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暴雨前夕

眼見着騎在海豚背上的班森也迅速沉了下去，羅伊的眼皮子疾跳，單手撐着欄杆縱身一躍。

噗通一聲落入海中的他剛準備閉氣下潛，就聽見身邊傳來一陣嘩啦啦的水聲，一個濕漉漉的小腦袋冒出了水面，狂甩了羅伊一臉海水，緊接着一聲興奮而稚嫩的狼嚎：“嗷嗚——”

羅伊：“……”

羅伊有點生氣的拍了小狼腦袋，班森一下子就老實的閉嘴，然後撲騰着小短腿游到爹爹的面前，讨好似的舔舔舔，糊了羅伊一臉口水。

“怎麽能咬人家的背鳍呢？”然而羅伊并沒有輕易放過大兒子，反而提起他的後頸肉，面對面一臉嚴肅的教育道，“你都長虎牙了，不能随便咬人或者魚，聽到沒有？”

班森有點心虛的低下頭，一雙天真的狗狗眼卻時不時偷瞄他爹，一副“我不是故意的嘛”的無辜模樣，可人憐又可人恨。

羅伊的手點點點着班森的小腦袋，都不知道該怎麽罵他了，恰逢阿道夫也跳下了船，他便把兒子丢給對方，自己去給剛冒出頭的海豚道歉：“對不起，你沒事吧？班森他真的太過分了！”

海豚：“啊——”一個漂亮的海豚跳之後，他然後繞着羅伊開始轉圈。

岡格羅向來親近自然，但羅伊看着他一頭霧水，他居然感受到這只海豚心情有些愉悅……？

“你兒子的牙才多硬啊，海豚的背鳍沒那麽脆弱，”羅伯特抱着布萊茲游了過來，他盯着轉圈的海豚看了一會兒，忽然得出結論，“看來傑瑞很喜歡你呢……他剛剛故意和班森鬧着玩兒，只是和他開個玩笑吓他一下，沒想到你就跳下水來了。”

剛說着，羅伯特的話音頓了頓，靠近羅伊耳語道：“傑瑞這條魚超心機的，搞不好他是故意引你下來。”

羅伊：“……”他聽到了什麽？海豚有這麽聰明的嘛？

羅伊剛想說些什麽，忽然感覺肩上一股大力，回過神時，他已經被阿道夫緊緊的攬在了懷裏。

阿道夫顯然聽到了這些話，他有些不高興的瞪向傑瑞：“你不要妄想了！羅伊已經有我了！”

傑瑞語氣不太愉快的啊了一聲，羅伯特聽懂了他的話皺了皺眉頭，但他不打算翻譯，只是猶豫了片刻道：“就算你有伴侶……傑瑞他們種族對啪啪啪這種事會比較亂來……但除了這方面，他們是好魚啦。”

傑瑞聽到羅伯特的話還有些不太高興，又啊了好長一聲，跳起來甩了羅伯特一臉水……好兄弟愛德華也前來支援，潛進海裏用鼓起的大腦門兒來回頂撞羅伯特的魚尾。

羅伯特：“……”

抹了把臉上的海水，又一尾巴拍走來搗亂的愛德華，羅伯特暗自慶幸自己把布萊茲護的嚴實，要不然就看不到這小公主的笑臉了。

反倒是羅伊，聽羅伯特這麽一說，他頓時想起了海豚那海中泰迪的綽號……

阿道夫剛開始還沒聽明白，正警惕的瞪着傑瑞來來回回呢，忽然間他猛的反應過來，頓時咬牙切齒的道：“要是早知道這樣，當初我就把那群海豚……”

羅伊迅速的捂住了阿道夫的嘴巴，朝着面前不明所以的衆魚，露出了一個淡定的微笑：“抱歉傑瑞，我這個人比較專一。”

傑瑞聽懂了這委婉的拒絕，整條海豚有些蔫兒了，下潛了好一會兒也沒浮上來。

愛德華原本還大大咧咧的繞着班森號游來游去，後來見他的兄弟好久沒浮上來有些急了，便潛進海中去尋他了。

羅伯特低頭看着後者游遠，脖子上還騎着個奶娃娃的他，一時心軟的替好友多說了幾句：“其實傑瑞愛德華比他們的其他族魚好上太多了，他們既不亂X也不玩弄敵人，而且……”

接收到阿道夫死亡視線的羅伯特哽了一下，縮了縮腦袋不敢再繼續下去了。

阿道夫滿意的收回目光，羅伊看着幼稚的伴侶有些無奈，盤算着在水裏呆的也夠久了，他便先抱着班森上了船，羅伯特護着布萊茲緊随其後，阿道夫則在最後，負責把兩只羊咩咩給丢上甲板。

羅伊先把班森托付給羅伯特照看，自己配合着阿道夫丢一只接一只，他們倆把暈頭轉向的羊咩咩們給擰幹了毛之後，這才重新把兩只羊趕進船倉裏。

再出來時天色已經漸暗，羅伯特正盤腿坐在甲板上，和小崽子們玩的不亦樂乎，船側傳來高亢的叫聲，看樣子是海豚兄弟們自行調節好了心情，已經各歸其位。

和小孩玩在一起的羅伯特，似乎特別喜歡他的小女兒，接手布萊茲的期間簡直一刻都不舍得撒手。

羅伊每次回頭，幾乎都能看見羅伯特發亮的雙眼，被糊了一臉的口水還美滋滋得仿佛吃了蜜罐一樣。

羅伯特常常盯着他們家小公主咧着嘴傻笑，時不時還讓布萊茲往他臉上再糊一層口水，樂此不疲的模樣。

羅伊還想着這小人魚和他哥一個模樣，都這麽的喜歡小孩啊，倒是阿道夫看着心裏很不是滋味：“剛剛我想要把布萊茲抱過來，結果這小家夥居然抱緊了羅伯特的脖子不撒手，不讓我抱……”

羅伊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布萊茲天天都能見到你，羅伯特她才第一天見，可能覺得新鮮？”

班森扒着他的小腿嘿咻嘿咻往上爬，羅伊抱起大兒子想了想，一把塞進沮喪不已的阿道夫懷裏：“這裏還有一個呢，夠你折騰的。”

話音剛落，班森就糊了阿道夫一臉口水，然後後腿踩着他爸的手臂，前爪扒拉着他爸的腦袋，努力往上蹬腿，致力要成為全場最高。

羅伊看着頑皮的大兒子，簡直沒脾氣了。

吃完了晚飯，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羅伯特臨走前戀戀不舍，羅伊把布萊茲從他懷裏抱出來的時候，看着這小孩可憐巴巴不得不松手的小模樣，都有種他幹了什麽大壞事的錯覺。

“對了，明天天氣怎麽樣？”羅伊轉移他的注意力。

“嗯？”羅伯特愣了一下，想了想道，“明天晚上可能會有小暴雨，後天就不知道了，但估計不太好。”

羅伊聞言臉色嚴肅了幾分：“你哥哥後天就回來了吧？應該沒事吧？”

“還有我、傑瑞和愛德華呢，”羅伯特自信滿滿道，“長老說我以後會比我哥有出息，絕對沒有問題的！”

可羅伊并不像羅伯特這麽樂觀，馬克給他做向導的時候，他們也一起經歷過兩三次暴風雨，真的是難以忘懷又難以想象的危險。

這裏的天氣說變就變，暴風驟雨之下，海中航行的班森號就像一片小小的葉子，在這一望無際的大海之中不值一提，要不是他做的船足夠的結實，平衡力足夠的好，堆積在船底的壓艙石和儲藏的物資足夠的重，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

那時候天空黑壓壓的一片，只有電閃雷鳴時才能看清楚周圍的景象，然而這閃電也是讓人心驚膽戰，試想，波濤洶湧的海面上只有一艘小船孤零零的凸起，真叫人擔心這雷好死不死的就劈到船上去了。

狂風大作之下，班森號搖來晃去，左右颠簸的幅度都接近三十度，浪花都有兩個阿道夫那麽高了，那時候他們就商量着将孩子們關在船艙裏，一人看孩子一人在外面看船掌舵。

一般這時候都是羅伊在外邊掌舵，因為他比較有航海的經驗，但是阿道夫怎麽都不肯他一個人在外面，最後就演變成兩個人一人身上綁着一個孩子，孩子們緊緊抱住他們的脖子，兩人一起站在船上緊抓着船舵左右搖晃，直面着死亡的威脅。

馬克游在最前頭領路也着急得很，有時候浪打得狠了，他半天都冒不出來頭，心裏真的是害怕，害怕自己的一時耽誤讓這一家四口殒命大海，害怕自己對不起特瑞西對不起羅伊他們，真比他自己與敵人生死搏鬥的時候還要緊張幾分。

但好在，他們都平安順利的度過了暴風雨。

不過這只是暫時的，馬克說真正的暴雨天會接連不斷，翻起來的大浪不能稱之為浪，而是海嘯。

鋪天蓋地之下沒有人能躲過，就連深海的魚人都可能被海嘯給拍暈，甚至于喪命魚腹之中。

羅伊雖然擁有漫長的壽命，但聽到這裏還是手心出了一把冷汗，永生又如何？沉到水裏掙紮無力，到頭來不過一塊魚飼。

而且他還有阿道夫，還有布萊茲和班森，他一個人的時候可以無所畏懼，擁有了家人之後便開始惜命，不僅是惜自己的命，還有愛人孩子的命。

他甚至開始理解那些卑微的試圖以命換命的人類，當重要的東西超過生命的範疇，那麽除此之外一切都不重要了。況且在絕對碾壓的力量之下，以命換命簡直再劃算不過。

所以每次暴風雨過後，羅伊都欲言又止，挺想問問阿道夫後不後悔——

雖然他知道對方的回答只有一個，雖然他也知道已經再也沒有回頭路。

作者有話要說：

海豚不屬于魚哦，屬于哺乳動物，這裏為了比較好稱呼所以直接稱呼其為魚，畢竟這魚比這豚好聽一點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