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露宿街頭

但程琳還是在心底暗暗的祈禱，還是別讓她再遇到那個沈磊了吧。

不說他那長相，就他那刨根問底審犯人一樣的态度，那壓力程琳首先就頂不住。

現在這個人終于離開了，連帶着程琳一直擔心暴露底細的麻煩一并給解決了。深深的吸了一口夜空中清涼的空氣，陌生的氣息中帶着完全自由的舒暢，整個人都神清氣爽。

只是下一步要去哪裏，又讓程琳卻步。

九十年代的梧桐縣街頭，道路兩旁有路燈，有了年頭的燈杆于綠化樹中時隐時沒，在地上投下一圈昏黃的光，時而有壞掉沒來得及維修的，就會留下一段黑暗的路。

在斑駁的光影下行走，程琳的心裏毛毛的，那一處處暗黑裏總讓她不由自主的腦補出一個個魑魅魍魉的傳說。

沿着進城的主幹道走了兩個來回，程琳已經充分的認識到了自己的處境。剛下車時的自由舒暢已蕩然無存，只留下今夜何處落腳的彷徨。

事實早已告訴她，她不再是揮金如土的壕姐，而是一個逃難出來無人收留的小可憐。

住旅社什麽的是不必奢望了，她口袋裏有的，還是程鋼硬塞給她的五塊錢，用一分就少一分，而且花完了也不頂什麽大用。最終程琳站在了一間工廠蜿蜒的圍牆下。

此處距離縣城主幹道不遠，寬闊幹淨，正巧在兩面牆的拐彎處形成一個小夾角，一方不大的地方兩面靠牆，外面路燈的光就照射在不遠處，既不刺目又不黑暗。

容納下她瘦小的身子綽綽有餘，而且堅實的牆壁能帶來那麽一絲絲安全感。

回想二十多年順風順水的人生，現在流落異世他鄉，淪落到要靠人家工廠的圍牆帶來安全感，程琳自嘲的笑了笑，果然是世事無常。

好在她向來心大。

清理了夾角的小碎石，裝行李的包袱皮正好派上用場，墊了坐下來無所事事，這一天經歷的事便如放電影一樣，在程琳的腦海裏一幀幀的掠過。

比起上午的體力透支，現在她倒更覺得無依無靠的疲憊。

“小六！”自從沈磊出現它大驚小怪被責怪之後，便一直沉寂了下來，都半天沒出來聒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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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算舊帳是個不錯的殺手锏。但這時候有個秘密共享的說話對象，也比一個人在這清寂的街角獨自一人神傷好。說真的，露宿街頭比她想像中要更可怕一些。

可是這一回似乎連小六都抛棄了她，沒給半點回音。

其實有很多害怕都是自己腦補出來的，程琳期盼了一會兒小六的回音，随着時間的過去，慢慢的恐懼也變淡了些，心神鎮定之後，才發現自己早餓得早胸貼後背了。要知道這一天，她早上就喝了一碗粥，逃到半路沒力氣了又吃了汪菊香為她準備的幹面餅。

經過了那麽一通折騰，現在早餓了。好在汪菊香給她準備的面餅夠多，現在又是夏天，也不用顧忌生冷的問題。

就着街邊消防龍頭沒關嚴流出來的自來水，程琳硬逼着自己咽了兩塊面餅下去，這一天的生活就這麽過去了。

明天她準備去找份工來做，最好是能找個落腳之處。

穿越前小姐妹中流傳的一句毒雞湯現在回想起來，還蠻有道理的：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悲傷，不要哭泣，因為明天，生活還會繼續欺騙你。

程琳原以為這一晚她會睡不着，結果沒過多久，就咀嚼着這句話進入了夢鄉。

……

月初之夜，殘月如勾夜色昏沉。

縣城随着夜的深沉越發靜谧。特別是梧桐機械廠，随着廠子業績下滑，早已不複前幾年熱火朝天的場景，大半車間實行輪工制，一個星期也就三分之一的人上工，擴建後的廠區慢慢荒蕪，人跡罕至的地方，都雜草叢生了，只能從外觀隐約得見當年的繁盛。

工人們早就人心浮動，打破鐵飯碗的傳聞時不時的傳出來，鬧得人心慌慌，就連保衛處的人都松懈了很多。

“老謝，要不咱們還去巡一圈？”坐着聊天的都是廠裏的老人，大家心裏都非常無奈。

說起大宗的盜竊，那是不會有的，廠子圍牆高築門禁森嚴，跟銅牆鐵壁一般哪個賊人那麽大膽？但小偷小摸的事總免不了，今天丢點廢料，明天少些廢線，作案的是誰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過是廠子裏的工人們，廠子效率下滑工資都不能及時發放了，大家夥的日子都不好過，少點邊角料都睜只眼閉只眼當沒看到。

“該丢的早丢了，不該丢的不巡也丢不了。”被人稱呼為老謝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精壯漢子。嘴裏雖然這麽說，但人還是站了起來，把搭在肩膀上的廠裏保衛科的制服仔細的穿好，拿了手電警棍出來，領頭出了保衛室。

衆人都認同的笑了笑，盤算着巡一圈就回來睡覺了。

只是今天晚上注定了非同一般，等他們巡到庫房區，就見一條黑影一掠而過！

這是外來的賊啊！

衆人吃驚不小，國有資産不容有失，當即發出警報全員出動。

圍牆內的紛亂并沒有對圍牆外的程琳造成任何影響，剛過去的一整天足以讓她心力交瘁，在習習夜風中呼吸綿長。

“呯！”的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接着圍牆外便傳來一聲尖叫。

靠！真是人倒黴時，喝涼水都塞牙嗎？程琳跳着腳看着面前卧着的從天而降的大家夥，無比的心酸。

她都淪落到露宿街頭了，結果還半夜被砸醒，好在剛砸了個腳尖，要是照她的頭砸下來，不得成一攤肉泥？一想到那麽血腥的畫面，程琳生生打了個哆嗦。

“誰！是……”這是謀財害命級別的傷害了，她可不能忍氣吞聲。不清醒的大腦正考慮要不要碰一場瓷，結果嘴就被人捂住了！

“唔~~”程琳的火氣迅速冷了下去，睡意一下被趕跑了。

“別叫了！想被抓？”身後說話的是一個少年，帶着中二變聲期特別的鴨公嗓音，似乎并沒有傷害她的意思？

還不等弄清狀況，就聽圍牆那邊有人聲傳來：“在那邊，從那邊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