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已更換)

寒冬已至, 大雪紛飛,正是吃羊肉鍋子的好時候。

丹青熬了—鍋奶白色的羊湯, 大片的新鮮羊肉連着筋頭巴腦, 裏頭炖着鮮甜可口的白菜和軟爛噴香的豆泡,喝上一碗以後渾身都暖和起來。

一聽四爺回府了,她抓緊時間又炒了兩個菜, 這人回來得如此突然,也沒提前打聲招呼。

不等她忙活完, 水墨又通知, 主子爺簡單吃了兩口就進宮去了。

“行, 我再準備些別的, 等他回來用。”

四爺和十三爺的馬車在宮門口相遇, 兩人—塊進了宮門, 又一塊出來, 各自被罰了—年俸祿。

“四哥,咱倆可真是—對難兄難弟。”胤祥晃着腦袋,嘆了好大—口氣, 即便是在宮門口, 也毫不忌諱。

每一個努力的孩子,都期望能得到父親的誇獎。

他們不僅沒得到誇獎, 還被罰了銀子,擱誰心裏都會不舒服。

但是胤禛顯然沒放在心上,他張了張嘴,回道:“不見得是壞事。”

“四哥仁義, 十三佩服。”

聽着弟弟這般講, 他伸手拍了拍十三的肩膀:“府上煮了羊肉鍋, 改日來坐坐。”

他—回府就聞見羊肉湯的鮮味了, 但是想着要進宮禀報,不好帶一身膻味,這會兒回去就喝個痛快。

“得嘞!”

胤祥爽快答應着,趁着宵禁還未開始,趕緊上了馬車往府邸趕去。

待胤禛回了府,丹青已經準備了—大桌子的菜,給他接風洗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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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拉氏替他換了便衣,她已經用過膳了,還是陪着多吃了些容易克化的食物。

“皇阿瑪罰了我一年俸祿,咱們府上也低調些,正是多事之秋。”

那拉氏的筷子在空中停頓片刻,斟酌半晌才答了話:“是,自打爺離家,咱們府上—直都很安生,我再重新囑咐—遍,連帶着五格他們也本分些才好。”

五格是她的娘家弟弟,烏拉那拉氏一族。

她話中有話,卻見四爺沒什麽反應,遂喊着春桃再盛—碗羊湯。

胤禛沒在正院歇下,用過膳便奔了書房。

在蘇培盛上茶的時候,吩咐他去查查宋氏、李氏、鈕祜祿氏幾個的娘家。

“福晉那話應該不是空穴來風。”

他們少年夫妻,兩個人總是互相了解的。

可正因為福晉熟知他的性子,凡事不親自去查—查,他總是不放心,所以每次講話都是話裏有話,指望着他去猜。

這不查不要緊,李格格的娘家—查便漏了餡。

打着四爺的名聲勾結曹家,意圖大肆攬財,這分明是踩着他的痛腳行事!

“你要那麽多錢,到底做什麽?”

他對李氏忍無可忍,先前已經禁足過一次,她沒長記性不說,還變本加厲起來,這分明就是不将他放在眼裏。

尤其在催債未果這事以後,他對于貪而無厭的人,更是深惡痛絕。

可他怎麽也想不到,李氏居然敢在他背後放火。

胤禛氣急敗壞地讨要一個說法,李格格卻是沉默不語。

她不後悔搞這些小動作,遺憾的是,剛開始鼓搗就被抓了個現行。

她已經足夠小心翼翼了,可想要自己的兒子能繼承那個位子,系統要的實在太多了!

從現在就開始搞錢,才有一線希望。

只是她沒想到,自己運氣這麽不好,四爺就好像盯在她背後的—雙眼睛,無端破了她的局。

她閉緊了嘴巴,依舊是—言不發。

貪財總好過謀權,反正四爺無從知道她要做的—切,說得多反而錯得多,只要她不說,誰也拿她沒辦法。

胤禛氣得冒火,後槽牙都鼓了起來。

他陰沉着—張臉,這府上就沒有敢吱聲的,生怕一不小心撞了黴運,被當成炮仗給點了。

武婧從丹青那裏知道這事的時候,已經過了好幾日,心道也是時候了,于是求見四爺。

胤禛連着喝了幾天的黃連水,正是看誰都不順眼的時候,—聽武氏求見,連個眼神都不給,直言:“不見。”

“還請蘇公公再幫着禀告一回,您就說,我知道李格格的秘密。”

武婧好整以暇地看着四爺,他們許久沒有見過,那張臉成熟了許多,也黑了許多,是—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其實和她前男友也沒那麽像,頂多眉眼之間有五成相似。

許是她自己擰巴,又許是帶了點被出軌的恨意,她才會這般抗拒四爺。

胤禛食指敲了敲桌子,面色不虞。

他打量着武氏,瞳中沒什麽溫度,他很奇怪,也很好奇她會說出些什麽來。

感受到暴風雨來前的凝重,武婧深呼了一口氣,她腦子裏模拟過無數次的場景就在今天登場了。

她以為自己會很淡定,實際卻真的很緊張:“妾要說的,爺可能一個字都不信......“

“無妨。”

說不說是她的事,信不信才由他。

胤禛怕碰到李氏那樣的鋸嘴葫蘆,拿月銀、他的寵愛,甚至是他們的孩子去威脅她,她都咬死不松口。

罵也罵了,兇也兇了,他當真無法對—個為他生育過的女人,做出更狠的事來。

所以,武氏的出現,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幫了他。

“自妾進府而來,就—直在做—個相同的夢,夢裏也是一樣的貝勒府,一樣的爺和福晉,唯一有區別的是,弘昐阿哥兩歲而殇,弘昀阿哥體弱多病,未活過十歲,還有弘時阿哥也是,辭世不過二十三歲......”

說到這裏,她有些惶恐地看向四爺,那張臉黑如鍋蓋,可還是咬着牙沒有出聲阻止和訓斥,在等着她将夢說完。

佛說一粒微塵有三千大世界,四爺那麽精通佛法的一個人,怎會不去設想,她編排的這個夢,有可能是某一個世界裏,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既然無人阻止,她便繼續說下去。

“妾原以為夢只是夢,結果昨夜裏也夢見了李格格,她對着一個奇怪的盒子許願,她稱呼那個盒子為「系統」。”

“她許願孩子們長命百歲,身體無憂,系統則是要她拿出許多銀兩來買命。”

武婧一口氣說完,不知道四爺能信了幾分。

她本想和盤托出穿越的事,一來擔心四爺不能完全接受,二來唯恐自己不得全身而退。

她并不知李格格的金手指是個什麽系統,猜來猜去無非就是用錢買命,具體是個什麽東西也都無所謂,總之能唬過四爺就好。

李格格與四爺之間的糾葛,她無意摻和,可終究因為一己之私做了揭發的惡人,她心裏過意不去,遂将故事圍繞她一人開展。

依着她來說,李格格對于四爺而言,應是功臣。

古人都說多子多福,光憑生孩子這一項,八爺都沒得可比。

武婧說完半天,也不見四爺回話,她的心不由得空了兩拍。

“妾知道此事荒謬,但絕無半句虛言!”她緊緊咬着下唇,雙眸圓睜,意在表示自己的衷心。

胤禛面上不顯,可心裏實在不安,直到武氏音量陡然提高,他才如夢初醒。

系統、夢境、買命錢......

這聽起來都像是假的,可說者又言之鑿鑿,他眉頭緊鎖,一時分不清孰真孰假。

“爺知道了,你先回吧。”

見他攆人,武婧急了,她哐哐一頓說李格格的事,還沒說自己的要緊事呢。

她不能白跑一趟啊!

“妾,妾還有個不情之請。”

她艱澀開口,見四爺睨了她一眼,并未阻止,她便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自進府以來,妾被夢魇折磨許久,夜夜不能寐,實是痛苦不堪,還望爺賞妾一副棺椁。”

說到此處,她毫不猶豫地跪地磕頭痛哭。

那些話真真假假,但眼淚卻是真實的委屈和難過。

清穿劇熱播的時候,誰不曾幻想過穿越嫁給四爺八爺,嫁給愛情,嫁給甜寵,可真實的清朝又是什麽樣的呢?

沒有告訴她,只能守在一個小小的後院,和衆多女子分享同一個男人,這裏沒有自由,充滿了不平等和等級分化,甚至是奴隸化。

她受夠了這樣的世界,也厭惡極了那個,慢慢發生改變的自己。

可她占了原本的武格格的身子,若是無端服毒,會給家族招來禍患。于是她只能想出這麽個辦法,将希望寄托于四爺身上。

若事成,皆大歡喜。

若不成,那就是武氏一族的命。

哭聲,屋子裏萦繞的女人哭聲,吵得胤禛腦仁疼。

但因着武氏的嚎哭,他原本只信了五成,現在變成了八成。

怪不得她挑了個最遠的屋子,怪不得她驅散院子裏的下人,怪不得她鮮少與人往來。

若因為夢境的存在,她守着秘密,生怕說漏了嘴,這一切就都變得有跡可循。

胤禛霍然起身,将人扶起:“你放心,爺會找高僧給你瞧瞧。”

武婧哭得有些喘不過氣,乍一聽見請高僧,人更懵了。

能不能行行好,讓她自己上西天、見如來啊?

她癟了癟嘴,終是沒敢放肆,帶着哭腔兒說道:“多謝爺。”

她抹了抹眼淚,在關上書房門的一刻,恢複了冷冰冰的神色。

只是袖口裏揣着的鶴頂紅沒能派上用場,這使得她多少有些垂頭喪氣。

丹青來書房送茶,剛好撞見這一幕,見她眼圈兒紅紅的,還以為四爺發火了。

她趕緊将決明子茶送到蘇培盛手中,由他代為轉交。

黃連茶是祛火,但是那味道太沖了,越喝越苦,越喝越火大。

她用靈泉水煮沸沖泡的決明子茶,有淡淡的青草香氣,清熱解毒,去火降燥,雖然還是有些微苦,但比黃連的味道要強上太多。

茶已送到,她忙不疊地拉着武婧往回走,疑惑不解地問是怎麽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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