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寒風蕭瑟，從窗戶縫吹進來的冷空氣凍得阮啾啾瑟瑟發抖。

她的鼻尖有些癢癢，差點兒打了個噴嚏，被阮啾啾連忙捂住。她可不想讓程隽發現自己訂外賣的真相，所以還是小心一點兒為好。這樣想着，阮啾啾的動作越發小心翼翼。

此刻的阮啾啾全然不知，隔着幾米遠的距離，一道來自某人幽幽的死亡凝視，正注視着她自以為沒有暴露的行動。

“咕嚕咕嚕……”

肚子發出饑渴難耐的叫聲，阮啾啾咽了咽口水，已經想象着一邊吃麻小一邊看肥皂劇的美好生活。

她耐心地等待了一會兒，樓下的外賣小哥還沒有晃繩子，但手裏的繩子已經感受到了墜物感。

“……”奇怪，這是好了還是沒好？

阮啾啾一手拽進了繩子，把窗戶拉開半截，冷飕飕的風瞬間沒了阻礙，猛然間撲進來，差點兒把阮啾啾吹成面癱。她縮着脖子，懊悔自己應該披一件外套才對，趁着程隽沒動靜，阮啾啾鬼頭鬼腦地從窗戶探出去。

樓下的外賣小哥小李一臉懵逼地站在原地，還在提醒與不提醒的選擇中掙紮。

他也是有職業道德的呀，萬一不提醒，小費沒了咋辦？

從阮啾啾的角度俯視，只能看到小哥站在原地，仰着頭似乎在望着阮啾啾。

阮啾啾朝他比了個OK的姿勢。

她試探性地拽了拽繩子，發現對方綁得還挺結實，于是阮啾啾幹脆直接一步步拽上去。她的動作非常緩慢，盡量保持着垂直勻速，好讓外賣成功地到達目的地。

別說，還挺沉。

下一秒阮啾啾就傻眼了。

外賣被卡在樓下的防護欄上了。

“……”

阮啾啾憋紅了臉，費勁地伸長胳膊，想把餐盒拽出來。外賣份量不輕，阮啾啾累得滿頭大汗，胳膊都在微微顫抖。她此刻的心情非常郁悶，想吃獨食怎麽就這麽費勁呢？

外賣小哥突然騎上小車車溜了，黑夜中一道黃色的身影跑得極快，不過幾秒就不見了蹤影。

阮啾啾的手機叮叮咚咚地響起來，是電話。

她生怕電話會吵到程隽，連忙用一手緊緊拽住繩子，一手接通電話。

“喂？”

阮啾啾聲音壓得極低：“放心我等會兒會給你發紅包……”

“不是，不是紅包的事，我也是有職業尊嚴的人。”小李的聲音很冷靜，“那個……女士，出于良心，我建議你探出頭，看看你東面的窗戶。我就幫你到這裏了，我們江湖有緣再見。”

“嘟嘟嘟……”對方挂斷電話。

阮啾啾：“？？？”

她一臉疑問地按照外賣小哥的指示探出頭，望向左邊的窗戶。

然後……

仿佛于萬千回眸中的心有靈犀，兩人四目相對。程隽就站在窗戶前，不知看了多久，望着她的眼神幽幽，像極了那天在餐廳裏撞到的尴尬場面。

“……”

“……”

阮啾啾驚呆了。

她手上的力氣下意識地松開，只見笨重的外賣盒連帶着繩子瞬間失力墜落下去，阮啾啾回過神連忙試圖挽救，她伸出胳膊去抓飛快蹿下去的繩子，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阮啾啾眼睜睜地看着外賣盒以慘烈的姿态滾落着，咚地一聲，砸到了草坪裏，外賣盒四分五裂，從塑料袋淌了出來。

望着這一幕，阮啾啾無助地抱住頭，差點兒噫嗚嗚噫地哭出聲來。

她的外賣啊！她的錢啊！她的小龍蝦啊！

什麽都沒了啊！

……

十分鐘後。

阮啾啾裹着厚實的黑色羽絨服，垂頭喪氣地走到樓下，身後跟着程隽，兩人一路無言，讓阮啾啾非常尴尬。

她打開手電筒，朝着草坪照了一下，輕易地找到慘案現場。

程隽拎着空塑料袋，一手拿着一卷紙，是陪着阮啾啾過來處理慘案的。放任着丢得到處都是的外賣就這麽睡了，阮啾啾總有些不安，畢竟這是公共場所。

阮啾啾更沮喪了。誰會朝着草坪扔兩百塊的垃圾啊！

她還能更敗家一些嗎？

兩人挪到小龍蝦一旁，蹲下來，相顧無言。

為了緩和氣氛，阮啾啾開玩笑道：“聽說東西掉落在地上幾秒鐘還來得及撿起來吃，我們這才過了幾分鐘，是不是也可以啊哈哈哈哈。”

聽着阮啾啾的話，蹲在一旁的程隽陷入沉思。

他凝視着躺在草坪上冷冰冰的小龍蝦：“……”

阮啾啾：“住手不能吃！”

處理殘局主要是由程隽主動來完成的。他戴上塑料手套，把殘渣都收拾到袋子裏，又用紙擦了幾遍。阮啾啾用手機的手電筒給他照亮。

程隽全程一句話都沒說。他撿起超大個的小龍蝦，沉默。

阮啾啾垂下腦袋：“對不起。”

他又撿起冷冰冰的烤串，沉默。

阮啾啾的腦袋垂得更低了：“對不起。”

如果說偷偷點外賣被發現非常尴尬，現在當着阮啾啾的面一樣樣把她吃獨食的證據撿起來，仿佛是當場淩遲，讓阮啾啾差點兒淚流滿面。

天啊，她發誓她再也不背着程隽吃東西了！

阮啾啾垂頭喪氣地問：“你是怎麽發現我點外賣的？”她幾乎要懷疑程隽擁有哮天犬一樣的鼻子，隔着千裏都能聞出味來。

程隽非常淡定：“正巧開窗戶通風。”

阮啾啾：“……”

她這運氣也沒誰了。

其實程隽一直站在窗前走神，從阮啾啾睡着之前就一直站在窗戶邊，眺望着空寂無人的地面。直到他目送着一道外賣小哥的身影朝着自己的樓下走去，程隽悄無聲息地打開窗戶，便看到了隔壁窗戶開了一道縫，正在往下扔“繩子”。

阮啾啾嘆息一聲。

肚子咕嚕咕嚕地叫起來，阮啾啾的臉立即紅了。

程隽站起身，拎着一袋垃圾也不嫌髒，率先朝着前面走去。冷風中傳來他涼涼的聲音：“走，去湊活一下。”

阮啾啾自知理虧，只能裝作沒聽到。

程隽說的湊活果然不湊活。

兩人坐在一家江湖菜的包廂裏，點了滿滿一桌菜。有麻小有燒烤，顏色誘人，香味撲鼻，看得人止不住流口水。阮啾啾沒跟他客氣，自顧自地剝起了紅彤彤的麻小。她吃得滿嘴流油，辣得直吸溜，不過一會兒臉就紅了。

吃着吃着，阮啾啾忽然想起今天冷戰的原因。

她郁悶地問：“你今天怎麽了？為什麽突然不理人了？”

程隽聞言，手上剝蝦的動作停頓片刻：“是我自己的原因，跟你無關，對不起。”

“你怎麽啦？有什麽不開心的，我給你調節調節。”

阮啾啾笑呵呵地湊上去：“絕對拯救不開心。”

程隽慢吞吞地說：“比吃獨食開心麽。”

阮啾啾：“……你還是不開心。”

程隽沒有要開口的意思，阮啾啾也拿他沒辦法。她幹脆不再過問程隽，自顧自地吃飯，倒也算是和諧。

阮啾啾吃撐了，仰躺在椅子上不想動彈。

她憂愁地問：“我這樣吃下去會不會變胖啊？”

程隽慢悠悠地科普：“你一天的基礎代謝只有1200千卡左右，不運動代謝率更低，晚上還攝入高油高鹽和碳水化合物，不僅會長胖還……”

“想死嗎？”阮啾啾冷笑着打斷了他的話，“女人這時候只想聽到一句話：絕對不會變胖。”

被逼着閉嘴的程隽表示，女人原來只喜歡對自己有害的謊言。

……

程隽結賬，阮啾啾雙手抄兜在身後等。

兩人的高顏值引得店裏的其他人紛紛矚目，就連收銀的店員也客氣得很，說什麽都要打個六六折，還送了一張VIP卡，希望他們下次再來。

阮啾啾戴上羽絨服的帽子，試圖遮住自己的半張臉，好在程隽的動作快，結賬之後就帶着阮啾啾離開了。

外面的天色漆黑，凍得阮啾啾一個哆嗦。

她跟随着程隽的腳步朝着家所在的地方往前走，兩人沒走幾步，突然一輛車疾馳而過，差點兒從馬路軋上步行區，阮啾啾眼睛一花還沒來得及驚恐，就被一道大力緊緊拽了回去。她踉跄着向一旁走了幾步，幸好程隽的動作很穩，才不至于自己狼狽地跌倒。

然後，她一頭撞在程隽的身上。

程隽一手按住阮啾啾亂動的腦袋，問：“受傷了嗎？”

他低下頭，距離陡然拉近。昏黃的燈光下，他的睫毛如鴉羽般顫動，低垂的眼眸在盯着阮啾啾的時候沒了平日的漫不經心，他的瞳色極黑，暈染着夜晚的墨色沉沉，濃重的情緒讓阮啾啾有些看不清。

她別說傷到了，程隽那麽快的反應距離車還很遠。

阮啾啾遲鈍的神經終于讓她體會到心有餘悸的後怕，一張小臉雪白。

“沒什麽，快回家。”

程隽嗯了一聲，卻沒有松開手。

他拉着阮啾啾的胳膊朝着家所在的地方走，腳步有些快，讓阮啾啾不由自主地跟着小跑起來。程隽似乎意識到她跟不上，他的腳步刻意放慢，好讓阮啾啾能夠跟上來。

阮啾啾忽然覺得程隽正經起來還是挺有魅力的。那一瞬間的絕世美顏，連她都有些晃了神。

兩人一路上沉默無聲，只能聽到鞋子踩在地上發出的啪嗒啪嗒的響聲。阮啾啾被拉着胳膊也沒什麽不适應，她走了幾步，小聲說：“謝謝啊。”

雖然只是名義上的丈夫，但程隽還是挺靠譜的。

程隽輕飄飄地嗯了一聲。

他穿着黑色的長款羽絨服，身材修長，個頭很高，只留給阮啾啾一個像平日一樣憊懶的漫不經心的側臉，仿佛對于阮啾啾的感謝無動于衷，帶着一股酷勁。

阮啾啾瞟了他一眼，又瞟了他一眼。

“嗯……”

阮啾啾一臉猶豫。

“你怎麽走路同手同腳？”

程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隽是害羞的隽2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