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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芷已經不大記得自己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是什麽表情,也不大記得自己到底有沒有臉紅了,但就是從那個初秋開始,“小栗子”三個字就成了沈風和新的口頭禪,并且屢教不改,栗芷開始內心還是拒絕的,後來來也就随他去了。
剛開始班裏的同學的反應和栗芷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差不多,還以為這是“栗芷是沈風和小跟班”的意思。沈風和也不分時間場合的亂叫,有一次站在班級門口旁若無人高呼她的時候正被身後的班主任老譚撞見,後者還不輕不重地訓斥了他兩句,說他不應該胡亂給同學起外號。
不過大家很快就發現,雖然在“沈風和VS栗芷”這一對整天怼來怼去的奇異同桌組合裏,栗芷看起來更像是弱勢的一方,但實際上占據主導地位的人卻也是栗芷。畢竟平日看起來并不平易近人甚至可以說是冷淡的大佬沈風和,只有在和栗芷說話的時候,脾氣好得像是另外一個人。
俗話說得好,“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栗芷就聽愛看熱鬧的後桌同學說過,沈風和是一塊凍豆腐……
久而久之,A班的同學們就紛紛默認這是沈風和對栗芷的專屬昵稱了。
不知道是細雨紛飛的夜晚叫人放松了神經,還是他實在太過于心急,沈風和脫口而出叫出這個昵稱之後,兩個人都是狠狠地愣了一下。
栗芷是兀自陷進了遙遠的回憶裏,等她緩過神來努力将亂入的回憶趕走之後,男人已經邁着長腿三兩步就來到了她的面前,動作幹脆地撐開了傘。
“怎麽了?”
頭頂飄飄灑灑的雨絲忽然被傘隔住了,栗芷下意識地理了理頭發,縮了縮脖子搖搖頭沒回答,只是岔開了話題,“我給忘了,謝謝哈。”
說着,伸手去接沈風和握着的傘柄。
對方是個行事一向果決的人,唯獨今天有些猶豫,修長的手指握着傘柄猶豫了一下,漆黑的眸子掃過她略顯疲倦的臉,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了她兩三秒,才将傘塞進她的手中,“趕快回家,別淋雨,當心流感。”
栗芷當年是早産兒,從小體質就不太好,抵抗力和免疫力都比旁人低一些,從小到大班級裏的大規模流感她一次都沒逃掉過。別說是淋雨,就是冒到了冷風,也免不了要頭疼腦熱打針吃藥。好在栗芷想的也開,一直拿“小病不斷的人一般不會得什麽大病”來安慰自己,這幾年養成了适度運動的好習慣,體質倒是比從前好多了。
不過這些沈風和并不知道,栗芷在心中感慨了一番,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沈風和已經發動了車子,見她站在原地望着他發怔,降下車窗伸出手朝她擺了擺。
栗芷擡高嗓音對着車屁股說了一聲“再見”,也不知道他聽沒聽見。
她雖然是D市本地人,但上大學之後就很少在家住了,除了周末偶爾回一次家,就連寒暑假都是在參加各種活動和實習中度過,等到本科畢業,因為手上還有點閑錢,就順理成章地從家裏搬了出來。
現在住的地方地段也不算特別好,但圖一個離法院近,是個精裝修的兩居室,八十多平,幹淨整潔、功能齊全,雖然不大,但住她一個人也綽綽有餘,勻出的一個次卧平時都空着,偶爾爸媽或者朋友過來,就湊合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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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芷一推開門就發現家裏亮着燈,一股焦糊味迎面撲來。等她脫了鞋繞過玄關往裏一看,果然看見自家老媽正圍着圍裙,熱火朝天地在廚房裏忙活。
“媽,你怎麽今天來了?”外邊還下着小雨呢,也不提前說一聲,她要是知道自家老媽又跑來折騰她的廚房了,肯定不拖到那麽晚才回來,恨不得一下班就腳底抹油趕回來呢。
聞這味道,估計她再晚回來一會兒,廚房就炸了。
栗芷一邊這麽說着,一邊趕緊接過了栗媽媽手上的鍋鏟,蹙着眉望了一眼鍋,想看看有沒有什麽補救的方法。
她媽真的是什麽地方都好,唯獨做飯手藝實在太差,這麽多年要不是有她爸下廚,栗芷覺得自己的童年一定會終日彌漫着可怕的焦糊味和灰色濃煙。
而更可怕的是,燒得一手糊菜的栗媽媽對自己的手藝蜜汁自信,一直堅信自己之所以燒不好菜,全都是因為沒有足夠的練習。既然自家廚房已經被老公霸占禁止她入內,只好跑到女兒家廚房來做實驗了。這不,趁着栗芷沒回來,她又開始搞破壞了。
“你爸單位發了點肉,我們吃不完,給你送過來點。”栗媽媽見栗芷挽起袖子進了廚房,便退開一點讓出竈臺前的位置,背着手站在栗芷身後解釋道,“我也剛上來不久,你看看接着做點什麽?”
栗芷接過鍋鏟在鍋裏巴拉了兩下,發覺搶救無效,很快就選擇了放棄,看了看一旁忘了插電的電飯煲,猶豫了一下直接将栗媽媽推出了廚房。
等栗芷端着兩碗西紅柿雞蛋面從廚房出來的時候,栗媽媽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翻着一本冊子。栗芷一邊把面碗放在飯廳的桌上,一邊定睛朝她老媽手上拿着的那本冊子看了幾眼,很快就認出那是她的高中畢業紀念冊。
大概是因為天卓每年都人才輩出、完全可以拼成一張關系網的緣故,學校一向對畢業生的相關事宜十分重視,為校友之間的聯系提供了十二分的便利,不但每年都會為各種大大小小的校友會開綠燈,還特意為每一年的畢業生請來專門的攝影師拍照留念,制成涵蓋全年級所有學生“姓名、照片、畢業班級、聯系方式、通訊地址”等等各種詳細信息的精美紀念冊,使得任何兩個同一年畢業的畢業生想要相互聯系,都變成了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栗芷基本上就把這本紀念冊當成電話黃頁使用了,因為還挺有用,所以走到哪裏都帶着。
不過栗媽媽翻看紀念冊絕對不是為了要找什麽人脈就是了。
栗芷直起身子解開了圍裙,“媽,過來吃飯了。”
栗媽媽聞言很快合上了紀念冊放在了茶幾上,在飯桌對面坐了下來,“我剛才上來的時候好像在門口看見你了,怎麽還披着條毯子,也忒不像樣了。”
栗芷沒想到千算萬算竟然被最不能忍受她邋遢的老媽逮到自己披毯子回來的窘樣,心裏默念了一聲“失策”,擡手夾起一片油菜放進嘴裏,若無其事地解釋道:“早上出門忘看天氣預報了,我怕感冒,就把辦公室毯子披回來了。”
潛臺詞是:看她政治多正确,都知道預防感冒!
但栗媽媽此問醉翁之意不在酒,挺敷衍地“嗯”了一聲,就支着下巴繼續問道:“哦,原來還知道怕感冒啊,知道還站在外邊淋雨。送你回來的那個是誰啊,我看着有點眼熟。”
栗芷聽到這兒,挑面條的手一頓。
栗媽媽揚了揚下巴,“我看着和那個……沈什麽和來着,那個小夥兒有點像。”
“沈風和。”
這就是完美的栗媽媽身上另外一個致命缺點了——臉盲。
雖然栗芷充分遺傳到了自家老媽的優良基因,一張臉幾乎是和栗媽媽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翻版,但栗媽媽是那種臉盲到去學校門口接她回家,她走到眼前還認不出來的重症患者。栗芷曾經一度非常驕傲自己只遺傳到了爸媽兩方的優點,畢竟如果和她媽一樣臉盲的話,她爸有可能會瘋。
栗芷家一向主張自由平等開明開放的教育态度,雖然也和其他家長一樣愛管東管西,但多數時候只是提個建議,栗芷聽不聽都是她自己決定,只要她決定之後不後悔、不許抱怨家長沒事先提醒她就好。因此,栗芷和父母的關系與其說是長輩與小輩,還不如說是朋友,很多其他小孩不會和家長說的話,栗芷都會和家長聊起來。
比如說沈風和。
雖然後來兩個人在一起後也見過雙方的家長,但那并不是栗媽媽第一次聽自家女兒提起沈風和的名字,早在上高中的時候,栗芷就沒少在家裏吐槽過沈風和,吐槽着吐槽着就變了味道,後來意識到自己喜歡上沈風和,栗芷還在開家長會的時候把沈風和指給栗媽媽看過。
栗媽媽是那種少女心特別強烈的人,雖然第二天就不記得沈風和長什麽樣了,但隐隐約約記住了那個被她家姑娘看上的男生長得特別帥,因此印象比較深刻,剛剛在樓下看到一個長相英俊的男子舉着傘和栗芷說話,她第一個反應就是沈風和。
“他怎麽送你回來了?”她記得後來這兩個孩子好像是分手了?
栗芷也很坦然,“他去法院附近辦事,半路碰上的,我搭個順風車。”
栗媽媽點點頭,“小沈還是那麽帥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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