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章

月華樓上, 皇帝一人憑欄站着, 眼望風雪飄飄。

“母妃,你生前最不喜歡奴才們侍候, 所以您走了之後,這月華樓便始終空着,也不知道您是否會覺得寂寞?”玄遠對着漫天繁星緬懷道。

“兒子無能,太後雖然表面上不理朝政,但卻暗裏與皇後母族勾結, 勢力頗深。兒子到現在都動不得他們,這個皇帝當得也屬實有些窩囊。”

“罷了,今兒是除夕夜,兒子不跟您說不高興的事。說說高興的吧。最近朝廷之中出了幾個能用的大臣,雖說勢力小,可已經敢跟宰相抗衡了。”

玄遠的話音剛落,他的耳朵便捕捉到一個聲音。

有人上樓!

玄遠心裏一驚。他早已屏退左右,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 也不得洩露自己的行蹤。

難道,有人行刺?

玄遠的臉色緊張起來。他腳步一退,靠到門邊,而後從袖子裏頭摸出了一把匕首。這把匕首,是他常年帶在身上的。

蹬蹬蹬。

腳步聲越來越近。玄遠抓着匕首的手也越來越緊。

直到人影一閃。

下一幕,便是玄遠的匕首緊緊逼在那人的喉上。

“誰派你來的?”玄遠冷冰冰道。

納蘭舒容只覺得冰涼的刀劍直抵自己的脖頸,一時竟吓得說不出話來。

玄遠卻聞到那股熟悉的清香,帶着牛乳味, 格外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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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識這個味道。這是那個小丫頭身上的味道。唔,納蘭舒容,她來這幹什麽?

玄遠心裏安定下來,嘴角輕輕一笑,戲谑之意頓起。

“再不說,就殺了你!”玄遠緊咬牙關道。

納蘭舒容深深了呼吸了幾次,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而後答道:“聽說除夕之夜對着星辰許願,可以靈驗。我,是來許願的。”

她自然不會說丢了黃玉桂花一事,以免牽連到三意哥,惹來更多是非。

“許願?許什麽願?”玄遠開口問道。他盡量放低自己的聲音,以免納蘭舒容辨認出來。

納蘭舒容忽然感受到脖頸上的刀刃輕輕一轉。而後,再對着自己的便是略顯粗鈍的刀背了。看來,他不想殺自己,納蘭舒容心裏一穩。

“願父母在天之靈,亦能感受到除夕之喜。”納蘭舒容答道。這,倒是真心話。

玄遠把嘴唇湊向她的耳畔,吐出的熱氣讓納蘭舒容的耳根一紅。“難道,你就不想替自己求一個如意郎君?”

納蘭舒容一愣,随後搖了搖頭,裝足了傻道:“我不明白你這話的意思。”

玄遠一急,終究還是問出口道:“朕……真是蠢丫頭。我問你,有沒有心上人?”

三意的名字在納蘭舒容的心頭晃了晃,随後這個答案還是被她排除了。對于三意,她似乎更多的是感激,是愧疚,也是友誼。想到這裏,她用力搖了搖頭道:“沒有。”

玄遠對這個答案是很滿意的。既然她沒有心上人,就說明對那個小太監也不過爾爾。

“閉上眼睛。默數三百個數之後才能離開。否則,我殺了你!”玄遠收回了刀子,嘴上狠厲,眼裏卻忍不住笑道。

納蘭舒容乖巧的點了點頭。

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從一到三百,納蘭舒容認認真真數了一遍。而後,她又在欄杆旁撿回了自己的黃玉桂花,這才急忙離開。

可等到她走到月華樓的樓下之時,她才忽然發現,積雪頗厚,而那地上是留了腳印的。

想必是因為寒冷,所以品寧站到了月華樓對面的一個背風位置。排除了她的腳印之後,就只剩下一個又長又大的腳印,順着月華樓的後身往宮道上走去。

納蘭舒容起了好奇。她知道,此人一定是宮裏的人。

“品寧先回去,我還有事。”納蘭舒容沖着對面的人喊道。對面的羊皮小燈一晃,随即傳來品寧的聲音。“不行,我不放心。小姐有事就去辦,我跟着你就來。”

納蘭舒容沒有推辭,任憑品寧跟了上來。

“小姐,咱們去哪?”粗心的品寧壓根就沒有發現地上的腳印。也不怪她,這雪雪下越大,腳印自然也越來越淺。

二人走了許久。

直到品寧忽然開口問了一句話。“小姐,咱們去乾清宮做什麽?”

納蘭舒容一愣,随後一擡眸,果然見到乾清宮燈火通明,裏頭的人都在走進走出,不知忙着什麽。

這腳印,是通向乾清宮的。

納蘭舒容的臉忽然紅了。不知是風吹的原因,還是雪打的緣故。

她不知道,乾清宮裏此刻正亂成一團。

“陛下,您先喝了這碗姜湯。”立升端着玉碗走了進來。旁邊,還有幾個小太監幫皇帝換着衣服,更有幾個在添地龍裏頭的火。

玄遠點點頭,正要張嘴喝湯,忽然想到一件要緊事。

“立升,立升!”玄遠高聲喊道。

“奴才在呢,奴才在呢。”立升吓得夠嗆,以為皇帝是哪裏不舒服。

卻不料,玄遠開口說起的似乎并不是什麽大事。“掃雪!掃雪!”

“掃雪?陛下,這雪還沒停呢!”立升詫異道。

“混賬。朕讓你們現在就掃雪!從乾清殿往外,阖宮都要掃!對了,不準驚動太多人!”玄遠緊張說道。

“是,陛下。”

次日便是初一。照例,是宴請皇親國戚的日子。

為了向皇後娘娘賠不是,玫嫔特意起了大早,親自來服侍皇後娘娘梳妝。

聽着玫嫔跪在地上,敘述納蘭舒容一事,皇後悠悠開口道:“本宮倒是不在意這點小事,只是你謹慎些也是對的。本宮早就跟你說了,納蘭舒容沒那麽好對付,這回知道了?”

“是,臣妾記住了。您放心,此事不消您再費神,我們姐妹幾個一定會把此事料理好的。”玫嫔誠懇道。

“很好。你放心,只要事情辦得好,本宮答應你的事絕對會說到做到。好了,時候也不早了,咱們去赴宴吧。”

“是。”

宮裏頭的新年過得熱火朝天,宮外倒也不差。當然,除了家中出了喪事的納蘭府以外。

納蘭慶明跪在自家母親的靈前,倒也擠出了幾滴眼淚。至于趙氏,她滿心惦記着自己冷宮裏的女兒,哪有心思哀悼一個死老太婆。

“老爺,咱們可不能這麽善罷甘休阿。”屋裏人少,趙氏和納蘭慶明二人在靈前對話道。

“死罪是皇後娘娘賜的,錯也是咱們自己犯的,你還想怎麽着。”納蘭慶明的語氣裏含了幾絲心灰意冷。

“老爺,話不能這麽說。若非那個納蘭舒容處處使壞,咱們家也不至于敗落到今天這個份上。老爺,咱們納蘭府是多少年的積澱,可不能輕易毀在咱們手上啊。”

“我就這麽一個寶貝閨女,如今徹底折了進去。就連娘親的命,也搭在了皇宮裏頭。罷了罷了,我認命了。納蘭舒容也是姓納蘭,她若是有出息,我也算對得起祖上了。”納蘭慶明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趙氏還想繼續勸上幾句,可納蘭慶明已經轉過身去,對着孟氏的靈位又叩起頭來。

“不中用。”趙氏暗暗罵了一句道。既然納蘭慶明指不上,她就只好自己想法子了。孟氏那個老太婆死了是好事,她手裏的銀子物件正好這回都名正言順的歸了自己,只是香兒那裏,她這個當母親的總不能坐視不理。

如今看來,想把香兒救出冷宮是不可能了。只是,若是想想法子,讓香兒過得沒那麽糟心倒還是有希望的。不過,宮裏還是要有自己的人手才行。

趙氏打起了幾個庶女的主意。自從納蘭凝香進宮後,養在家裏的幾個庶女也沒了用,該攆走的攆走,該嫁人的嫁人,一時想起來倒沒有個可用之人。

“夫人,宋妍兒小姐來給老夫人行禮了。”一個嬷嬷走過來說道。

“宋妍兒?”趙氏眼前一亮,随後趕緊交待道:“等她行禮後,讓她在門廳等我,就說我有大好前程送給她!”

納蘭舒容并不知道,她無意當中救下的宋妍兒,此生的命運已經因為她的幹涉而完全改變。

此時的納蘭舒容正忙着清點自己的新年禮物。三意除了送她煙花美景之外,又給了她不少銀子。納蘭舒容百般推辭,可三意就是不允。

除此之外,福潆公主因着心懷愧疚,所以又從宮裏宮外劃拉了不少好東西送給她。只是這人,卻自始至終沒有露面。

再有就是一起共事的幾個丫鬟太監,倒也都給了她些小驚喜。

忙忙碌碌間,新年總算是過去了,接下來便要接着準備正月十五的小宴。

小宴少不得元宵。因着想弄出些花樣來,所以納蘭舒容特意用各種菜汁和出了不同的面皮兒。她原本想着小宴能比新年的大宴好對付些,卻沒想到依然是風波重重。

“總管快來,出大事了!”幾個負責端元宵的小姑娘一股腦全都湧到納蘭舒容身邊說道。

“什麽叫出大事了?小宴馬上就要開始了,你們怎麽還不趕緊去端元宵?還有什麽事比這事更大嗎?”品寧在旁急道。如今納蘭舒容是總管,她也就成了名正言順的總管大丫鬟。

“就是元宵出大事了!”當先的一個小姑娘哭喪着臉說道。

納蘭舒容聽言心裏一緊,趕緊放下手裏的活計,跟着她們去看那元宵的狀況。

蓋子一掀,只見原本應該個個通身雪白的小元宵,此刻竟然在身上長出了幾個黑點。那黑點雖然不多,但卻極其突兀刺眼。

“這是什麽?”納蘭舒容詫異道。

“總管,仿佛是和面的人不當心,在糯米裏頭摻了黑米。”一個小丫頭仔細辨別了半晌說道。

哪裏是不當心,分明是故意的。納蘭舒容暗暗想到,只怕此事又是針對自己來的。只是那人倒也算聰明,在糯米裏摻了黑米,即便被人揪出來,也大可說是淘米的時候,沒有浣幹淨手罷了。

“和面的人呢?”品寧急切問道。

一個小丫頭搖搖頭道:“和面的應該是紅穗,可是她在小宴開始前就不見了蹤影。總管,現在可怎麽辦?我們重新做元宵的話已經來不及了。”

“現在不是找人的時候。品寧,南瓜皮的元宵和菠菜皮的元宵都歸你看管,沒有出事吧?”納蘭舒容開口問道。

品寧連連點頭。

“好,你們先把那些完好的元宵端到大殿裏去,剩下的,我自會處理。”納蘭舒容的臉上帶着戾氣道。

她是真的動怒了,倒不是因為有人暗中對自己使壞,而是因為這些雪白的元宵是要在小宴之時,呈到供桌上的。而那供桌,是為了祭奠大虞朝的列祖列宗而設。

這些人就為了給自己使絆子,竟然連給死人的貢品都不放過,實在是過分。

“總管,快開席了。”一個小丫頭看着納蘭舒容臉色不好,所以十分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知道了。”納蘭舒容怕吓着她,所以語氣十分輕柔的回了一句。

說罷話,她轉身打開木櫃,從裏頭摸了一瓶配料出來。她不僅要把此事解決幹淨,而且還要把幕後主使之人一舉抓出。

從納蘭舒容進殿的那一刻開始,玄遠的眼神便有意無意的往她身上飄去。

皇後在旁邊有幾分坐不住,故意挑明了此事道:“陛下瞧什麽呢,這麽起勁?”

玄遠稍顯尴尬的收回心神,随便找了個由頭道:“朕看她手裏端的不知是什麽東西。”

衆人聽着玄遠的話語,紛紛往納蘭舒容那瞧去。只見她手裏端着兩個粉花藍底盤子,兩個盤子上卻又分別蓋了一個白碟,完好的擋住了盤子裏頭的東西。

“回禀陛下,臣妾手裏端的是呈給列祖列宗的糯米元宵。”納蘭舒容不慌不忙答完話,而後才把盤子放到了供桌上頭。只是,她卻并沒有急于打開。

“嗯,極好,那你先退下吧。”玄遠擺擺手道。他倒是沒有在意那盤子上的白碟有沒有拿開。

不過,玄遠不在意,卻有別人注意到了這一點。

蘭貴人皺着秀眉,輕啓朱唇道:“既然是給祖宗的元宵,為何要蓋着蓋子呢?”

納蘭舒容俯首道:“回貴人的話,元宵若是涼了便會變黏,擺在供桌上瞧着也不好看。奴婢給元宵加上蓋子,是為了避免元宵黏到一塊去。”

“倒是個機靈的。”丹貴妃在旁随口插話道。

蘭貴人聽言卻忍不住想發笑,心裏的勝算也多了幾成。“我看是你的元宵出了岔子,故意拿蓋子遮掩吧!行了行了,趕緊把蓋子拿開,免得對列祖列宗不敬!”

“蘭貴人這話實在無理。人家臻總管擔心元宵涼才加了蓋子,你卻偏說是那元宵出了岔子。皇兄,恕皇妹直言,您的這位妃嫔實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說話的正是福潆。這也是納蘭舒容在入宮以後第一次看見福潆。之前的幾回宴飲,福潆都借着下江南散心的由頭沒有回宮。

感受到納蘭舒容的眼神飄了過來,福潆沖她輕輕點了點頭。當着衆人的面,納蘭舒容不敢與公主多套近乎,但眼神裏卻依然傳遞了她的感激之意。

“福潆說得沒錯。蘭貴人的心地也該學着柔善些。”玄遠不樂意的嗔道。

照理,此事若與蘭貴人無關,那麽她受了皇帝這麽重的嗔斥之後,也該消停下來。可此刻,蘭貴人篤定那元宵有岔子,因此便愈加不依不饒起來。

“陛下,臣妾不是胡言亂語。自從進殿以來,臣妾就看着臻總管眼神飄忽,畏首畏尾,似乎擔心什麽事被發現一般,所以臣妾才會有此猜測的。”蘭貴人嬌嗔說道。

下頭,納蘭舒容心裏漸漸變得通透起來。看來,此事是蘭貴人陷害自己無疑。可是,自己與她無冤無仇,為何她卻這般與自己過不去呢。若是那上供的元宵真的出了岔子,自己非但保不住禦膳房總管之位,甚至還會有性命之憂。

“畏首畏尾?蘭主子,這滿殿都是貴人娘娘們,奴婢手裏又端着這許多的元宵,自然要小心翼翼了,卻不知道您的這句畏首畏尾從何而來。”納蘭舒容恭敬答道。

上首,皇帝的眉頭一皺。看來,禦膳房總管的位置并不能讓她的日子好過多少。那麽,自己真要抓緊時間了。

“陛下……”蘭貴人撒着嬌喊道,惹得玄遠渾身一凜。

“怎麽了?”玄遠皺着眉頭道。

“陛下,您若是不相信臣妾說的,只需要讓她把盤子上面的碟子拿走,咱們一看便知啊。若是元宵真沒問題,那就是臣妾想差了,臣妾願意認錯。可若是元宵真是出了岔子,那就是臻總管的罪過了。”蘭貴人咬住此事不放道。

玄遠的眼神愈加陰郁。

皇後在此時添了一把柴道:“蘭貴人說的也不無道理。列祖列宗的供品,自然是不允許有差頭的。臻總管,想必你也明白這個道理。”

納蘭舒容點了點頭。

“皇兄,好好的元宵節小宴,何必為難人家一個姑娘呢?”福潆公主開口說道。

玄遠看着納蘭舒容一臉無所畏懼的表情,嘴角不由得一笑。自己真是亂操心。他的丫頭,怎麽可能這點事都解決不了。再說了,就算真的有事,難道自己還護不住她麽。

想到這裏,他開口說道:“福潆放心,元宵罷了,有什麽要緊。臻總管,打開碟子吧。”

作者有話要說: 想冒昧的問大家一下

喜不喜歡看女主會算命的文~~

喜不喜歡看女主當女帝的文呀~

評論有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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