愛上他嗎?”
他也是真把嚴禮當好兄弟了才敢這麽吐槽他老板。
嚴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老板什麽時候折磨許先生了?他現在身體這麽差,那都是他自己作的,跟我們老板一點關系都沒有,而且——”他頓了下,“算了,跟你說也說不清楚,反正你不許诋毀我們老板,他也是有苦衷的,你瞧許先生這喝着咖啡,曬着太陽的自在模樣,像是被折磨的樣子嗎?”
賀雲弋撇撇嘴,現在暫時還沒有,不代表以後不會。
他拍着嚴禮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勸說:“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對別人的傷害,需要付出更多才能彌補,別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
嚴禮恍然大悟後又恍然大悟。
眼神在賀雲弋和庭院裏坐着的那人身上來回轉了兩圈。
他好像明白了什麽。
換成嚴禮搭着賀雲弋的肩,語重心長勸說:“确實很少有人能抵抗許先生的美,這也不能怪你,你會有想法也是人之常情。”
嗯?
“不是,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賀雲弋怎麽聽怎麽覺得不對勁,壓低聲音:“兄弟,你別搞我啊!要是被顧總聽到我想挖他牆角,我會被沉海喂魚的!”
雖然嚴禮真的很想告訴他,這不是顧淮之的牆角,是他請過來又難送走的一尊大佛。
兩人都有各自不能說的秘密,這話題也就只能到此為止。
顧淮之喘着粗氣從外面回來,身後還拖着個不知死活的小狗。
賀雲弋眼都瞪大了,“巴特?它怎麽成這樣了?”
顧淮之把累得半死的小狗扔給嚴禮,等呼吸平穩了些才說:“昨天不是咬了你嗎?這是懲罰,放心,死不了,頂多會蔫兩天,正好它平時精力太充沛。”
賀雲弋看見小狗可憐巴巴的樣子有些心疼,但還是給顧淮之點了個贊,能想出這麽個懲罰狗的方法,顧總果然非人。
顧淮之沒再理他,走到許南蕭身邊,邊擦着汗邊問:“你确定不跟我一起出國?我走之後那群老東西可不一定還會那麽安分。”
“不安分又如何?”許南蕭眼中閃過一絲輕蔑,“這麽多年用來用去也就那些把戲,我倒是希望他們能弄點新鮮的。”
顧淮之早知道他這死性子,也不意外,“行,你想玩就玩吧,至于賀雲弋,我就讓他先回去了。”
話音剛落,淩厲的眼神飛過來。
顧淮之眉梢微挑,“別告訴我你舍不得他。”
“你想多了。”許南蕭抿了口咖啡,“不過是覺得太無聊,難得碰見一個還算有趣的,我倒是更加好奇,華興醫院這麽多醫生,你怎麽會選他?”
顧淮之也是嘆氣,“受人所托,不過先說好,欺負他可以,但是別欺負太狠了,否則,我也不好交代。”
許南蕭并未追問他說的那人是誰,也沒答應他“別欺負太狠”這件事,反正人在他手上。
賀雲弋努力踮起腳想要偷聽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麽,無奈嚴禮太過忠心,一步都不讓他靠近。
“嚴哥,不瞞你說,我總覺得他倆在說我壞話。”說着賀雲弋又打了個噴嚏。
嚴禮卻覺得這絕不可能,“顧總和許先生都不是這樣的人,他們倆一定在聊商業機密,你去偷聽不太好。”
“行,哥我相信你。”賀雲弋戰術性往後撤,又一個突然轉身往回跑。
不過嚴禮畢竟是顧淮之身邊第一助理,眼疾手快把他抓住,往屋裏拖,“我們還是去吃早飯吧。”
吃完飯後,顧淮之和嚴禮就準備出發去機場。
臨走前,顧淮之還把賀雲弋拉到一旁,親自囑咐,“如果他有什麽需要,盡量滿足,但是,你……記得離他遠點。”
雖然這話聽起來有點前後矛盾,不過賀雲弋暫時忽略,拍胸口保證,“放心,我也是有職業操守的,不會挖你牆角的。”
顧淮之看他“睿智”的眼神,深深嘆了口氣。
賀雲弋站在門口,目送轎車消失在路的盡頭,确認他們沒再回來,這才松了口氣,興奮雀躍地差點跳起來。
剛準備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許南蕭,手機突然震動了下。
是嚴禮發來的消息。
【小賀,待會顧總另一個助理會過去照顧你們,他不像我這麽平和,為人比較死板,切記,別惹到他。】
我去!
剛想說他們自由了,這怎麽還送個更厲害的過來!
小說裏可沒這一遭啊!
他又惆悵了。
回到庭院,默默坐到許南蕭對面。
“怎麽了?”
“你真不打算跑路嗎?現在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要是等會那個人來了,可就沒機會了!”賀雲弋苦口婆心勸說。
許南蕭放下雜志,下巴微擡,“你是說他嗎?”
話音剛落,一個帶着頭盔的男人出現在別墅裏,身下還騎着非常拉風的……小電驢。
如此與衆不同的出場方式,肯定就是顧淮之的人無疑了。
那人放好小電驢,朝二人走過來。
“許先生,賀醫生,我……”話說到一半,他才想起來頭盔忘記摘下來,趕緊轉過去把頭拔出來。
卧槽!
賀雲弋忍不住發出一聲國粹,“嚴禮你怎麽突然回來了?你不是要去趕飛機嗎?”
說完他又覺得不對勁,眼前這人雖然和嚴禮長得一模一樣,但衣服跟剛剛穿的完全不一樣,氣質也不同,而且,這人的痣在臉頰左側,嚴禮的在右邊。
這什麽鬼!
那人冷冷瞧他一眼,自我介紹道:“我叫嚴儀,是顧總的助理,在顧總出差這段時間,由我來照顧二位,還希望二位盡量配合我的工作,別讓我為難。”
這說話的調調果然不是嚴禮。
嚴禮雖然剛開始也冷冰冰的,但最起碼還挺有禮貌的,這個嚴儀,眼睛都放在頭頂上了。
不過他還是好奇,“你跟嚴儀是雙胞胎兄弟?那你們誰是哥哥誰是弟弟?”
嚴儀輕輕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嘿,這小子!
賀雲弋又戳了下他的肩膀。
嚴儀嫌棄地皺了下眉,語氣也不太好,“你到底想幹什麽!”
賀雲弋指了指他身後,“你的小電驢。”
嚴儀回頭,一只白色的小狗跳到他小電驢的坐墊上,正擡起腿準備幹事。
“別!”
等他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一道黃色的液體順着坐墊流了下來。
巴特放完水,舒服地抖了抖身子,幾步跳下來,跑到賀雲弋腳邊蹭着。
賀雲弋看着嚴儀難看的神色,別提有多爽了。
他蹲下來,摸了兩把狗毛,“好狗!”
嚴儀氣得直發抖,“你!”
“我怎麽了?”賀雲弋抱起巴特,頗為嘚瑟,“這可是顧總的小心肝,你敢拿它怎麽樣嗎?”
嚴儀無話可說,憤然離去,扶着他的小電驢到一旁清洗。
賀雲弋旗開得勝,忍不住哼起小調。
“這麽開心?”一直在旁看戲沒說話的許南蕭挑眉問他。
“一點點吧。”賀雲弋放開巴特,讓它自己玩去,“不過感覺這個人不太好相處,要是給你臉色看怎麽辦?”
“你覺得應該怎麽辦?”許南蕭又把問題抛回去。
“那我們就跑呗。”賀雲弋說得理所當然,笑得沒心沒肺。
許南蕭眼睫輕輕眨了一下,眉眼斂着柔光,像是在回憶着什麽。
經過一上午的你來我往,當然,大部分是賀雲弋主動出擊。
這個不管,總之,他幾乎已經摸清嚴儀的脾性,雖然長得跟嚴禮一樣,但智商可完全比不過對方。
中午張姐又做了紅燒魚,賀雲弋正準備大快朵頤,這煩人精又來了。
他頂着一張死人臉,就站在賀雲弋旁邊,眉頭皺得能夾死一只蒼蠅。
“啧,你要麽坐下來好好吃飯,要麽就玩自己的去,跑這站着幹嘛?”賀雲弋白眼都快翻天上去了。
“你知道自己是什麽身份嗎?在這,只有許先生是客人,你跟我都是顧總雇傭來照顧許先生的,怎麽能上桌吃飯?趁許先生還沒來趕緊下來!”
賀雲弋也不知道他這些話是跟誰學的,正準備反擊,許南蕭就從二樓下來,拉開椅子坐在他旁邊,擡頭掃了一眼嚴儀便收回視線,“你要讓他到哪去?”
嚴儀見他并未發火,狐疑地看向旁邊的賀雲弋。
過了片刻,他才低頭說:“下人不該跟主子坐在一張桌子上。”
還真是實誠。
屋內氣壓頓時又低了一分。
賀雲弋這還是第一次看見許南蕭生氣,悄悄戳了下他的胳膊,“估計他是電視劇看多了,你就別跟他一般計較了。”
許南蕭把處理好魚刺的魚肉夾進他碗裏,“他這樣說你,你不生氣?”
“嗐,這有什麽可氣的。”賀雲弋大大方方,看起來也确實不像生氣的樣子,“最起碼他還把你當主子。”
他以前看過很多小說,書中像許南蕭這種身份的人,剛被總裁帶回去時,總是會受盡各種刁難責罰,雖然嚴儀有時候說話挺讨厭的,但是看起來倒還挺尊重許南蕭的。
吃了一大口鮮嫩的魚肉,賀雲弋開始打圓場,“都先坐下吃飯吧,張姐費了多大功夫才做好這一桌,要是不吃可就浪費了。”
“對對,小賀說得對,都坐下來吃。”張姐端着最後一盆青菜從廚房出來,依舊樂呵呵的,應該是沒聽到剛剛嚴儀的話。
張姐和賀雲弋中間空了個位置,“小嚴啊,你就坐這吧,平時都你哥坐。”
“我哥?”嚴儀瞳孔地震,像是難以相信自己那一貫最講規矩的哥哥竟然會犯這樣的錯。
他看着桌上三人其樂融融的氛圍,還是難以接受,轉身跑了出去。
“诶,這孩子怎麽了?”
“張姐你別管他,孩子大了,叛逆期到了,我們吃我們的,不得不說,張姐你這做魚的手藝也太好了!”賀雲弋吃的滿嘴油還不忘誇誇大廚。
“那是。”
吃飽喝足,賀雲弋在庭院裏溜達了幾圈消食,腦袋裏靈光一閃,突然蹦出個想法來。
一路跑回房間,推開門,對着正準備午睡的許南蕭興奮地說:“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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