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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隽低垂着眼睑，看不清他的眼神。

他的嗓音極低，聲音不大，拽着阮啾啾的時候，也只不過拽着一片小小的衣角，就像是瀕死的魚在水源面前試圖掙紮，卻發現自己早已精疲力盡。

他的話一出，阮啾啾跟着愣了一下，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麽繼續說下去了。

程隽想到哪兒去了？

她原本想說的是，“我想，我們還是回去坐下來好好談談”。

阮啾啾除了穿書之外還從沒有經歷過這麽大的事情，程隽的身份牽扯到她的未來，阮啾啾真怕哪天程隽因為工作的事情沒談攏，對方一怒之下買兇殺人，讓阮啾啾遭了秧。

程隽的手沒松開，明明比阮啾啾高了半截，此刻卻可憐得像個孩子。

阮啾啾的心不争氣地軟了半截。

她最見不得別人示弱，一看程隽那副可憐樣，阮啾啾就怎麽也說不下去了。

她好聲好氣地說：“咱們回去談行不行？”

被別人看到了，對程隽也不是好事。

程隽：“不走了？”

阮啾啾說：“我們得談一談。”

他抿着唇，一言不發，仿佛頭頂有兩個小尖耳朵也焉嗒嗒地垂下來。

阮啾啾：“……”這一招的殺傷力實在是太強，她有些承受不住。

兩人一路沉默着回去。

阮啾啾走在前面，程隽跟在後方。塗南幾人灰溜溜地躲在一側的角落，眼睜睜地看着程隽跟着阮啾啾即将下樓的時候，忽然回過頭，那雙睡鳳眼半耷拉着眼皮，眼珠卻很黑，極快地捕捉到了幾人的方位。

那一眼的死亡凝視吓得幾人一個哆嗦，心中苦不堪言。

完了完了，老板記仇啊！

當下傅子澄和焦樊抓住塗南就是一頓暴打，打得塗南哎喲哎喲叫個不停，還不敢回手。

塗南的小助理老遠就看到自家老板被狠揍的場面。她安靜片刻，決定裝作什麽也沒看到，繞着遠路回辦公室休息去了。

……

程隽帶着幾分鋒利的眼神再轉頭望向阮啾啾的時候，又恢複了弱小可憐又無助。

平日的阮啾啾都是橫着來，程隽要是敢橫，她比他還橫。

但程隽恰恰戳到她的軟肋，讓她一時間竟不知所措。

直到回到家，阮啾啾才捋清楚一頭亂麻。

程隽性格比較慢熱孤僻一些，對生人比較冷漠（雖然她這個熟人也沒能好到哪兒去），兩人相處久了，大概是把她當做家人一樣的存在，所以不希望她離開。

他缺乏母愛，缺乏親情，應該很希望能有人的陪伴。

阮啾啾自動代入一名後母和長姐的身份，忽然覺得壓力很大。這個小崽子實在是不好養，還氣人得很。

兩人坐在沙發上，阮啾啾拿出之前的離婚協議，一本正經地說：“那我就在這個協議上簽字，一旦發生問題，我可以随時走人。協議上說的股份也沒了，我也不需要錢，如果你怕我訛你可以重新寫一份協議。”

程隽保持沉默。

“既然你不說話，那我就當你默認啦？”

阮啾啾爽快地在協議上簽好字。

幾個月前，他找人拟好協議，是為了讓“她”走人。幾個月後，她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卻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阮啾啾簽好字，甩了甩手上的協議，殊不知面前的男人已經在思考要如何讓離婚協議消失的辦法了。

“對了，還有一份手寫協議，你也簽字壓手印。”

這是阮啾啾方才在路上思索好的。協議大致內容是，夫妻雙方無感情之實，若有任何一方提出離婚，另一方必須立即同意，且不得反悔。

阮啾啾把筆遞給程隽：“你簽啊。”

程隽：“……”

阮啾啾還在一旁添油加醋：“咱倆年紀都不大，尋找第二春還是很容易的，誰也不耽擱誰。”

第二春……

程老板頭一回意識到他的婚姻危機。頭頂上的綠帽子簡直能種下青青草原，讓他憂心忡忡。

将兩份協議收好，阮啾啾決定如程隽所說，當一個毫無壓力的快樂的大富婆。

被依賴的感覺還不錯。阮啾啾的心情很好，終于占了一回上風的感覺讓她全程笑臉。她拍拍程隽的肩膀，說：“你放心，我在這裏。”

哪裏有錢哪有她！

程隽：“太好了。”

阮啾啾：“沒辦法我就是這麽善良迷人又可……”

“終于不用擔心繼續吃泡面了。”程隽慢悠悠地說。

阮啾啾：“……可愛個屁。”

阮啾啾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程隽一臉無辜：“晚上吃什麽？”

阮啾啾冷笑：“泡面。”

“……”

第二天。

程隽給阮啾啾一張卡，阮啾啾接過卡頓時驚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霸道總裁會使用的黑！金！卡！

“厲害了厲害了！”

阮啾啾驚嘆着看了好幾遍，才确定地問：“這是給我的？”

程隽：“嗯，随便刷。”

阮啾啾唰地臉紅。

“你再說一遍。”

程隽一臉“瘋了？”的表情斜睨着她。

阮啾啾繼續臉紅：“天啊，男人說這句話的時候實在是太酷了。”哪怕是程隽這家夥呢！

程隽：“……”

說是可以随便刷，但阮啾啾壓根沒有什麽要買的東西。除了日常吃吃喝喝的花費，也就買幾件好看的小衣服，還不夠養這張卡的錢。

這一下，夫妻解決了問題，程隽終于可以正常上班，而阮啾啾也終于發現程隽跟她一起上班的好處了。

那就是——蹭車。

程隽竟然有專車司機！

阮啾啾都驚了。

她原以為程隽不開車是因為沒駕照，誰能料到根本是自己懶得開車。阮啾啾為了避嫌，每次都會在距離公司幾百米的路上提前下車，盡管公司的員工也不認識程隽，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到了公司，塗南幾人笑呵呵的，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阮啾啾還有件事沒算清楚。

她面無表情指着塗南：“你是南方黑芝麻？”

塗南：“呃……”

“你是康帥傅方便面？”

傅子澄：“咳咳……”

“你，好吃不如餃子？”

焦樊吓得灰頭土臉，話都說不清楚了：“對不起餃子我錯了啊不不不呸！是嫂子！天啊！我還是切腹自盡算了！”

娃哈哈先生正在淡定地喝娃哈哈，一副置身度外的樣子。

阮啾啾叉着腰，怒目而視，幾個小夥子頓時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半截。

不是說好解決夫妻生活問題的嗎！

為什麽，到頭來還是他們幾個人遭殃呢。

塗南默默咽下淚水。

他的年假已經泡湯了，他的年終獎喲……估計，又泡湯了。

這一邊的掉馬事件鬧得雞飛狗跳，另一邊，真正的女主徐碧影迎來了重生以來最糟糕的時刻。

自從上次和顧游吵架之後，打電話顧游不接，找上門，顧游總是不在，不知道人到了哪裏。家裏人都在問他們兩人是怎麽了，為什麽訂婚的日期遲遲沒能定下來。

徐碧影壓力極大，差點兒崩潰，就在這時她得知消息，顧游重新參加了嘉澄的選拔。

……并且，表現不錯。

四肢的血液倒流，她的手腳冰涼，腦袋嗡嗡嗡地響，就仿佛自己原本唾手可得的一張頭等獎彩票被弄丢了，眼睜睜看着獎金不翼而飛。

她怎麽也想不到，不過幾天的時間，顧游竟然重新振作起來，還參加比賽？！

徐碧影見不到顧游，就聯系顧游的父母，委屈巴巴地表示兩個人是吵架了，顧游最近說什麽都不理她。終于，千辛萬苦聯系上了顧游。

徐碧影連忙登門道歉。

她想進去，卻被顧游冷淡地攔在門口。

顧游說：“我們已經結束了。”

徐碧影咬着牙：“我不能接受！”

顧游望着她驚慌失措的狼狽模樣，記憶中的單純的小姑娘仿佛随着時間一去不複返，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長大，也不知是什麽時候，她變得如此複雜。

顧游輕輕嘆了口氣，最後一次用溫和的聲音說：“走，碧影，別再來了。”

他們之間，本來就沒有開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