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羅伊的詭計

遠處，高亢的鳥唳聲響起，羅伊知道，那鳥人已經發現了他的詭計，他與衆人加快了腳步，争分奪秒的往部落的方向趕去。

這件事并沒有完全的結束。

“為什麽你要這樣做？”被救出來的雌性米亞問道，“亞當知道自己被騙了之後，肯定還會來找我的呀。”

“就是要讓他來找你，”羅伊微笑道，“我還怕他不來找你呢。”

“為什麽？”米亞不解的問。

羅伊不願多說，只是道：“等他來找你的時候你就知道了，到時候只需要你配合着我演一出好戲。”

到了部落，羅伊準備安排一下米亞的住處，而阿道夫則先把凍暈過去的大衛拖回特瑞西那裏，昆頓跟着米亞一起，蛋還在他那兒呢。

由于米亞是一個有孩子的雌性，住在羅伊的家裏，或者住在三人組的家裏都不太合适，所以他将米亞暫時安排在切西爾的家裏。

切西爾對米亞的遭遇表示憐憫，同時大方地歡迎他入住，他和孩子們三個人在這間大屋子裏住久了，還真的有點覺得寂寞。

昆頓将藏在衣服裏的蛋掏出來——同時也掏出了一堆獸袍，這都是原先裹在大衛身上的獸袍，正好給大蛋做了個窩——鄭重的交給米亞：“或許那個半鳥人到時候還會來騷擾你，不過你放心，我們會好好保護你的。”

米亞有點感動，他抿了抿唇道：“謝謝你們。”

“不用謝，”羅伊笑了笑，半開玩笑的道，“到時候你別餘情未了，跟着他一走了之就好。”

米亞愣了一下，看着自己懷裏的蛋，不自覺的低下了頭。

羅伊看到他這副表情，心中暗道不太妙：“你要想清楚後果。”

米亞默默的點了點頭：“我知道。”

考慮到切西爾家裏沒有一個成年的雄性，羅伊考慮着是否要找一個雄性來鎮場子，但是這個提議被切西爾拒絕了：“不用那麽麻煩，我的鄰居就是一對雄雄夫夫，到時候我請他們稍微多注意照看一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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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伊于是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沒過幾天，可能是部落太小的緣故，羅伊他們救回一個雌性的事情很快就傳開了，不誇張的說，他走在路上，有許許多多的獸人們都會不自覺的朝他的方向多張望兩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羅伊琢磨着他們是不是想了解一下米亞的情況，畢竟當初卡米爾被救回來的時候，也有很多雄性經常上門拜訪哈森家，他們其實就是很想在不認識的雌性面前露露臉而已，好看看自己有沒有機會。

不過當初因為卡米爾太害羞了，安迪作為他的好朋友就經常護犢子的護着他，于是狼族的小雄性們都沒有得逞。

等到哈森上門來，羅伊才發現事情不是那樣的。

“你有沒有發現最近天上灰白色的大鳥多了許多？”哈森道。

“有啊，不過不用太在意，”羅伊早就注意到了這一點，他估計着那個叫亞當的半鳥人也快來了，“過幾天就恢複正常了。”

哈森瞧了瞧他的表情，又道：“那群大鳥的戰鬥力驚人，他們有幾只還和我們族的狼人打了一架，還把我們族雄性的毛給啄禿了一小塊。”

“……”羅伊抽了抽嘴角，非常不以為然的模樣，“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接下來才是重點，”哈森面色凝重的道，“也不知道是哪個人說漏嘴了，說是你把這群大鳥給招惹來的。”

“其實是因為那個半鳥人的雌性對吧？”哈森很容易就猜到了真相，“他們把這事怪到你頭上，你真的不在意？”

“……切，”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沒錯，羅伊聳了聳肩，“無所謂，讓他們說去吧。”

哈森無奈的扶額：“你還真是……什麽都不怕呢。”

“沒什麽可怕的，”羅伊撐着下巴歪着腦袋，無趣的玩弄着自己那一小撮的發辮，“過段時間就了結了……”

哈森見他聽不進去勸，不自覺的嘆了口氣，他起身準備離開，可臨走前還是忍不住道：“你悠着點。”

“嗯。”羅伊回應的漫不經心，全然沒将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隔天，熟悉的鳥鳴聲響破天際，正在吃午飯的羅伊與阿道夫對視了一眼，紛紛起身沖了出去。

到切西爾家門口的時候，周圍已經三三兩兩圍了一圈的人，還有十來只的灰色大鳥盤旋着天空中。

羅伊透過人群的縫隙，清楚的看見米亞抱着蛋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切西爾雙手大張擋在他的身前，他的面前則是那個半鳥人，他張着翅膀斜側着身，似乎想要繞過切西爾的阻礙搶回他的雌性，但比較可憐的是，他根本就沒有手可以搶……

從形勢上來講，只要亞當一動手，狼人們就會圍堵着截住他，但是狼人們一動手，大鳥們就會從天而降展開進攻。

就是因為這樣，半鳥人身後的兩個雄性才不敢輕舉妄動。

他們倆是切西爾的鄰居，也是聽到動靜第一時間到達現場的，可是他們一準備上前制住這個半鳥人，天上的大鳥就低飛鳴唳佯裝攻擊；他們一離得遠一點，這群聰明的鳥兒也折返回空中繼續盤旋。

“怎麽回事？”羅伊劈開人群走了進來，阿道夫站在他身邊，就跟一個兇神惡煞的保镖似的，威脅的掃視了一圈天上的大鳥，最終将目光鎖定在半鳥人身上，以免他意外出手。

“他想要搶人！”切西爾率先開口，“不能讓他得逞！”

“不，我沒有……”半鳥人亞當嘶啞的回答道，仿佛非常不習慣以人的話語交流一樣，他的視線回轉了一圈，落到羅伊的身上，“你……騙子！”

羅伊恍若未聞，他只是挑了挑眉：“你還來幹什麽？想要搶回你的雌性？”

“他……本來就是……我的！”亞當艱難的說着話，“他從小到大……都是我的！”

羅伊聞言皺起了眉頭：“他從小就被你抓去當做童養媳？”

周圍的獸人們紛紛也皺起眉頭，他們都是被哈森教過的新青年獸人，三觀比較正，完全沒有接觸過祖輩們那種野蠻的結契方式，所以他們無法想象這個雌性的遭遇。

“不，不是，”沒想到，第一個出聲的居然是躲在切西爾背後的米亞，他自己猶豫了一下，站了出來，“我小時候和亞當就認識，只是五歲之後他就忽然不見了……今年春天，我只是外出摘一些果子，又遇到了他，然後他就把我抓走了……”

羅伊視線随意的一掃，卻暗含警告的看了米亞一眼，對方慌張的全身一抖，又不知所措的低下了頭。

“不是，你說過……你要和我……結契！”亞當着急的道，“你明明……喜歡……”

“我沒有！”米亞果斷的反駁他，卻與他錯開了視線，“是你抓走了我！”

“你們的确不可能結契，沒有祭司的祝福怎麽能結契？”羅伊笑了笑，說出的話卻仿佛像刀子一樣，“亞當，你強迫了他，你們不可能幸福的。”

“不！我們明明……我們有蛋！我喜歡……他！”亞當艱難的辯解道，“有孩子！我們會……在一起！”

“蛋？我正想要說這顆蛋呢！”羅伊嘴角溫和的笑容驟然消失，他冷笑了一聲道，“我問過你，要蛋還是要人，你選擇了蛋！”

“不，我不是……”亞當有口難辯，他嘴巴笨，沒辦法描述那個場景，“是那顆蛋……那顆蛋是假的！”

“假的？是假的，我只不過想測測你對米亞的真心，”羅伊冷冷的道，環視了一周，“諸位，你們可能不知道情況，米亞被這個半鳥人囚禁了快一年，就在西邊的第三個山頭上，沒有人來救他，那個洞穴裏沒有半點光，剛出洞口的時候他甚至不習慣夕陽的微弱光線，而他在那裏整整待了快一年！像個野人一樣！”

圍觀的獸人們又齊齊倒吸了一口氣，議論紛紛。

他們不知道，這是羅伊的詭計。

米亞的确是被亞當囚禁了快一年，但沒有這麽凄慘到見不得太陽，不過他被囚禁的事情是落實的，羅伊将他的處境添油加醋的說明了一番，以增強衆人對亞當的厭惡……

米亞在開始的時候就已經被羅伊要求不許反駁，他剛剛不小心犯了規現在不敢再犯……而亞當，羅伊看準了他無法辯駁，結結巴巴的一句話都說不清，如何辯駁。

“不，不是……”

“現在這個半鳥人，卻說喜歡他？你們喜歡一個人會把他抓起來關起來，讓他像個野人一樣嗎？？”羅伊看了眼半鳥人難看的臉色，緩聲道，“不過我覺得并不能這樣偏頗的判斷喜歡，所以我讓他做一個抉擇，要蛋還是要人？你們知道的，他選擇了蛋。”

羅伊簡述了過程，他沒有說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只簡單的說明了結果。

事實上，亞當先看了鳥蛋，但也是由于阿道夫第一時間抛出了蛋，他才來不及反應就先一步選擇了蛋……他當時根本就蒙在鼓裏，完全不知道那顆蛋是假的。

這個抉擇本身就具有欺騙性和不公平性，孩子死或者老婆被抓，老婆被抓還能救回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群人就是來救人的，但是孩子死了就真的死了……不過亞當簡單的腦袋不會深想，他只是生物本能的做出了最佳判斷。

“他根本不重視這個雌性！他只是把他當做生育的工具！而現在這個半鳥人，卻說他喜歡這個雌性，想要帶他離開？你們同意嗎？這種事情我第一個不同意！”

“不，不是這樣的！”亞當的臉色鐵青，可是看着周圍人指責的目光，他仿佛又回到了年幼時被衆人指指點點的時候，那群人眼中帶着厭惡、惡毒，恨不得讓他就此死去——

“你是畸形的。”“你不該存在。”“你是鳥人的恥辱！”

“不，不是……米亞！”亞當着急的看着米亞，他渴求着他的雌性能回給他一個與衆人不同的眼神，可是米亞卻低着頭，避開了他的視線。

亞當痛苦的半蹲下了身子，他用翅膀包裹住自己，将自己包成了一個潔白的繭，試圖阻斷外面的一切。

天上的大鳥也開始躁動，他們高低不齊的四處亂飛，喉嚨裏發出短促的鳥鳴聲，想要喚回亞當的神智，然而并沒有用，這孩子仿佛回到了他們初遇時的模樣，孤僻、無助、自我封閉。

羅伊将目光移回亞當的身上，他完全能看出這個半鳥人的狀态不對，但是他依舊冷靜的繼續說道：“亞當，你承認吧，你不喜歡米亞，你強迫了他，你只是想要一個孩子。”

道德壓制。

羅伊知道亞當身上有着淡薄的獸人道德觀，因此這點道德觀也能輕而易舉的摧毀這個人……

當他陷入痛苦的時候，他将無暇顧及愛情，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愛情已經從蜜糖變成了劇毒，無時無刻的腐蝕着他的內心……這時候，這個簡單而純粹的人，會放棄愛情。

翅膀能遮擋住視線，卻不能阻止聲音的傳導，亞當聽到那個讨厭的聲音繼續道：“認清你的內心，你不懂愛，你只是想要後代，你不愛米亞，米亞也不愛你，你應該離開，回到你的鳥群裏，你不配擁有一個雌性……”

亞當快被這些聲音給逼瘋了，但是他毫無辦法，他想要叫想要發瘋，可是他不能，他仿佛又回到了曾經年幼時候的自己，無助又弱小，做不出任何抵抗，只能将自己的頭埋得更低，将自己抱得更緊。

“我覺得……他有一點可憐，”阿道夫有點忍不住了，他在羅伊的耳邊小聲的道，“羅伊，他都快哭了好像。”

阿道夫從小到大也是被孤立長大的，他可能對亞當的經歷有一些感同身受，最先心軟的反而是他。

羅伊聞言話語頓了頓，再看向米亞，他抓着自己的衣角的手指發白，他也快忍不住了。

羅伊又望了眼天上的大鳥，他們仿佛受到了什麽威脅似的，一只只的飛了下來，落在亞當的身邊圍成了一個圈，守衛着他們共同撫養長大的可憐孩子，虎視眈眈的望着人群裏面的罪魁禍首羅伊。

羅伊見狀卻笑了笑，這個壞人他是做定了，他望向米亞，輕輕的道：“乖孩子，你應該親口告訴他真相。”

米亞擡起頭，微微張了張嘴，他說不出口。

“你想要自由嗎？”羅伊溫和的提醒道，“你應該告訴他的。”

“我……”米亞的嘴唇嗫嚅，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蛋，最終狠了狠心，“亞當……對不起，我不喜歡你，我只是……把你當做朋友。”

潔白的大繭忽然一顫，仿佛不堪重負一般。

米亞的心比較軟，看不得這一幕，他低下頭，抱着那顆蛋，走近半鳥人。

羅伊的心中咯噠一下，心道要糟。

大鳥們撲騰着翅膀歡呼雀躍，他們聽不懂人語，但是看得懂行為——這分明是米亞回心轉意要回到亞當身邊啊！于是他們紛紛識趣的讓開一條道路。

他們高興的看着米亞将蛋放到了亞當的腳邊，輕輕抱了下他們共同的孩子，然後……

大鳥們眼睜睜的看着米亞站起身，沿着原先的路線一步步走遠……他們全都傻眼了。

亞當被擁抱的瞬間呼吸一滞，他滿心歡喜的展開翅膀，卻發現一個走遠的背影，和一顆輕輕的滾動、滾到他面前的蛋。

亞當的臉色瞬間灰白了下來。

羅伊見狀，心中卻是多雲轉晴，他滿意的點點頭——

米亞将蛋留給亞當作為紀念，這是留有舊情；亞當卻認為米亞是要與他撇清關系，不再來往。

這正好弄巧成拙，一刀兩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