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啧,我管他幹什麽,這小子天天氣我,活該!”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嚴儀看着賀雲弋失魂落魄的背影,連手上的泡面都覺得不香了。

一整個下午,賀雲弋都在和巴特瘋玩,院子裏的草皮都被他倆玩壞了好幾塊,最後一人一狗站在牆角挨訓。

“行了小海,兩孩子不就是貪玩了點嘛,至于罵到現在嗎?”張姐實在看不過去,出面調解。

“我哪有罵他們啊,姐,你要是再這麽慣着,等回頭顧總回來,我可就不管了。”張小海比那一人一狗還委屈。

一個是顧淮之寶貝得要命的小狗,一個是請來照顧許南蕭的賀醫生,他哪有那個膽子敢罵他們?到現在,他可是一句重話都麽講過,完全是在同他們科普一些養護草坪的注意事項。

當然,其中一只狗肯定聽不懂。

然而他說的話,對他姐來說顯然信服度太低。

“行,你不信是吧?”張立海轉頭對賀雲弋說,“賀醫生,你來說,我剛剛可有罵過你們。”

賀雲弋眼珠子轉了一圈,而後低下頭,一言不發。

“……賀醫生你!”張小海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賀醫生你說話啊!”

現在情況已經非常明朗,張姐看他的眼神也越來越兇。

張小海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他這個姐。

“姐,你先聽我解釋!”

張小海手上拿着的魚竿不小心掉到地上,一人一狗頓時吓得一激靈。

賀雲弋委屈撇嘴。

巴特在他旁邊哼唧。

一人一狗,完美配合!

“張小海!”張姐從地上撿起魚竿,“現在你還有什麽好解釋的!”

賀雲弋蹲下來,和巴特擊掌,再擡頭,便和二樓露臺上的某個人,視線相對。

太陽已經漸漸落下,陽光并不刺眼。

但賀雲弋還是忍不住眯了下眼,移開視線。

繼續撸着狗頭,“巴特,好狗!”

“你每天吃的魚都是小海弄的,你這麽坑他?”許南蕭友好提醒。

“!”賀雲弋手上一用力,揪下一撮狗毛,疼的巴特慘叫一聲,直瞪着他。

“不好意思啊。”賀雲弋一邊安撫,一邊把那撮狗毛安上去,“那什麽,我先去救小海哥,你自己玩去。”

“汪汪!”

賀雲弋趕緊跑過去解救他海哥。

三言兩語把張姐哄好,轉頭對上張小海哀怨的目光。

“賀醫生,我有什麽地方惹到你了嗎?”

賀雲弋鎖好門,走過去,少見的冰冷嚴肅,“我昨天看見你了,你又在賭錢是嗎?你忘了之前怎麽答應過你姐姐的嗎?”

張小海怔了怔,眼神裏滿是難以置信。

“你……你怎麽知道……”

“你先別管我是怎麽知道的,我只是想勸告你,現在的生活來之不易,不要總是覺得,我就只賭一次不會有事的,有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到最後,你想收手都來不及。”賀雲弋輕嘆一聲,“我知道你本性不壞,所以才跟你說這些。”

張小海沉默良久,終還是低聲應下,“你放心,我以後不會了。”

從房間裏出來,正巧碰上嚴儀,看他着急忙慌的,好像在找什麽東西。

“你找什麽呢?”賀雲弋問了句。

“找我車鑰匙!”嚴儀還瞪了他一眼,“該不會又是你偷的吧?”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還有,我再澄清一點,昨天我可不是偷的,是你丢在那被我撿到的。”

兩人正說着話,嚴儀餘光瞥見站在樓梯口的許南蕭,話鋒一轉,搭着賀雲弋的肩,硬是把他轉了個方向。

“你幹嘛?”

“你上午不是跟我說有一款游戲特別好玩嗎?過來教教我。”

“?”賀雲弋對他的迷惑行為甚是不解,“你不是說那游戲太幼稚了,打死都不會玩嗎?”

“我現在想想感覺還是挺解壓的,用來打發時間也不錯。”

嚴儀推着賀雲弋進了自己房間,從頭到尾他都沒敢再看許南蕭,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暴露了什麽。

雖說賀雲弋這小子令人讨厭的很,但要說眼睜睜看着他被顧淮之扔進海裏喂魚,好像也不太忍心。

那他就大發慈悲,挽救一下這個即将失足的少年。

賀雲弋從進房間就發現嚴儀在發呆,臉上的表情還挺豐富,一看就知道,智商沒比他高到哪去。

“嘿,回神了,在想什麽呢?不是說讓我教你打游戲嗎?”

“打什麽游戲啊!”嚴儀恨鐵不成鋼,“我下午跟你說的,你到底聽進去沒啊!”

賀雲弋先是愣了會,才想起來嚴儀說的是什麽,他嘆了口氣說:“聽進去了,你不就是讓我別喜歡他嘛。”

“所以啊!”

“所以什麽?”

“所以,讓你從情網中逃脫出來的第一步,就是減少你們在一起的時間,畢竟對着許先生那張臉,肯定會讓你越陷越深。”

嚴儀分析得頭頭是道,聽起來讓人不明覺厲。

賀雲弋給他點了個贊,“你說得非常有道理!”

下一秒,敲門聲響起。

張姐語氣有些着急,“小賀,我剛剛看見許先生臉色很不好,還一直咳嗽,你要不要去看看?”

張姐連話都還沒說完,賀雲弋在聽見“許先生”這三個字時,就已經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我去看看。”

嚴儀:“……”

這叫聽進去了?

分明是聽進狗腦袋去了!

賀雲弋剛到房間門口,就聽到裏面傳來撕心裂肺的咳嗽。

“怎麽回事?白天不還好好的嗎?”

沙發上,臉色蒼白的人朝他溫柔一笑,“我沒事,你別擔心。”

說完,又偏頭悶咳了幾聲,咳的賀雲弋心都跟着揪起來了。

“實在不行,我們還是去醫院吧。”

許南蕭搖了搖頭,“我這身體也是老毛病了,真的沒關系,更何況,顧總下了命令,不讓我離開這,昨天你帶我出去,他知道了一定會遷怒與你,我不想你為難。”

賀雲弋沒想到都這種時候了,他竟還在替自己着想,看他現在謹小慎微的模樣,也不知是不是顧淮之又在威脅他,虧得他之前還覺得顧淮之沒想象中那麽糟糕!

“不如這樣,明天我正好要去醫院打第二針狂犬疫苗,到時候我跟顧總申請一下,再把嚴儀帶着,這樣他總該放心了吧,只不過你要再堅持一晚上了。”賀雲弋看着他瘦削的身子,心疼都快從眼睛裏溢出來了。

許南蕭也不再堅持,同意他這個提議。

“只是,可能還要麻煩雲弋你再照顧我一晚了。”

賀雲弋頓了下,愧疚和心虛同時湧了上來。

他确實打算今晚去嚴禮的房間睡。

但現在許南蕭的情況,根本離不開人。

“不麻煩,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賀雲弋走過去把窗戶關上,“你放心,今晚我不睡了,就在旁邊看着你。”

因為許南蕭身體情況惡化,晚上吃飯時,飯桌上的氣氛也有些沉重。

張姐擔心許南蕭吃不下飯,又特意給他煮了粥。

“小賀啊,你待會上去的時候,記得把粥帶給許先生,一定要看着他吃了,身體本來就不好,要是再不吃點東西,肯定是撐不住。”

“放心吧張姐,南蕭雖然不太愛講話,但性子還是很溫和的,他能分得清厲害關系。”賀雲弋邊收拾自己的碗筷邊向衆人解釋。

他卻沒看見張姐一副“你在說什麽胡話”的驚訝表情。

在賀雲弋來之前,許南蕭已經被帶回來兩天了,剛開始大家驚嘆于他的容貌,後來發現,這人好看是真的,冷也是真的。

倒不是說會為難他們,只是他不願與人說話,性子又倔,自己決定的事誰說都不管用。

當初,許南蕭也是胃口不好,不願吃飯,她換着花樣想給他做些能下咽的東西,但無論什麽,他都一口沒動,便是連顧淮之也拿他沒辦法。

今晚她讓賀雲弋把粥端上去,也抱有試試的心态,她總覺得許南蕭對賀雲弋有些不同,也許是因為對方醫生的身份讓他有安全感。

但無論如何,許南蕭也絕不可能會是賀雲弋口中“溫和”的人。

張姐看着賀雲弋上樓,欲言又止,最後在額頭和肩膀處點了三下,“阿門,年輕人的事還是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

賀雲弋推開房門,屋內只開着一盞小燈,恍惚間,讓他以為回到剛來的那一晚。

不,還是有些不同。

那晚的許南蕭面對他一臉敵意,而現在,那個渾身帶刺的男人,卻輕輕眨了下眼,對他溫柔地笑。

有那麽一瞬間,賀雲弋生出一種錯覺,一種,許南蕭會不會也對他有好感的錯覺……

“當然不可能啦,你在想些什麽東西,那是誰?那可是許南蕭诶。”許是覺得自己說話的語氣也不太好,嚴儀頓了下,壓低聲音說:“當然,我也不是說你不好,就是覺得,許南蕭那樣的人,還是孤獨終老比較合适。”

賀雲弋:“?你能不能別咒他!”

嚴儀翻了個白眼,“這就護上了?而且我告訴你,‘孤獨終老’對于他來說,還真不是詛咒,可能還是祝福呢。”

“你什麽意思?”賀雲弋扭過頭問他。

“我也是聽人說的。”嚴儀又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更低了,“這麽些年,許南蕭的身體一直靠藥吊着,他們說,他應該活不過三十歲。”

啪!

“哎喲!”嚴儀吃痛叫了聲,對着通紅的手背直吹起,“你打我幹嘛?”

“打蚊子。”

賀雲弋聽到這話并未覺得生氣,因為他知道小說的結局。

雖然,那在他看來,也并不是一個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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