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清晨，阮啾啾早起準備去上班。

她做好了便當，一份放進包裏，一份晾涼了放進冰箱。不知何時程隽走出書房，困倦地揉揉眼睛，一手抄口袋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養樂多，一會兒，他的目光跟着阮啾啾轉到左邊的案板，一會兒又跟着她轉到右邊的便當盒袋，看起來無比悠閑。

阮啾啾的餘光瞥到無所事事的程隽，忽然有些郁悶。

總感覺自己是辛辛苦苦早起晚歸賺錢養家的老公，而程隽就是被她養着每日吃吃喝喝花錢的小嬌妻。

阮啾啾：“……”

不過花錢養程隽這麽好看的男人，還真是不算虧。……如果他的情商能夠高一點就更好了。

一想到自己的羊糞球……呸！黑色的小石子，阮啾啾頓時新仇舊恨湧上心頭，瞪了他一眼。

程隽無辜地望着她，不明白大清早阮啾啾哪來這麽大的火氣。

“我要上班啦，你就在家裏乖乖等我。”

程隽非常聽話：“好。”

他目送着阮啾啾換好鞋，精精神神地出了門。門咣地一聲合上，房子瞬間安靜得不像話，程隽孤零零地坐在飯桌的椅子上，突然覺得隐瞞身份真不是個好辦法。

房子又要空蕩蕩一天了。

程隽喝了一口養樂多，低垂着眼睑，睫毛纖長濃密。許久，他的唇間溢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好冰。”

應該拿出來放一會兒的。

……

阮啾啾像往常一樣坐的士去上班。她從來沒學過駕照，最近因為上班的麻煩，讓阮啾啾不得不考慮自己是否該考駕照買輛車開。

以前沒有考駕照是她怕出車禍，現在想開了，生死在天，真想活長久可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

今天出門有些遲了，路上堵車，盡管司機大哥費盡心思換路線試圖繞過堵車的大潮，依然沒能讓阮啾啾成功趕上上班時間。

阮啾啾提前跟老孟說了一聲，遲到是肯定得遲到了，扣工資也是應該的。

老孟的脾氣極好，發來一條語音，笑呵呵地讓阮啾啾別着急，如果早晨匆忙沒吃早點就順便吃了早點再過來。

阮啾啾：“……”公司的前輩們真是太友好了。

待到匆忙趕往公司，阮啾啾一路連走帶跑，已經顧不得形象。

從大樓拐彎，不遠就到嘉澄的公司，她拎着飯盒，腳底跟噔噔蹬地響起來。

緊接着，有人差點兒跟阮啾啾撞到了一起。

阮啾啾連忙說：“對不起對不起！”

對方先是叫了一聲，随即不敢置信地拽住阮啾啾：“你怎麽會在這裏？”

竟然是徐碧影。

這個方向赫然是朝着嘉澄去的，徐碧影一時間大驚失色，不明白阮啾啾怎麽可能能進入到嘉澄。

阮啾啾納悶了：“我怎麽不可以在這裏？”

徐碧影的手很冰，拽得緊緊，阮啾啾使勁甩了一下才甩開。她皺起眉，是真不喜歡徐碧影這麽失禮的行為：“我上班要遲到了，麻煩你讓一下。”

“上班？！”

徐碧影更不敢相信了：“就憑你？”阮啾啾這種人能到嘉澄，簡直是世上最大的笑話。

阮啾啾壓根不想搭理她，在徐碧影看來這就是不敢承認的做賊心虛。

徐碧影冷笑：“怪不得換了一副妝容，原來是靠着臉上去的。”

阮啾啾先是一愣，随即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一想到徐碧影這麽說是因為承認自己是真的漂亮，她又不生氣了。

曾幾何時，阮啾啾也向往有一天能有人這麽罵自己。

[你有錢了不起嗎？]

[長得好看了不起啊！]

阮啾啾表示還真是非常的了不起。

她似笑非笑地說：“對啊，我就是靠臉，要不你也試試？”老娘天下第一美，阮啾啾就是這麽臭不要臉。

她開玩笑的話被徐碧影當真了。

徐碧影咬咬牙：“我不比你差！”

從上輩子她就一直跟阮啾啾暗暗作比較。比外貌身材比不過，就比性格，比能力，徐碧影心滿意足地得出結論，阮啾啾簡直是金玉在外敗絮其中，草包一個，跟她比就差遠了。

現在，徐碧影感受到的落差感讓她無比憤懑。

徐碧影眼睜睜地看着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精致的阮啾啾從身旁經過，眼睜睜地看着她自信地進入了嘉澄的大門，就連保安也對阮啾啾非常客氣，然後，她消失在徐碧影永遠無法踏足的地方。

“……”

不知不覺間，拳頭被捏得緊緊。

徐碧影頭一次如此嫉妒阮啾啾。她為了抱顧游的大腿不擇手段，只是為了讓顧游能夠有朝一日進入嘉澄，迎來他的輝煌人生。現在倒好，阮啾啾如此輕易的樣子讓徐碧影有些接受不了。

失魂落魄的徐碧影回到家中，約了顧游見面。

她坐在咖啡廳的座位上，看着對面神色有些憔悴的顧游。他的右手裹着一層紗布，還沒有拆，下巴泛着青，胡須沒有被剃幹淨，還劃了一道不明顯的口子。他此刻的狼狽模樣哪像個英雄，他簡直就是夕陽的落日，即将沉入冰涼的海水，永無見天之日。

徐碧影捏緊拳頭：“游哥哥，我希望你振作起來！”

顧游緊抿着唇，眨眨眼睛，說：“謝謝。”

徐碧影被他的消沉傷透了心，他的消極情緒緊緊纏繞着她，讓她喘不過氣來。她愈發懷疑顧游是否真的能翻過這個身，畢竟，前一世和現在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而顧游未來的妻子出現的機會被她扼殺在搖籃裏。

一直蝴蝶扇起的風已經能夠改變非常多的東西。

徐碧影緊盯着他，緩緩說：“你如果再這樣下去，就連我也要放棄你了。”

顧游眨了一下眼睛，無動于衷。

徐碧影被他的冷漠激怒，有些口不擇言地說：“行，很好，你如果想當一個垃圾，那你就去！一輩子你也就這樣了，我真是看錯了人才以為你會成功！”

一時口快，徐碧影立即懊悔了。

因為，面前認識十幾年的竹馬，那雙總是溫柔缱绻的眼眸，在望着她的時候終于失去了最後一分遷就。

他盯着她，就像在盯着一個陌生人。

顧游說：“如果你是想買股，對不起，這只股跌停抛售，再也不會有奇跡發生了。”

徐碧影後背一涼，連忙結結巴巴地解釋：“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顧游異常冰冷地丢下一句話。

“只有功成名就并不是真正的我。你還是去找別人。”

語畢，他大跨步轉身離開了座位，頭也沒回。

……

時間匆匆而過，轉眼間又是半個月過去，阮啾啾漸漸适應了公司的生活，并顯得樂在其中。

除了經常想借機跟她搭讪的員工們，其他還是非常順利的。

阮啾啾美滋滋地算了算時間和工資，暢想着以後能當一個小富婆，然後想結婚就結婚，不想結婚就只負責談戀愛就好啦，這真是以前夢寐以求的美好生活。

最近塗南出差，公司裏只剩下老孟可以說話，老孟是個活在二次元的大叔，談起日漫的發展史能說得頭頭是道，他炫耀過自己曾經手有一星期沒洗，因為那只手和宮崎駿握過，他舍不得洗。

阮啾啾：“……”

她一想到老孟是個男人，而男人上廁所……對不起打擾了，老孟瞬間在她心裏變成了一個邋遢的老大叔。

老孟吐槽TV魔改，嚷嚷着不想要灰原哀跟柯南有任何的感情戲，聽得阮啾啾腦子發麻，借口出去走走，這才避免老孟在身旁洗腦。

下午還有不少工作，阮啾啾一心只想着曬曬太陽就回去繼續。

外面陽光正好，阮啾啾眯縫着眼睛，卻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竟然是顧游。

他站在大門外，身形消瘦，怔然的表情似乎并沒有發現阮啾啾的存在。

阮啾啾一愣。

奇怪了，這兩個人是輪番坐鎮？怎麽一個來一個回去，全部守在嘉澄門口癡癡呆呆。

阮啾啾走上前：“顧游。”

顧游原本茫然的眼神瞬間凝固，他站直了身體，別過頭，發現笑意妍妍的阮啾啾不知何時站在他身旁。

“你是……”

阮啾啾哦了一聲，指指身後的大樓：“我在這工作，畫畫。”

他有些意外，随即緩和了神色：“上次征集CG的畫手，排名第一的233號就是你。”

“你竟然還記得？是我的榮幸了。”阮啾啾以為顧游是打起精神想開了，笑眯眯地望着他，“怎麽樣，要進去嗎？只不過今天塗總不在。”

“……”

顧游沉默了。

他今天原本是來看嘉澄最後一眼，然後，向自己荒唐又潦倒的前半生告別。現如今阮啾啾就這樣笑着，語氣輕松地詢問着他，他卻怎麽也開不了口了。

她以為他是堅強的。他自己原來也是這麽以為的。

望着阮啾啾意氣風發的樣子，顧游想起了李斯特，那樣的男人是擁有着怎樣的鋼鐵意志。而他只不過才二十出頭，就已經打算要放棄自己人生的意義了。

真是丢人到沒法說出口啊。

“怎麽？”阮啾啾問。

“沒什麽。”

他的嗓音有些幹澀，不如平日的溫潤好聽，卻在再次擡起頭的時候，多了某種情緒。

“我不會放棄的。”顧游重複一遍，像是在為自己宣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