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楊子濤的過往

程琳詫異的看了看身邊的男孩。

本來她是有心要離這個小偷遠點的，但今天确實忙不過來，也默認了別人的幫助，這一通忙下來，之前被連累的氣也出得差不多了，現在過河拆橋什麽的似乎不大好，沒料到他這會兒竟提出這樣的建議。

“你放心，四十五塊錢一條，我賣幾條就會給你多少錢。”程琳的沉默落到楊子濤的眼裏，只當她是信不過自己，不由得苦笑。其實他并不是多管閑事的人，也不是真的很閑，只是昨天就聽關婆婆說了這女孩的遭遇，家裏親人過份，身無分文流落到縣城裏來，還要自己籌學費，便生了同病相憐的恻隐之心。

現在更是認出這女孩還曾受到自己的連累，差點……內心更是愧疚而已。

楊子濤的提議不是不好，甚至可以說正合她心意，但程琳什麽都沒說。

手裏的貨賣得差不多了，肯定是要立即去補充的，但去一趟市裏來回就得耽誤一天，生意肯定是做不成了，這對于她剛剛才在集市打開的局面很不利，最好的做法就是找個幫手。

可以說楊子濤的提議與她是不謀而合。但她卻不敢輕易松這個口，畢竟對方是有前科的。比起自己的安全，程琳是寧願生意受礙也肯定不想冒險的。但她也很好奇這個楊子濤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按說她親眼目睹，他就是偷進電動機廠偷了東西的賊偷，而且跟街巷裏的那些混混也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本性應該很壞才是。但從昨天晚上爽快的應關婆婆的叫聲出來幫忙，再到今天主動的幫手，程琳都有些看不懂了。

這完全不像一個好吃懶作的賊偷所為啊。

特別是他今天幫着賣衣服時，沉着穩重，不光很及時的就能遞給她別人要的貨，到後來還能幫她招攬客人，舉止大方得體，如果抛開那晚的前科不提，完全是一個挺能幹的好小夥。

回到關婆婆的小院，關婆婆已經準備好了午飯，只等他們回來了。

“這是……都賣了？”關婆婆正等着他們，一見進小院的兩個人幾乎空着的手，忍不住驚呼出聲。

“差不多都賣了，就剩手裏這幾條。”提起今天一上午的戰績，程琳也心情雀躍，像個孩子似的把手裏的貨提起來向關婆婆展示，大有博眼球求誇獎的意思。

“想不到你還真做成了啊！”關婆婆笑得感慨。

沈磊跟她保證過會資助琳丫頭上學的，但這丫頭自己想自力更生，硬是要做什麽生意。為這事她還專門勸過，可這丫頭硬是鐵了心，而且磊小子也支持，她才閉了嘴。

好在磊小子頗有家底，想着求人不如求已，琳丫頭早晚要自己一個人生活的，真能早點賺錢也好。

Advertisement

只是沒料到做生意竟然如此順利，昨天那麽大堆的貨今天這才過去半天，就賣光啦？

程琳今天終于親手賺了錢，回去的時候順道買了一只雞，這會兒拿了出來獻寶似的給關婆婆，“婆婆，正好熬了湯給咱倆都補補身子！”

“你這孩子！才賺了錢就亂花啊。”關婆婆的眼睛有些潮，她知道程琳的意思，說是自己補身子，分明就是買來給她吃的。昨天晚上給她留的雞蛋都有很大一部分塞到了自己的嘴裏，還一個勁兒的念叨要好好的給她養老。

“快吃飯吧。”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關婆婆忙轉過身去。當初沈磊把人送到她這裏，她是念着這孩子可憐才收留下來，現在處得久了，發現這孩子不但乖巧懂事，也知道心痛體貼人，真有點像祖孫倆相依為命的感覺。

程琳是端了飯碗就吃，但楊子濤卻執意不肯，說是回去給他爸做飯。

原本受到連累心裏有氣，抓了楊子濤當苦力心安理得的程琳，見了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仿佛欠了人情似的。望着少年的背影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他的提議。

“婆婆，這楊子濤是怎麽回事兒啊？”想了想她還是沒忍住，向關婆婆打聽起來。

“哎，那是個好孩子啊。”關婆婆給程琳夾了筷茄子，“正好你買了雞，咱們晚上做了請他們父子吃飯吧，好好感謝人家今天幫了你一上午。”

“您跟他們很熟？”程琳有些疑惑，明明她親眼看到他偷東西被人追趕，可關婆婆對他的印象卻很好，還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表揚他，怕不是關婆婆被人騙了吧！當即她提起心來。

“打小看着他長大的，你說熟不熟？”

原來，楊子濤家以前就住在關婆婆家隔壁，父母都是電機廠的職工，日子過得倒也算紅紅火火，只是幾年前他媽媽突然生了病，他爸砸鍋賣鐵的給她醫治，可惜花光了所有的錢財也沒瞧出是什麽毛病來，人卻慢慢不行了，最後離開人世，只留下父子兩人過日子。

自從楊子濤媽媽去世後，他爸爸的情緒就一直不好，還染上了酒瘾。而他偏又是廠裏的司機，在一次出任務的途中酒駕出了事故，現在只能癱在床上成了一個廢人。

早兩年電機廠效益還行的時候，廠子裏對這父子倆倒是多有照顧，即使楊爸爸不能工作，也能按月拿到工資，但自去年起工廠效益下滑，連正常工人的工資都發不出來之後，這父子倆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後來廠裏甚至連房子都收了回去，他們就只好租住在關婆婆這裏。

他們的經濟來源，現在主要是靠楊子濤收廢品撿垃圾為生，聽說去年他也考上了縣城第一中學的高中，只是因為家裏的這個經濟條件，才不得不放棄的。

“我本來只想讓他早上幫你送下貨的，沒料到人家跟着忙活了一上午，還真是耽誤了他不少功夫呢。”

聽了關婆婆的話，程琳倒是沉默了。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想不到那個少年身上竟然背負着這樣沉重的負擔。

只是生活的艱辛，也不能成為幫他脫罪的借口，那天晚上被人追得快跑斷氣的狼狽還深刻在程琳的腦海裏，她對這個少年的品性仍然保持懷疑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