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只是認識

第3章 只是認識

晏暄一直以為Road不愛說話是因為不擅長跟人交流,沒想到對方真的想知道什麽事情時,也是很會圍追堵截的。

其實他以前玩游戲從來不綁CP,也不懂得游戲CP除了一起打游戲之外還會做些什麽,方才那樣說,不過是慌張之下找的借口。

而Road雲淡風輕地連這句話一起扔回給了他,他不知道該怎樣拒絕。

晏暄放在鍵盤上的手指下意識地向後蜷縮,如果可以的話,他非常希望回到昨天晚上,拔掉家裏的網線,按下自己向Road傳照片的手。

要說嗎?

當然不能說,對方每多了解他一分,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便危險一分,總有搖搖欲墜、分崩離析的一剎那。

晏暄直接退出了游戲。

坐在辦公室的路槐青看到铵根ID旁邊的在線标記閃爍幾下,熄滅成了灰色。

真的吓跑了。他擡了擡眉。

路槐青向來不是窮追不舍的人,他沒有那樣的耐心,也沒有那麽多時間可以浪費,玩游戲不過日常生活中一件普通調劑,他對網上認識的人也不會抱有什麽多餘幻想。

随手關掉游戲界面,路槐青拿起桌面上需要他批示的文件,一份份看下去。

晏暄這天下午工作得特別專心,仿佛是為了忘記Road抛給他的難題,他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反推案的修改上,像中學時做閱讀理解,一字一句地琢磨路大祖宗的修改意見。

下班後他還剩半頁A4紙的內容沒改完,大彭經過的時候跟他打了個招呼:“暄兒我先回了啊。”

晏暄頭也沒擡地應了一聲,聚精會神地盯着屏幕打字,大彭以為他改文件改得焦頭爛額,沒空搭理自己,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說:“友情建議你先歇會兒,不然我怕你待會兒看見路總,會忍不住以媽為圓心以祖宗十八代為半徑把他掃射一遍。”

“那我明天就會因為左腳先進公司被他開除。”晏暄沒好氣道。

大彭放心了:“知道就行,走了。”

人專注起來時間就會加速流動,半小時後晏暄長出一口氣,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準備将修改完成的反推案從頭到尾再讀一遍,就提交給路槐青。

公司裏已經沒有幾個人了,這一排工位只剩下了他自己。

而前面一排……

晏暄有些驚訝地發現任渝居然還背對自己坐在位子上。

就在這時,任渝忽然回過了頭,看到他時微微一愣,随後露出了一個笑容:“你也加班?”

晏暄的大腦一片空白,過了幾秒鐘,他才緊張地點了點頭:“對。”

感謝路槐青,感謝晝火,感謝加班的他自己,感謝丘比特一箭穿心。

任渝看一眼手表,又看一眼晏暄漂亮的五官,提議道:“待會兒一起去吃飯吧。”

晏暄咽了一口口水,正要說好,就被由遠及近的一聲“任渝”給打斷了。

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路槐青單手握一本文件夾,走到了任渝旁邊:“你昨天交上來的最新一版底層文件裏,關于戰鬥系統概率增量的那部分代碼需要再考慮一下,我看了一遍,現在的運行日志還是會在相當程度上受到真随機算法的影響。”

晏暄意識到路槐青竟然也沒下班。

任渝溫和道:“可能是暴擊概率取值取得不合适,我盡快調整,在下一個版本裏交給您。”

路槐青“嗯”一聲,過了片刻,任渝聽到對方問自己:“你跟他很熟?”

他看清路槐青的目光朝向的是晏暄所在的方位,答話時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幾分意外味道:“說不上熟,只是認識。”

畢竟他之前沒有從這位新來的路總口中,聽過除了工作之外的事情。

晏暄對有路槐青出現的場合都發自內心地抵觸,他想先躲到電腦屏幕背後,等路槐青走了,再同任渝繼續方才的對話。

不管怎麽說,任渝的晚餐邀約還是很值得讓人高興,晏暄收拾好桌面,杯子裏還剩小半瓶水,他大發慈悲地倒給了自己工位旁邊一棵擺了很久也沒人照顧的開花植物。

晏暄以為路槐青沒有注意到他,然而五分鐘之後,他就發覺自己被籠罩在了一片陰影中。

有人停在了他旁邊。

路槐青的眼神落在面前的男孩子身上:“我記得在系統裏跟你說過,今天下班前需要提交給我最新一版反推案。”

晏暄起身時已經調整好了表情,臉上浮起薄薄一層笑意,仿佛戴上一張即用即取的社交面具。

“我已經改好了路總,馬上發給您。”他仰起頭,望着那張英俊的面孔說。

路槐青沒有像晏暄期望的那樣立刻離開:“你每次改都加班到現在?”

晏暄沒出聲,也沒有把對方的問句往關心上面聯系,只是默默地在心裏嘀咕了一句,我留到現在還不是因為你毛病多。

你行你上啊。

站他對面這位祖宗仿佛聽得見他心聲,添了一句:“其實你不行也可以換人。”

晏暄仿佛聽見自己的面具裂紋的聲音。

路槐青擡起那只骨節分明的手正了正衣領,視線不動聲色地在他眉眼之間打了個轉。

晏暄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覺得路槐青就像在從自己臉上探尋誰的影子。

不過對方沒留給他太多遐想的時間,很快便不再看他,漫不經心地一掃他工位旁邊的花盆,随口說了一句:“誰這麽無聊,給假花澆水。”

晏暄:“……”

難怪那盆植物沒人照顧還是可以開花,還開得那麽長那麽久。

路槐青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視線中,他咬着牙開了晝火內部的聯絡系統,找到這位太子爺的頭像,将修改完成的反推案發了過去。

他關電腦的時候任渝已經背好了挎包,站到了他的椅子旁邊:“晏暄,要走麽?”

晏暄甚至不敢同對方對視,起身的時候覺得手腳都不是自己的了,還險些被旁邊的垃圾桶絆倒:“走吧。”

明明平常同大彭插科打诨總能占上風,可跟任渝站在一起的時候,晏暄的嘴皮子功夫卻一成也用不出來,兩個人等電梯的時候,還是任渝先開口找的話題。

“路總好像很關心你。”任渝說話的時候,有意無意地在觀察晏暄的表情。

提起路槐青,晏暄的神色立即怨憤得很生動:“他不針對我就不錯了,怎麽可能關心我。”

任渝笑了:“別這麽說,路總人不錯。”

他問晏暄晚上想吃什麽,晏暄想起白天聽實習生小姑娘們說起的火鍋店,便向對方提了一嘴。

“離公司很近的那家?”任渝問。

晏暄覺得任渝似乎對這個提議不太滿意,連忙道:“夏天吃火鍋确實挺奇怪的,要不我們換別的。”

任渝一瞥腕表上的時間,輕描淡寫道:“就這家吧。”

似乎每一家在社交網絡上成為網紅的火鍋店味道都差不多,晏暄對別的食物沒什麽期待,唯獨想嘗一口正宗麻醬,他是北方人,待在洋城這座極南城市兩年,也只剩下這點微弱鄉思。

不過這一家也讓他失望了,麻醬完全用花生醬代替,裹住在沸水裏翻滾過的食物之後,有股黏膩的奇怪味道。

“喝酒麽?”任渝拿着兩瓶啤酒随口問。

晏暄不能喝的,之前他還跟大彭說,覺得自己有種病,一喝酒就會頭暈臉紅,大彭停了一下,提醒他道:“有沒有可能,這個叫酒量不行去小孩兒那桌。”

不過晏暄不想任渝覺得自己掃興,還是說:“能喝一點兒。”

任渝給他倒了滿杯,雪白的泡沫只差一點就要從杯沿溢出,晏暄捧着喝了一大口,喉嚨留下了比氣溫更高的熱度。

他喝酒上臉極快,白皙的皮膚氤氲開一片緋紅的輕雲,眼裏也浮起了水意。

“看來是真的只能喝一點。”任渝笑着,用易拉罐同晏暄碰了個杯。

這頓火鍋吃到尾聲,晏暄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下巴墊在胳膊上,眼睛都快睜不開。

任渝見他這樣,便道:“我去洗手間,等我一下,回來結賬。”

晏暄帶着困意說了聲“好”。

假如他可以更清醒些,就能夠看到任渝去的方向并不是洗手間,而是火鍋店出了門右拐兩步就到的便利店。

路槐青留下把晏暄修改的反推案看完了才下班,這一次晏暄改得足夠用心,他在系統裏給了對方通過的反饋。

去地下車庫開了車子出門,在晝火附近商圈等紅綠燈的時候,他無意間瞥見馬路邊便利店推門而出的那人是任渝,手裏還拿着一盒……安全套。

路槐青皺起了眉。

他沒記錯的話,下班前任渝邀請過晏暄共進晚餐,但任渝也說過,跟晏暄不熟。

男孩子那張年輕好看的面孔浮現在他腦海裏,剛畢業兩年,怎麽想都是很容易輕信受騙的年齡。

路槐青的車在路口掉了頭。

任渝從火鍋店把晏暄攙出來,正準備拿出手機打車去附近的快捷酒店,沒防備一擡頭,看到了幾步之外一輛惹眼的跑車。

車窗完全降下來,車內路槐青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路、路總,”任渝不由得結巴了一下,“您也來吃火鍋?”

路槐青不答,只是将下巴朝晏暄的方向送了送:“他喝多了?”

任渝心虛地說是。

“我送他。”路槐青從從容容地下車,有力的手扶住晏暄肩膀,将他的身體重心移向自己,帶他上了車,看也沒看任渝表情便揚長而去。

路槐青的車開出火鍋店幾百米之後,晏暄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看清身邊那張臉之後,一下子吓出了幾分精神:“……路總?”

“醒了?”路槐青沒看他,“住什麽地方?”

晏暄戰戰兢兢道:“路總,你在這兒把我放下就行。”

“我問你住什麽地方。”路槐青淡淡道。

晏暄還是一副瞻前顧後的模樣:“路總,我……”

路槐青終于失去耐心,直接打斷了他:“怎麽這麽磨磨唧唧。”

晏暄沒聽清:“摸、摸摸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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