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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悠走得幹淨, 走得決絕。
只用了一天時間, 她就安排好了所有的事,七個大箱掃光了她在這個地方存在過的痕跡, 除了那個可愛的小生命 ,她什麽也沒有留下。
當然,嚴格來說也不是什麽都沒有留下。
孩子的一切衣食起居, 還有從書上學來的嬰兒醫學知識, 通通以筆記的形式交給了兩位月嫂阿姨。
兩位雖然都很專業,卻怎麽也比不上一個做母親的用心。
傍晚時分,當搬家車把箱子全數拉走之後, 她來到了嬰兒房,抱起正在熟睡的孩子,無聲地親吻着他。
什麽都不知道的寶寶迷迷糊糊地睡着,因為感受到了媽媽的味道, 所以睡得格外香甜。
顧悠用幾乎貪婪的目光看着他,眼淚順着臉頰不斷滑落。
“對不起寶貝……以後媽媽不能陪着你了。”她擦着淚水,低聲對睡着的孩子低語, 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胸口死命地撕裂。看着寶寶毫無察覺的小臉, 她再次升起了要把他偷走的沖動。理智和本能在體內瘋狂地對抗着,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來,怕吵醒孩子,更怕吓到他。
站在門口的兩位月嫂, 紅着眼眶,欲言又止。她們身後的管家和其他工作人員,也都站在一列,神情傷感。作為工作人員的他們,沒什麽立場去平價老板的生活,只是人是有感情的,他們對顧悠的不舍和憐惜,藏都藏不住。
再長的告別都有結束的時刻,當顧悠狠着心把孩子交給月嫂,快速朝門口邁步的時候,寶寶像突然有了心靈感應似的,哇哇大哭起來。跟以往所有的哭聲都不同,慘烈洪亮。
顧悠頓住腳步,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逼自己不能回頭,不能看他,不能留戀。這是最好的安排,跟着她這個心理有問題的媽媽對他不好。她拼命捂住嘴,狠心地狂奔起來,淚水止都止不住地浸濕她的手背,鼻涕眼淚混亂不堪,整個人抽噎到崩潰邊緣,每跑出一步,靈魂被多抽走一分,直到奔出了薛家大宅,那個叫顧悠的人,便徹底丢失了靈魂。
出租車穿越了大半個城,把顧悠載到了租住地,那棟破舊不堪的老樓。眼淚流了一路,等她上到四樓的時候,已經幹枯了。她如同行屍走肉般得開門、進屋,接着滑落在門邊,蹲在地上望着這滿屋的紙箱發呆。
這一呆,便呆了很久。
直到她的腿徹底麻木,才踉踉跄跄地試着站起來挪到卧室,接着對着還沒有任何鋪設的床板躺了上去,開始了另一番的失魂。
一整夜,她都昏昏沉沉的。眼淚流了幹,幹了再流。想着孩子還有沒有再哭,吃得好不好,睡得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阿姨們有沒有按照她那本筆記的內容在做事。空落落的屋子,空落落的心,讓每一秒鐘都是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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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頭一次覺得,或許熬不過去了。
不是那種撕心裂肺、起伏極強的痛,而是像被人抽走了呼吸一般的痛,不起伏,不戲劇,卻極度致命。她知道自己不會再好了,除非她的寶貝再次回到她的懷抱裏,不然這一輩子都會活在窒息當中,直至生命完全被黑暗淹沒。
同樣窒息的,還有薛家。
平靜的夜晚,從表面上看并沒有任何的不同。薛璨東照常歸家,孩子也睡得很安穩,除了客房裏少了個人之外,一切看着都沒有絲毫的異樣。
只除了空氣中那隐隐流露出來的傷感和禁忌。
薛璨東失眠了,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過往的日子在腦子裏來來回回地折磨他。沒想到她最後就連走,也走得這麽硬。他讓她周五之前弄完,她卻只用了一天,周一就徹底離開了。迅速、幹淨,挑不出任何毛病。
可也就是這份‘挑不出任何毛病’,讓他極其不是滋味。
房子裏沒了她,不應該有什麽不同的,可他就是覺得不對勁,不習慣,甚至是不舒服。雖然這段時間兩人基本沒什麽交集,可他知道她是在的,知道那個緊閉的房門裏,住着一個人。住着她。
無聲的嘆息從胸口發出,他徹底感受到這一切真得結束了。
他的婚姻、愛情,全都成了悲劇。雖然不足以讓人落淚,卻也難免傷感。
這份傷感持續了整晚,直到第二天一早醒來,才被薛家二老給打斷。
薛國瑞和丁文秀坐在客廳的主沙發上,臉色不怎麽好。薛璨東坐在側邊,同樣冷着臉。
丁文秀看了兒子半晌後,突然紅了眼眶,哽咽着問他:“孩子就不是她的嗎?你什麽時候變得這心狠了?”
薛璨東默默地聽着,無法回應。
薛國瑞替妻子抽了張紙巾,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別激動,有話好好說。”
丁文秀搖頭,一邊擦着淚,一邊萬分不解:“就算你們感情破裂了,沒辦法挽回,可是你這種決定,有想過孩子嗎?讓他媽媽徹底離開他的人生,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薛璨東雖然早準備好了會有今天這麽一次攤牌,可這會兒聽着母親的控訴,還是讓他有種焦慮的感覺。
丁文秀失望地看着兒子,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為。
“好了,你先別動氣。”薛國瑞心疼妻子,同樣也心疼兒子。看了一會兒這個從小到大都沒讓他失望過的小子之後,緩緩地問他:“确定不會後悔?”
薛璨東身子一僵,突然有些無法直視父親,生生頓了兩秒才簡短地‘嗯’了一聲。
丁文秀氣得想揍他,眼眶又紅了起來。
薛國瑞倒是看出了些端倪,可人在執迷不悟的時候,是聽不進勸的,這個時候說什麽都是徒勞,無奈的嘆了口氣後,他語重心長地對兒子說:“有些事或許可以挽回,但有些事……最後只能淪為一輩子的遺憾。你好好斟酌。”
薛璨東垂首聆聽着,明白父親的勸誡。他沒辦法對他們解釋清楚這中間的原因,那太過丢臉。所以感情不和這個萬能的理由,就被他用了出來。
叔叔顯然也沒有對父親說過任何事,不然他們不會不提。既然不知道,那就繼續下去吧。惡人由他來當,也好過真相大白。好媳婦變成壞女人,他們心裏也不會好受。
薛家二老就算再不舍,再難受,也懂婚姻是兒子的,他們能怎麽辦呢?當事人同意的事,即使是親生父母也無權幹涉。
就這樣,兩人的關系徹底畫上了句號。沒有吵鬧,沒有戲劇,安靜冷漠地畫上了句號。
夜深人靜的時候,薛璨東總會想起兩年半前的沙漠一見,那個時候的她……确實美得驚人。只可惜那份美,從一開始就是特地為他打造的。刻意,又無情。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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