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

江衍修之所以會坐父親的車前來,不過是為了滿足他“一家人其樂融融”的隐秘願望。

但回去的時候,他還有事要做,于是得以逃脫這種演戲一般的行為。

他對周慧安和周敏赫母女兩個其實并無惡意,有時候甚至覺得感激,只是一直以來都沒有得到過的東西,他不願意外求。

感情需要經營,他沒有多餘的力氣。

父親和繼母和他告了別,帶着敏赫三個人開車走了。

敏赫離開的時候,目光一直偷偷地在看繼兄旁邊的小孩。

感覺對這個繼哥哥越發的不了解了。

她一直以為他是個對萬事萬物冷漠的人,雖然禮貌周到,但鮮少見他有溫情脈脈的時候。

也曾隐晦地打聽過,聽家裏老傭人說,他自小就是不太熱絡的性子,似乎是因為那個原因就更是冷淡了。

至于“那個原因”是什麽,這就不得而知了。

江家人好像對此諱莫如深。

豪門多秘辛,她雖然好奇,但也知道自己不宜過多打聽。

助理把他的車開了過來。

一輛非常不低調的阿斯頓·馬丁,助理驚訝地發現,江總手裏牽着個孩子,約莫才四五六七歲,生得唇紅齒白,印象裏這樣大的小孩都愛鬧騰,話也多,如果是個內向的,多半也會顯露出怕生的樣子,但這小孩似乎很自如,還念了一句:“Aston Martin,江叔叔你好有錢哦~”

江衍修溫聲問了句,“還好,比你媽媽有錢一點點。你認識這個車?”

“嗯,小景特別喜歡,可惜她買不起。”林禦凡哈哈笑了笑,“你知道嗎?她可愁人了,一有錢就花天酒地,沒錢就拉着我吃蔬菜沙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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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天酒地?”江衍修眯了眯眼,随手把林禦凡抱上車。

林禦凡往裏面爬了爬,自己系上了安全帶。扭頭對江衍修笑了笑:“raki,一種用八角茴香的葡萄蒸餾酒,小景經常喝。她還喜歡一種果味幹白。有時候也會托人帶幾瓶威士忌。她是個酒鬼。”

“哦?是嗎?我記得她酒量不太好。”

喝醉了就差人事不省了,唯獨留下的一絲清明就是固執地要回家。

他記得那一次……她喝多了,拽着他的胳膊發自靈魂深處地問他,“你為什麽不碰我?談戀愛都……”她掰着指頭數了好幾遍都沒數清,顯然是醉得厲害,勾着他的脖子,“反正好久了,你其實不喜歡我吧?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了,反正你又不會說好聽話給我,不會哄我,也不逗我開心,你太壞了,我也不喜歡你好了。”

他看着她,緩緩說了句,“喜歡。”

“才不信你,你就會欺負我、騙我。”

“是真的。”他扯着她去衛生間,“去洗洗澡,一身酒氣。”

她裝模作樣地別過頭,“不去,你嫌棄我。”

“你再說一遍?”

“……。去就去,你幹嘛兇我!”

洗完澡非鬧着回家,包包帶上,手機帶上,衣服帶上,還從酒櫃裏順了他一瓶酒,高跟鞋穿了好幾下才穿上,走了兩步扶着牆,走不穩,脫了提着,扭頭看他:“你送我回家,不安全。”

還知道不安全。

他靠在沙發上,蹙着眉看她,“今晚住這邊,你喝得爛醉往哪裏跑?”

“回家,女孩子不能在外面過夜。”她竟一本正經地說,

他就差把她提起來扔窗戶外頭去了,見天沒事就熱衷折騰人。

他最後還是開車送她回去,她那時候已經自己住了,特別小的一間房子,進門都覺得縮手縮腳,她趴在車窗上看他,眼睛被酒氣熏得特別明亮:“你要不要上去坐坐啊?”

他瞳孔微微縮了下,倏忽笑了,“在我家不安全,在你家安全?”

林景娴隔着車窗玻璃捏他的臉,“你!閉!嘴!”然後狠狠哼了他一聲,仿佛自己別扭小心思被拆穿了一樣惱羞成怒。

其實她那性子,什麽都寫在臉上,鬧別扭都要在腦門上貼個我不高興了你快來哄我你不哄我我就不理你了的标簽。

……

林禦凡啧啧搖頭,“哇,酒量何止是差,一喝醉就抱着我哭,罵我大壞蛋小壞蛋……”他聳了聳肩,做出一副“excuse me???”的表情。

江衍修緩緩笑了笑,“可以想象。”

助理關上車門,繞到駕駛座,拉安全帶的功夫,一邊好奇地用餘光瞥後視鏡裏的江衍修,一邊開口詢問:“總裁您今天回哪邊?龍裏灣那邊我也已經叫人去打掃好了,您随時可以過去住。”龍裏灣那邊裝修是早就完成了的,早幾年買的房子,他一直以為當時是按照婚房的标準來的,雙人床,雙衣帽間,還有預留的嬰兒房。此外還有一間畫室,特別大,他那時候想,江太太肯定是個會畫畫的藝術家,沒成想,裝修完江衍修連去看都沒看一眼,然後就閑置了,所有的家具都罩了起來,前兩天接到江總電話的時候,他找人上門清洗,自個兒去監工,瞧見灰塵都落了厚厚一層。

江衍修淡聲回答:“那過去吧!”

“好的,總裁。”

“叫人送些日用品過來,六歲小孩用的。”

“是。”

“順便幫我請個中餐廚師。”

“好的。”

車子已經徹底駛出了林家的宅子,繞過中心噴泉廣場和規整的園林植物叢,很快就到了崗亭,保安出來敬禮示意,然後放行。

九月底的陽光已經不夠熾烈,但依舊明晃晃地燦爛着,下坡的道路上兩排郁郁蔥蔥的喬木遮天蔽日,到了主路上,又恢複明朗,回頭去看那裏好像是一個幽森的古堡,其實這處別墅群早已沒有了當初的光鮮,很多地方已經顯得落後和不合理,經歷過幾次改造,但大體框架和結構是沒法子變的。

但似乎它并沒有顯得多窘迫,反而在時間的洗禮下顯出幾分幽沉的韻味來。

就像某些感情,以為它會随着時間慢慢淡化消失,面目全非,然而它只是愈演愈烈,發酵成酒,嘗一口就燒喉,越來越清晰,燙印在骨子裏。

林禦凡扭頭看了一眼別墅的方向,舔了舔嘴唇,“小景知道會打我的。”

——江衍修真的把林禦凡拐帶走了。

江衍修微微偏頭,“我保護你。”

助理驚奇擡眼,連忙又垂下專注看路,印象裏,江總好像從來沒有說過這麽肉麻的話,即便是對小孩子。

林禦凡一把扯住他的高定西裝,恨不得眼淚鼻涕都蹭到他身上。

“爸爸!!爸爸你太好了!!”

車子晃了一下,是助理手抖了,他連忙道歉:“抱歉總裁。”

江衍修心情好,輕描淡寫地說了句,“注意看路。”然後低頭看胳膊上挂着的小肉團子。緩緩笑了笑,擡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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