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進貨

在路上花費了四五個小時，程琳一行才到達清泉市。

正午時分正是一天之中最熱的時候，比起地形起伏的梧桐縣城，清泉市的一馬平川就壯觀多了。路上的車輛多起來，汽車尾氣發出的嗆人氣息混在灼熱的空氣中，令人窒息。

天幹、物燥、日生煙，柏油馬路都烤化了，腳踩上去松松軟軟的，連空氣都帶着滾燙後的扭曲波紋。

這樣的天氣極不适合出門。

“琳丫頭，走這邊快跟上。”楊英一下車拖上了程琳，氣喘籲籲的往小六交代過的方向行進。

程琳終是舒了口氣，看來小六除坑了她一回，也不是完全不靠譜。當然這時候她還完全沒想到會有被狠狠打臉的時候。

從汽車站出來，又轉乘了一趟公交車才好不容易到了清泉市場。市場設在城郊，占地寬廣，只是偌大的一個市場卻非常簡陋，完全是低矮的棚戶區。裏面一個個不大的攤檔被經營者用木板、貨架封住，形成了半封閉的門面房格局。

不過裏面倒是物種齊全，南來北往的貨物擺放得到處都是，五金日化啊、服裝鞋襪、筆墨紙張，彩帶絹花應有盡有，到處是五顏六色的東西，一時間讓程琳眼花缭亂。

“怎麽樣？這裏熱鬧吧，我們進服裝要到C區，不過到了那裏我就幫不上什麽忙了啊，我開店的，衣服的款式質量都要好一點，不然賣不起價錢來，你擺攤不用進太貴的貨，賣不出去壓手裏就麻煩了。”楊英快人快語，邊走邊給她灌輸生意經。

這個人情程琳得領，她自己做過策劃書的，自然知道這個門道。當即點頭真誠的道了謝。

“你這孩子，這麽客氣做什麽？你先慢慢看，真有把握不準的等我差不多了再幫你看看。”楊英突然就對這個比自己女兒大不了多少的孩子上了心，當即松了口。

這孩子小小年紀還是個學生就知道自力更生，見了事也不膽小，待人接物還落落大方舉止有禮，一看就是把自己的話聽進心裏了，顯然很對她的胃口。

“楊阿姨你不必擔心我，我第一次來只當是學經驗不急的。”程琳忙搖頭謝絕。這個集市聽說下午四點鐘就關門了，她們今天在路上遇到劫匪，雖然沒有財産的損失，時間還是耽擱了不少的，這時候已經快兩點鐘了，人家店大生意大，進貨又多自己的時間還不定夠不夠用呢，況且她與這個楊英還是初識，怎麽好過多的麻煩人家？

說實話，這還好是九十年代初期，如果是後世的話，大家怎麽說也算是同行，同行多嫉，人家連路都不想跟你同走呢，哪裏還會好心的提點你？看來經濟的高速發展還是付出了一些代價的，至少人與人之間就沒了那麽多真誠。

顧不得再寒暄，程琳與楊英在C區的入口分道揚镳。

服裝區比別的區都要擁擠一些，來來往往都是進貨的人，賣家為了招攬生意，吆喝得聲嘶力竭。狹小逼仄的空間裏彌漫着新衣服散發出來的印染味道，在各家鋪子裏風扇的吹拂下混合成一股怪味，讓人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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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琳強忍着掉頭就走的沖動，一家一家的查看。

那些衣服放在九十年代，可算引領着整個清泉市的時尚潮流，但在程琳看來，卻完全是粗制濫造的劣質産品。

無論是車縫工藝還是布料質量，跟她家衣櫃裏的那些大牌限量版比起來，完全是天與地的差別。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她現在還就得靠這些劣質産品賺錢養活自己，尋找回去的方法，真沒嫌棄的資格。端正了心态，便不顧汗流浃背一心一意的尋找起她看中的健美褲來。

這一看才發現，看出健美褲火爆潛力的不僅僅只有她，整個市場每個鋪子裏但凡有健美褲批發的攤檔生意都很火熱，店老板都只顧得上招呼熟客，開單收錢忙得不亦樂乎，程琳走了幾家，都插不進空。

好不容易在一家悠閑些的檔口停住了腳。這家店裏的衣服沒什麽特色，健美褲也只有黑、藍兩色。程琳忙上前詢問：“老板，健美褲怎麽賣啊？”

店主是個二三十歲的高個男人，估計也是剛得了閑，手裏正端着一杯茶水喝着。

“去去，我家不零賣。”他只瞟了程琳兩眼，便不耐煩的揚了揚頭。

他嫌惡的樣子讓程琳極不舒服，但無奈其他的檔口人滿為患，這大熱的天，她又不是那些熟門熟路的采購大軍的對手，便耐着性子解釋，“我也拿批發，你說個價吧。”

“嘿，嘿，小孩子家家的，一邊玩兒去，你能批幾條。”不料那男人根本不信她，臉上滿是戲谑和不屑的表情。

要是按程琳的脾氣，他這家店就是有寶貝她也不屑一顧了，但現在畢竟‘人窮志短’，眼珠子一轉，心裏就盤算開了，“老板你這是小瞧人不是？不管我是不是拿貨的，好歹你開個價，我要不了幾條大不了你不賣，要不然我在別人家拿了就打你的臉了不是？”

進市場可有一會兒了，她現在連健美褲的價格都還不知道呢。如果這老板能被她一激，直接報個底價來就好了。

“那行，二十五一條，十條起批，要貨你就拿錢來！”那老板倒是正經了，但語氣生硬，一副愛要不要的樣子人家根本不上套。

但程琳覺得那價不實在。來的路上她可是向楊英取過經了，梧桐縣上的衣服一般都是一倍往上的利潤，這健美褲賣價五十，沒理由進貨就要二十五。看這老板沒心做她的生意，她也不想再耽擱時間，繼續往裏走。

這不過是一個小插曲，沒幾個人在意，但市場裏魚龍混雜，總有那些想渾水摸魚的人專門盯別人不注意的細節。

等程琳再出來，身後跟了條尾巴全然沒有留意到。

“哎，小妹妹你要貨嗎進來看看！”走到市場裏面偏僻一些的位置，她正被前後的人推擁着行進，就感覺自己的手臂被人抓住，用力一拉，把她解脫了出來。

拉她的人是一個年輕姑娘，看上去不過二十四五歲上下，不過不同于一般姑娘的姿态婀娜，長得五大三粗的很有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