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程家一家子

程家上下十口人，共同生活在一起沒有分家，吃飯的場景就有些聲勢浩大。

空蕩蕩的堂屋中間放了一張大大的四方飯桌，十口人團團圍坐在一起。程琳有些不知所措，雖然有了原主的很多記憶，但她以前習慣了一個人就餐，這樣跟別人擠在一起很不習慣，特別是等大家都落座，留給她的只有邊角處的凳子一角。

程家的餐桌上擺放的飯菜寒酸至極，既無色，也無香，甚至都看不到什麽油水的炒豆角、炒辣椒、腌黃瓜就用敞口的粗瓷碗盛着，不過份量倒多，占據了大半的桌面，每個人面前的主食是一碗紅薯悶飯，連白米飯都吃不上。

這家真是窮啊！

紅薯悶飯其實程琳以前讓家裏的廚師給她做過，選上好的精米洗淨，再鋪上切得勻稱的紅薯細丁和肥瘦相宜的臘腸丁，加少許鹽，等蒸熟了出鍋的時候再淋上少許芝麻油和蔥末，用飯勺攪動，立即香味撲鼻。

紅薯的香甜粉糯和着臘腸的油脂晶瑩誘人，再加上大米的Q彈清香，吃一口絕對兩頰生香、回味無窮！

只是這會兒程家餐桌上的紅薯悶飯完全篡改了程琳對這份美食的印象。

程秀曾指使程琳做晚飯，程琳沒理她，這餐飯最後也不知道是誰做的，沒有臘腸和芝麻油也就算了，那大塊大塊翻着的紅薯連皮都沒削！而且水也下得太多了，說蒸的是幹飯吧太軟了，說是稀粥又太稠，泛着一股水腥味，半點香甜都感覺不到。

“來，把這吃了。”估計是察覺到了程琳沒胃口的皺起了眉頭，汪菊香起身把唯一一碗能被勉強劃分為葷腥的雞蛋羹推到了程琳的面前。

這是汪菊香做過的最大膽的舉動了，滿桌子的人都目光烔烔的看了過來。

“琳，琳兒出了好多血，不補補要落下病根的……”可憐的婦人被衆人看得擡不起頭來，連同解釋的聲音都越來越低，看她的樣子，恨不能把頭鑽到桌子底下去。

“哼！又不是別人要她撞的！”程秀就坐在程琳的旁邊，狠狠的用手肘頂了她一下，不滿的翻了個白眼，差點把她掀下桌去。

原本那粗陶碗裝着的雞蛋羹程琳還有些嫌棄，并沒打算吃，可看了眼極不自在的汪菊香和怒目而視的程秀 ，她毫不遲疑的伸手，飛快的把那碗雞蛋羹撥到自己的面前，把面前的小半碗紅薯飯全扣到了雞蛋羹裏，端了粗陶碗有滋有味的扒拉了一大口。

“好吃！”故意把頭扭向程秀的方向，細嚼慢咽，像享受法式大餐一樣吃得一臉的回味。

“躲在屋裏裝傻偷懶還吃好吃的，怎麽有臉！”程秀被程琳的動作挑釁到了，她今天指使程琳做飯碰了一鼻子灰，晚飯還是她做的，本來就存了一肚子的氣！當即氣沖沖的把手裏的筷子拍到桌子上，嘴裏說的是程琳，眼睛卻看向上首的魏老婆子。

這事不能這麽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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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我也去撞一下牆，回頭也不幹活了好好的躺在家裏補身子！”給程秀幫腔的是程鐵蛋，他是程家二房的幺兒，雖然也是二十啷當的人了，可家裏重活有大伯、爸爸、還有兩個哥哥頂着，家務又有女人們，根本輪不着他，可以說是家裏最輕松和受疼寵的一個。

平常家裏有了好吃的，都盡量緊着他，今天的那碗雞蛋羹他早就看到了，并一直以為勢在必得，沒料到最後被大伯娘端到了程琳面前，更沒料到平常在家裏連大氣都不敢喘的程琳這個臭丫頭竟然真的敢吃，并且把整碗就那樣端着吃了，半點也沒給他留！

錯愕之後，他心裏是強烈的不滿，現在妹妹開了口，他當然要第一個幫腔。

“住嘴！吃飯還堵不住你的嘴？”一聲呵斥讓志得意滿的程秀一下愣住了，仔細分辨了一下，奶奶确實是對自己板着面孔，這才不甘不願的又拿起了筷子繼續吃飯。

魏老婆子從來不對家裏的男丁發火，程鐵蛋自然知道是妹妹吃了挂落，只得讪讪的住了嘴，不過他就不明白了，今天這事擺明了是程琳沒理，奶奶竟然不發作她？再看向程琳的目光都不善起來。

不僅僅是程鐵蛋摸不着頭腦，程秀的心裏更是委屈，平常對自己還算和顏悅色的奶奶怎麽就發火了呢？要知道之前的每一次，只要是告程琳的狀，就沒有不靈的，況且現在程琳還當着奶奶的面一個人吃獨食！

程琳自然知道魏老婆子絕對不是喜歡自己才出言偏袒的，她清楚的看到她每吧嗒一下嘴，魏老婆子的臉色就更難看一分，皺着的眉頭都能夾死蒼蠅了。

雖然她不清楚魏老婆子為什麽選擇隐忍，但這并不能阻止程琳惡心人，只要這些人不爽她就開心了，穿過來這大半天，可把她憋屈壞了，不但故意吃出很大的聲響，還不停的跟汪菊香誇雞蛋羹如何香嫩滑爽，美味好吃。

直氣得程秀和程鐵蛋一直拿眼狠狠的瞪着，偏苦于上首的魏老婆子不發話，又不敢發作。

程琳知道在魏老婆子那裏她還有大用，暫時應該不會把她怎麽着，她就是看透了這點才有恃無恐的。

程家每個人都察覺到了魏老婆子的反常，要知道她并不是一個對孩子們慈祥的老太太，又向來重男輕女，對孫女特別對是程琳最苛刻，即便程琳這會兒有大用處，可也不一定非給她好臉色的。

但這回魏老婆子不但沒有阻止程琳出格的舉止，甚至沒過多大的功夫，連緊皺的眉都舒展開了，完全不在意似的。

程琳也納悶，有點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使不出力氣。

用眼角的餘光注意着魏老婆子，她身板硬朗塊頭不小，吊梢眼高顴骨面容嚴肅，吃飯的姿勢非常的豪放，一條腿放到地下，另一條腿直接半曲着放到了凳子上，支撐着端飯碗的左手，一人獨占着桌子的一方，雄踞程家家主的地位，容不得任何人觊觎。

只見她手裏的筷子一扒拉，一口下去碗裏的飯直接就少了一層，大開大合的，有些像電視劇裏的土匪。

這讓程琳很驚訝她到了這個年紀，骨頭的韌性還能這麽好，只有頭上花白的頭發一再的提醒，眼前的确實是一個年過七旬的老婦人。

不怪得汪菊香聽到她的聲音都吓得直哆嗦，現在程琳在她的面前，也生不出什麽反抗的鬥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