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章
“臻尚食, 我聽說你把咱們禦膳房的庫房清了一遍?”禦膳房總管頗為不樂意道。
納蘭舒容點點頭。“是, 快到年關了,大批的肉菜都會進來, 我們必須把冷庫裏之前的東西清一清,才好騰出足夠的地方來。”
“臻尚食,要是我沒記錯的話,這是禦膳房總管才能做主的事兒。而我,剛好就是這個總管。”
納蘭舒容一笑, “怎麽如今幹了活的,反倒不讨好了呢。總管可以把這番話拿到主子跟前去問一問,我幫您做了活,您卻怪我?”
那禦膳房總管被這話一噎,一時反倒無話可說。
納蘭舒容倒也不願得罪人,輕輕對着那總管福了一福道:“舒容自知卑微,不敢與總管相比。不過舒容卻能向總管保證,無論身處何時何地, 永遠不會僭越于您之上。”
那總管反應了一下,随後明白過來,納蘭舒容這話是在暗示自己,她并沒有與自己争搶總管這一位置的意思。
“你明白就好。行了行了,下回再做什麽事,跟我說上一說,不準私自攬活計。”總管多少放了心道。
“是。”納蘭舒容一笑。她倒不是真的多此一舉,只是為了自保, 不得已做這件事罷了。
其實說起來,她倒是很想安安心心的過完這個年。只不過,納蘭凝香那勢必是不會給自己這個機會了。
納蘭舒容想的沒錯,事情很快在小年夜那一晚鬧開了。
“小姐,陛下給禦膳房的人都賞了東西,真是稀奇。”品寧納悶道。
“這話怎麽說?”納蘭舒容一回頭,見品寧正抱着從禦膳房總管那裏領來的一盒新年賀禮。
“各宮主子那也就罷了。像什麽內務府,繡房之類的地方全都沒有,只有禦膳房的人被賞了。而且他們都說,往年也從來沒被賞過呢。”品寧眼巴巴的看着那個盒子說道。
“拆開吧。”納蘭舒容一笑。“既然賞了,咱們就卻之不恭。你先看看有沒有喜歡的,你挑剩下再給我。”
品寧果然嘻嘻一笑,随後把小手往衣服上抹了抹,而後才小心翼翼的打開了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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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品寧滿臉詫異。
納蘭舒容忍不住湊過去,低頭一瞧。只見那盒子裏頭裝的竟是一張皇宮裏頭的路線圖。
“這,這是個什麽意思啊?”品寧滿臉詫異道。
納蘭舒容不由得一笑,她想起自己那日把皇帝引到芷常在宮裏的事。看來,皇帝是又一次記上自己的仇了。
只不過,就為了給自己個教訓,偏偏連帶上整個禦膳房,可見此人還真是小肚雞腸。真不知道這樣的人當皇帝,對天下之人是福是禍。
二人正在那裏擺弄着那張路線圖,外頭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道:“臻尚食,皇後娘娘有請。”
品寧略帶詫異的看了一眼納蘭舒容,“小姐?”
納蘭舒容含笑道:“不怕。今兒這回事了了,咱們就能消停許久了。”
納蘭舒容是在芷常在宮裏看見皇後的。
彼時,芷常在的桌上正擺着幾盤剩菜,裏頭有一樣便是豬肝拌菠菜。而芷常在,此刻正滿臉蒼白的躺在榻上。
果然來了。納蘭舒容暗暗笑道。
“孔太醫,這位就是禦膳房的臻尚食。煩你再把剛才的話說一遍吧。”皇後皺着眉頭道。她今兒其實心裏也有些惴惴,若是今日事成,自然萬事大吉。可若是,此事沒能除了納蘭舒容,那就又是後患無窮了。
“回皇後娘娘的話,芷常在自有孕以來,便處處小心謹慎。可今日她卻忽然小産,微臣思來想去,覺得還是飲食上出了問題。微臣查驗了幾樣她最近吃過的飯食,發現裏頭經常出現豬肝一味。”
“豬肝?豬肝補血,怎會對孕婦有害?”皇後納悶道。
“豬肝雖是補血的,但卻只适合在懷孕後期食用。懷孕頭幾個月,胎氣不穩,吃豬肝容易适得其反,起到活血之效。只不過,此事少有人知,所以禦膳房弄錯也是常有的。”孔太醫答道。
“這麽說來,芷常在小産與禦膳房是脫不了幹系了。臻尚食,本宮聽說芷常在的飯食一向是由你負責的,你可有何話說?”
納蘭舒容還未等開口答話,榻上的女子已經悠悠醒來,先行開口道:“皇後娘娘,您要為臣妾做主啊!”
“芷常在,你剛剛失了孩子,情緒不宜大起大落,有什麽話慢慢說。”皇後說道。
盡管皇後如此說,可芷常在剛失了孩子,情緒哪好的起來。此刻,她的淚珠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噼裏啪啦落下來。
“皇後娘娘,臻尚食是臣妾的庶妹,從小就嫉妒臣妾的嫡女身份,與臣妾一向不睦。自入宮以來,更是多次與臣妾為難,甚至還裝作無意削了臣妾的手指。”
“臣妾原本以為,做完了這些事,她也該出透了氣,所以讓她照顧臣妾的膳食,心想總比外人要強一些。可誰料,誰料她卻起了這樣的心思。”
納蘭凝香越說情緒越激動,恨不得從榻上竄起來,剝了納蘭舒容的皮肉。
“皇後娘娘,您要為臣妾做主!臣妾的骨肉,就這樣被一份份豬肝害死,臣妾不甘心!”納蘭凝香說道。
“什麽甘心不甘心的,也讓朕聽聽。”玄遠邁步走進了內室。納蘭凝香努力用手撐着身子想與皇帝照一照面,可惜玄遠一眼都沒往她那裏看。
“陛下想必已經知道,芷常在幾個時辰之前小産了。臣妾知她平日龍胎安穩,今日忽然小産想必不是天災,故而想徹查一番。陛下來之前,臣妾已經查出了一二。”
“說說。”玄遠準道。
“是。照顧芷常在的孔太醫查出來,芷常在是因為近日吃了大量的豬肝才致小産,而這些含有豬肝的飯食都是禦膳房的臻尚食準備的。”
玄遠垂眸一看,只見一個妝容素淡的女孩正跪在下首,神色當中絲毫看不出害怕的樣子。相反,玄遠莫名覺得,她的眼神中似乎帶着一種嘲笑。嘲笑面前的這些人,嘲笑這小産把戲的幼稚。
“你們查吧。朕累了,坐在你們旁邊邊吃邊看戲就好。”玄遠随口道。說着,他蹬了鞋子,往軟塌上一窩。立升當即湊上前去,眼瞧小桌上點心尚足,才安心退了一步。
皇後見玄遠沒有對納蘭舒容伸出援手的意思,心裏便有幾分歡喜,以為皇帝對她已經失去了興趣。于是,她底氣更足道:“孔太醫,你能斷定這豬肝确實是導致芷常在不孕的罪魁禍首嗎?”
孔太醫連連稱是。皇後轉身吩咐道:“姜玉,方才本宮讓你查禦膳房的記檔,可有什麽結果?”
姜玉不慌不忙從後頭走上前跪地道:“皇後娘娘,根據記檔,禦膳房總管這幾日給芷常在所拟的菜色裏頭,并沒有豬肝一味。可經了臻尚食的手後,這些菜裏就被莫名添上了豬肝。”
“此外,奴婢也找芷常在的幾個宮人問過,她們都能證明,這幾日的菜食裏頭的确有豬肝一味,而且芷常在也吃了不少。”
“如此看來,倒真是臻尚食蓄意謀害皇子了。”皇後蓋棺定論道。“真是可惜了,咱們陛下膝下一共也就有兩個孩子,還都是公主。孔太醫之前還說,芷常在這一胎很可能是皇子呢。”
“皇後娘娘,都是臣妾無能,臣妾沒能保住自己的孩子,沒能保住陛下的孩子!臣妾有罪,配不上這個常在的位分。”納蘭凝香啜泣道。
“這是哪裏的話。你能懷上龍胎,已經是你的福德所積了,所以你自然配得上常在的位分。至于沒能保住孩子,這是人禍,并非上天對你的不滿。你放心便是。”皇後一邊說着話,一邊用餘光瞥着皇帝的神情,見皇帝沒有反駁,心裏才落了底。
“臻尚食還不求饒麽。”一直忙着吃點心的玄遠忽然開口說道。
在場的人都不是傻的,誰都聽得出來,玄遠這話裏頭沒有絲毫怪罪的意思,而且似乎還在跟納蘭舒容逗趣?
“奴婢無罪,不知為何求饒,向誰求饒。”納蘭舒容上身微躬,以示恭敬道。
“賤人!你害了本小主的孩子,還敢說自己無罪!皇後娘娘,您可一定要給臣妾做主啊!那不僅僅是臣妾的孩子,更是皇後娘娘您的孩子啊!”納蘭凝香氣道。
“行了,你也少說兩句。納蘭舒容,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再想狡辯也沒有意義。”皇後開口說道。“謀害皇嗣是大罪。看在你服侍陛下還算盡心的份上,本宮便給你個了斷,直接賜你一死罷了!”
說完話,皇後到底有些心虛,側頭問了一句道:“陛下認為妥否?”
玄遠看了看地上的小人兒,心裏一笑,面上不動聲色,只是懶懶點了點頭。
“行了,來人,把她帶下去,賜毒酒!”皇後擺擺手道。
下頭,納蘭舒容依然不動聲色,似乎這一切都與自己無幹。
眼看着幾個奴才七手八腳的就要把納蘭舒容帶走,玄遠反而有些心慌。她的小命若從此沒了,自己到哪去找這麽可心的小姑娘去。這個小丫頭也真是的,張嘴求個饒又能如何,怎麽就這麽倔呢!看不出來朕是在跟你開玩笑麽?看不出來朕今天就是來給你做主的麽!
這邊的玄遠急得火急火燎,連連把幾塊花生酥塞進嘴裏。
那邊的納蘭舒容卻不慌不忙開了口。“奴婢有話要說。”
“等等等等,聽她說什麽。”玄遠趕緊攔道。眼瞧着衆人詫異的眼神飄來,皇帝才清了清喉嚨,佯裝不在意道:“朕還沒看夠好戲呢。讓她說吧。”
“奴婢只想知道,這豬肝從何而來?”納蘭舒容開口道。
“豬肝,豬肝自然是從禦膳房來的,還能從哪裏來。”皇後說道。
納蘭舒容一笑,從容說道:“七八日之前,奴婢清點了禦膳房的冷庫,發現那些豬肝大多已經腐壞,所以就擅自做主扔了出去。新一批的豬肝本來定于今日下午入宮。那麽,芷常在的豬肝,是從何而來呢?”
“這,這保不齊是你私自留了!反正也是你做主扔的,扔多扔少都随你。”姜玉忍不住說道。
納蘭舒容搖頭道:“禦膳房的所有豬肝存貨都有記錄,一共三斤六兩。而我在清理冷庫時,叫了五六個人監管,他們都能作證,我扔出去的豬肝也是三斤六兩,并未留出半點多餘。唔,說起來這事,倒是奴婢的不是,似乎是忘了向禦膳房總管彙報此事。”
說着話,納蘭舒容往皇後那瞧了一眼。她自然不傻,禦膳房總管每日都往皇後那裏跑的殷勤,自然說明他是她的人。皇後眼中一暗,她知道,自己又要折掉一個人手了。
只是,聽納蘭舒容的語氣,她竟然未蔔先知,知道納蘭凝香會以豬肝為引子害她?不會不會,她哪裏就這麽聰明了,大概是巧合罷了。
“不可能。這怎麽可能呢!”納蘭凝香在旁邊則是滿臉的難以置信道。她沒想到禦膳房竟然會沒有豬肝,那自己的這次陷害可就不成了啊!
這邊,納蘭舒容的話卻還沒有說完。“不過,豬肝既然能擺到桌上,自然是有個來處的。正巧,奴婢聽說納蘭府近日有人入宮,或許有意無意夾帶了豬肝進宮吧。”
“放肆!你的意思是本小主自己做局害自己的孩子?!”納蘭凝香竭力喊道。
“奴婢不敢。只是各宮家人入宮之前都會登記名冊與包裹重量。皇後娘娘可以按照納蘭府的名
冊,重新把那些東西裝進去,看看與入宮時的重量是否一致。不過依奴婢看,更可能是少了幾斤幾兩。因為那名冊裏沒有豬肝,包裹裏卻是有的!”納蘭舒容說道。
“皇後娘娘,萬萬不可,萬萬不可。這,這,臣妾的家人帶進來不少吃的,臣妾已經用了不少了。這包裹裏的東西,是湊不全的呀!您千萬不能聽信這賤人的話,她這些話都是妖言惑衆的厥詞!”納蘭凝香心中一虛,趕緊替自己辯駁道。
“公道自在人心。奴婢的話已經說完,任憑皇後娘娘處置。”納蘭舒容從容道。
這話一說完,皇後那邊的心已經徹底死了。她知道,這回的事又是白折騰了,動不了納蘭舒容不說,反而徹底折了納蘭凝香。
“陛下,請您來說說吧。”皇後心灰意冷,自然也失去了處置這件事的那股子勁頭。
“立升。”皇帝身子未動,口中喚道。
“是。”立升趕緊點頭去了。
“陛下,求您做主,求您相信臣妾的話。懷着孩子的是臣妾,無辜小産的也是臣妾,您萬萬不能聽信她的讒言吶。”納蘭凝香不顧自己的身子,從榻上沖了下來道。
皇帝不為所動,只是靜靜等着立升的結果。至于皇後,此刻更是恨鐵不成鋼的心情,連敷衍都懶得敷衍了。
半個時辰過後,立升回來複命道:“回陛下的話,納蘭府的包裹的确與剛入宮時重量不同,短了二斤有餘。此外,奴才也扣押了納蘭府的一個下人,那個下人怕得很,立時就承認入宮之前,他
奉命買了豬肝,并想了法子帶進宮裏。”
“這回,你可還有話說?”玄遠擡眸看向納蘭凝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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