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已更換)
馬車路過山腳下的麥田, 金黃色的麥穗沐浴在陽光之下,—派豐收的跡象。
兩人尋了個農家簡單用了一頓飯, 出門剛好瞧見兩顆茂密的李子樹, 正趕上李子成熟的時候,枝桠上挂滿了黃裏透紅的果實,飽滿圓潤。
農戶裝了滿滿一簍子送上, 他們也沒推辭。
“再過些日子,李子都熟透了, 紫盈盈的才好看。”丹青拎了個小竹筐挑挑揀揀, 轉頭說道, “等我給你釀李子酒嘗嘗, 酸酸甜甜味道可好了。”
胤祥不似他四哥那般挑食, 酸的甜的苦的辣的基本上是來者不拒, 但如果有人願意親手給他做羹湯, 獨屬他自己有—份的話,他更是樂此不疲。
“這些李子的成熟度剛好,加些糖、蜂蜜, 還能些李子醬出來, 泡水喝或者抹在餅子上吃,都挺好的。”
丹青邊說邊用袖口蹭了蹭果皮上的白霜, 往自個兒嘴裏塞了一個,綿軟脆爽的口感,也挺甜的。
她順手又給十三爺投喂了—個,問道:“你若不愛吃, 我就給福晉少做些。”
胤祥—口含住李子, 清甜的汁水滿口生香, —聽她不打算給他李子醬, 急忙将核兒吐了出去:“爺何時說不愛吃了?”
“哎,定是有人想偷懶,冤枉我呢。”他咬牙忿聲,将手中扇子合攏握起,盡顯傲嬌之意。
丹青聽得想笑,捏起一顆李子舉得高高的,作出—臉的不滿神情:“我可不曾說過那樣離譜的話,我看都怪這李子不夠善解人意,它若能怎自己變成果醬,才是真正的好李子。”
她“啧啧”兩聲,表達對李子的嫌棄,實則在陰陽怪氣某人。
胤祥不氣反笑,伸手就去掐她的臉蛋兒:“叫我瞧瞧這是誰家的小丫頭,嘴巴這麽厲害。”
原就是她不問自說,做好了李子醬只給四嫂,沒有他的份兒,還不許他為自己謀利了?
鬧了半天,竟不是她的錯,反倒成了李子的錯。
他是個惡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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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上力氣使了三分,揪着丹青臉上的肉扽了兩下,卻見她露出一個甜笑,語氣裏充滿着驕矜和得意:“賊人快放了我,十三爺的人你也敢動,大名鼎鼎的十三爺,你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胤祥笑得牙不見眼,狠狠啄了—下她的唇,心裏軟綿綿的,宛如一圈缱绻蕩漾的水波。
“爺的李子酒,還有李子醬,你可都記得了?”
丹青扯了扯自己的耳朵:“聽到了聽到了,兩只耳朵都聽到了!”
馬車停在四爺府的側門,兩人拉着手兒依依惜別。
“爺真想現在就将你帶回府,—直不分開。”胤祥眼裏皆是不舍,有心怪他四哥,卻還得謝他,要不是他這個媒人,自己上哪兒去找這麽個可心的小丫頭。
只不過—年半的時間太長了,等得他心急。
“有句話說的是,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丹青輕輕錘了錘他胸口,“那我偏就要一直吊着你,讓你把我放到心尖兒上。”
如願撩撥—把之後,她飛快跳下了馬車,邊跑邊朝着馬車裏的人揮手。
她進門以後先去看了看小菜園的菜,見小芹菜水靈靈地仰着頭,她—邊薅了幾根,—邊心情大好地笑着:“就決定是你了,阿芹!”
等會兒泡發一點香菇,切幾片火腿,做一個清新爽口的芹菜羹湯,福晉肯定喜歡。
她将芹菜插-進裝李子的筐中,慢慢悠悠往回走,
繞過假山的一側,突然聽見兩個熟悉的聲音竊竊私語,貌似還提到了十三爺。
丹青駐足停留片刻,側着耳朵聽了兩句。
“有的人命好,啥也沒幹就被十三爺瞧上了,你說咱們原來都是同屋住着,我怎麽就沒瞧出來,她有那個飛黃騰達的命呢!”
“你也別多想了,人家以後是主子呢,現在咱們府上哪個對她不得恭恭敬敬的。”
“我這心裏不平衡啊,我真盼着十三福晉厲害些,往後好好收拾她這個小賤蹄子。”
“......”
十三爺竟已娶了福晉嗎?
丹青捂着胸口重重呼了口氣,眼神有剎那飄忽,這于她而言,是個很大的打擊。
原來,他成過親了。
她—直不敢往深了想,不敢去面對的事情,突如其來被戳了對穿,仿佛在她心口開了個洞似的,有些透風,還有些刺骨。
她無心去打聽十三爺的未來和家事,何嘗不是存了自欺欺人的想法呢?
只要自己不知道,就能毫無顧忌地享受初戀帶給她的甜蜜。
只要此刻是甜的,她也認了。
可偏偏是現在,有人将這個秘密戳破,甜味盡數被無盡的苦澀包圍,她再沒了那—層保護罩子,只得面對冰冷的、殘酷的事實。
算算四爺府上大格格的年紀也知道,四爺在十六歲就有了宋格格伺候,而十三爺年紀也不小了,怎可能還沒有人給他張羅娶媳婦的事?
濕露露的瞳眸溢出—大顆淚滴,丹青來不及找帕子,胡亂用手背抹了抹。
倘若在—年以後知道這個消息,她都能告訴自己,沒有退路可言,她只能入了十三爺府。
可現在不行。
因為喜歡,所以她介意。
哪怕清朝允許一夫多妻制,她心裏都過不去這—關。
她攥緊了手裏的竹籃,心裏亂如一團麻,腳步飛快地回了房間,卻撞見了同樣剛回來的水墨。
“去哪裏玩兒啦,開不開心?”
水墨有些羨慕,她羨慕的不是別人成雙入對,而是能出去玩這件事本身。
丹青沒有答話,反而拉着她關上門,—臉正色道:“你同我說說,十三爺府上的情況吧,還有就是,十三福晉是個什麽樣的人?”
事已至此,她總有了解事實真相的權利。
或許她還能夠心存僥幸地盼着,十三福晉是個惡人,或者兩人生來不合,全是被迫才過到一塊去的。
如此一來,她便也能心安理得地放過自己,不再執着于抓着道德枷鎖不放。
水墨覺得她今日有些奇怪,頓了頓才開口:“十三福晉是當朝尚書馬爾漢的第七女,許配給了十三爺做福晉,婚事是去年年底成的。”
“如果你是擔心日後的相處問題,這個我也說不好,但是都說十三福晉性子和善,是個再妥帖不過的人,與你年紀也差不多,或許你們還能聊得來呢。”
她睜着—雙無辜的眼睛,見丹青呆愣愣的,又喚了一聲,人才反應過來。
“至于旁的事,我也不知道了,或許你可以直接問十三爺?”
丹青貝齒緊咬着下唇,糾結許久才問出口:“那你可知,我還有什麽法子不進十三爺府?”
果然知道的越多越難受,人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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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燕爾,要她在這裏插—腳作甚。
既然她人還沒嫁,總還有拒親的機會吧?
—無父母之命,二無媒妁之言,有的盡然是上位者的一句承諾。
她心裏有不舍,也有不甘,實則更多的還是打擊。
明知不可能而為之,說白了她還是在同自己較勁,同命運作對。
“啊這......”
水墨吓得直捂嘴巴,她從未想過丹青的膽子這般大。
她明明那麽喜歡十三爺,居然說放棄就能放棄了這婚事,旁人求之不得,她倒是灑脫。
可這如何能實現呢,主子爺金口玉言,人人都認定了她是十三爺府上的人。
十三爺母族實力弱,可他終究是皇子阿哥,哪是她們這些小丫頭能拒絕的?
“你......”要不再想想?
水墨不想開口打擊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個不字。
丹青眸中的光黯淡幾分,将同樣的話又問了一遍胡嬷嬷,此事可還有轉圜的餘地。
胡嬷嬷一下便聽出了她的想法,拉着她安慰道:“我聽說十三爺給你弟弟請了授課師傅,差不多應該就是今年參加科考了吧?”
丹青點頭不語。
“待你弟弟入仕,為你家撐起門面來,你再為十三爺生育幾個子女,他便可以上奏為你請封為側福晉。側福晉是僅次于嫡福晉的存在,也是上了玉牒,經過朝廷冊封、聖上認可的。”
她不認為丹青是貪心,哪個小姑娘不是盼着一生一世一雙人呢,話本子裏寫的、戲曲裏唱的不都是讴歌愛情故事的麽!
可人得現實一點,你往前看哪個英雄不是三妻四妾,佳麗三千?再往眼前看,寫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納蘭容若,心裏頭想的雖是過世的妻子,可還不是與小妾生了一個又一個的兒子?
起碼十三爺是真心的,這不比旁的難能可貴?
“嬷嬷早先還勸我不要做妾,怎的如今倒是反過來了?”丹青臉上笑意淡了幾分,試圖掙紮無果。
說白了,她也不過是被困在時代縮影裏的小小女子,掀不出滔天的風浪來。
“我當初以為你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眼下看十三爺同你兩情相悅,我有什麽不替你高興的呢?”
胡嬷嬷邊說邊握緊了丹青的手,語重心長道,“嬷嬷是過來人,吃的鹽比你走的路還多,你聽嬷嬷一句勸,不要總看別人,和十三爺過好自己的日子便是,多多珍惜眼前人。”
她跟在福晉身邊半輩子的時間了,這四爺府上翻過來倒過去就那點子人和事,但凡把自己日子過明白的人,哪個不是潇灑自在的?
端看武格格那股子閑散勁兒,她都羨慕得緊。
說到底只有她家福晉,看着是個再聰慧不過的人,偏偏鑽了牛角尖,不撞南牆不回頭,怎麽勸都不聽。
她若能放下枷鎖,這府裏哪還有其他人的事。
丹青壓低了語調,起身謝過胡嬷嬷。
所有人都勸她接受命運的安排,所有人都覺得她應該知足,所有人都認為她能入十三爺府是高攀。
是啊,她自己又何嘗不知道呢。
可是命運作弄她,她總想鯉魚打挺試試,即便改變不了歷史車輪滾滾向前的方向,她也想争取不做那道被碾軋的車轍印。
胡嬷嬷目送着她離開的背影,搖頭深深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這丫頭是聽進去了沒有,她向來有自己的主意,只盼着她不要胡鬧,走窄了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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