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栗芷意識到自己對沈風和産生了點不足為外人道的想法, 是在高三那年的冬天。
和沈風和在一塊插科打诨、吵吵鬧鬧,日子就過的很快, 栗芷推着沈風和去看校級籃球聯賽的時候才剛剛初秋, 等他的腿差不多痊愈、再也不用坐輪椅出入校園的時候,已經是入冬時節了。
在這跨越了整整一個季節的漫長的康複時間裏, 沈風和可以說是第一次沒聽見任何抱怨的享受到了栗芷無微不至的關心和走到哪跟到哪的照顧。從一開學不久就嚴詞拒絕了幫他寫作業的栗芷甚至主動地分擔了他的英語作業,當然這是以沈風和給她講數學題為代價的。
鬥嘴還是有的, 但更多的時候, 當兩個人的對話一旦開始有朝着誰也不服誰的方向發展的苗頭, 栗芷就會嘆一口氣及時打住,用一句“算了看你可憐兮兮的樣子我就讓讓你吧”堵着他的嘴,然後再用一副“其實我說得都對但是我就是不忍心打擊你”的憐憫态度試圖将唇槍舌戰轉化為精神攻擊。
當然, 沈風和之所以是沈風和,就是因為他對自己的能力和魅力都有着非常清楚的了解, 并不會因為栗芷一句“大兄弟我看你這樣不行啊“就對自己失去判斷。
栗芷是這樣認為的, 所以居高臨下的态度也只是圖了一時快意,并沒指望對他真的造成什麽心理陰影。
不過栗芷倒是遭遇了一場人際關系危機。
一方面因為栗芷對沈風和的上心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樓下文具店又新進了一種本子”、“高二樓下的冷飲店推出了新品”這種新聞的關心程度, 另一方面因為每次來找栗芷玩的時候都會受到輪椅上沈風和冰冷目光的威脅, 平日裏和栗芷玩得好的朋友、同學,在沈風和養傷的這一段時間紛紛表示回避——惹不起他們還躲不起嗎?
連老師們都對這倆人完全超過同桌情誼的相處保持了沉默,選擇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假裝不知道的态度,他們更犯不着去當那锃明瓦亮的大電燈泡了。
栗芷當然也意識到了漸漸被朋友們疏遠的問題, 因此, 沈風和的腿一好, 她就立刻抛棄了沈風和,叫還習慣性等着和她一起出校門的沈風和趕緊收拾收拾東西自己走人,然後重新投入了從前一起上下學的好朋友的懷抱。
沈風和一開始大概是有些不适應,每每把書包甩在肩上走的時候臉上都充滿了怨念,順便來一句“又不是你愛我的時候了”的玩笑話。但栗芷完全是個重友輕色的家夥,無論沈風和怎麽哀怨,都堅定不移地對他選擇了抛棄。
這天也是一樣,栗芷三言兩語加幾個眼神就輕而易舉地打發走了沈風和,收拾好書包屁颠屁颠去找自己好朋友一起回家的時候,卻被告知對方晚上有了安排,要留在教室裏等晚些時候家長過來接,叫栗芷自己先走,不要等她了。
栗芷問了幾句确定對方會有家長來接以後,便悻悻地插着口袋一個人出了教學樓。
當天D市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不是很大,但飄飄灑灑已經下了一個下午,到晚自習下課的時候光滑的瓷磚地面上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栗芷插着口袋從高三級部的教學樓裏出來的時候,雖然已經是大部隊的尾巴,零零星星沒有多少學生了,但還是一擡眼就看到幾個粗心大意的學生腳底打滑摔倒在地。
鑒于自己的骨頭也挺脆不太禁摔的緣故,有了這個前車之鑒,栗芷一下了臺階就鴕鳥一樣低着頭小心翼翼地如履薄冰了。
沒想到走着走着就被人叫住了。
Advertisement
對方穿着她們級部的黑色冬款校服大衣,大概一米八的個子,柔軟的栗色短發在路燈下閃着健康的光澤,同樣栗色的瞳仁閃動着暖洋洋的笑意,插着口袋斜靠在路燈柱上,見她擡了頭,直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雪。
“今天你一個人走啊,沈風和呢?”
栗芷眯着眼睛仔細辨認了一會兒,等走近了才看清,原來說話的人是隔壁班的一個同學,和她是同一個文學社的,寫得一手好文章,在學校裏也是有名的“大才子”。栗芷跟他不太熟,但好歹是一個社團出來的,算是點頭之交,聽見對方叫了自己的名字,就笑了笑。
“不知道啊,這會兒估計正堵在回家的路上吧。”
拜這段時間的形影不離所賜,現在好像人人見到她都要連帶着問一句沈風和。“沈風和”這三個字又沒寫在她的臉上,栗芷也覺得匪夷所思。剛開始栗芷還反駁一句“沈風和跟我又什麽關系啊”,到了現在,她提都懶得提一句了。
對方聽見她這個溫和的回答笑着搖了搖頭,朝她走近一些又停住腳步,微低下頭表情變得很認真,“難得今天碰見你一個人,我有件事想和你說。”
栗芷“嗯”了一聲仰起頭,“什麽事?”
對方抿了一下嘴,一邊說話一邊朝她又走了一步,“其實我……”
栗芷覺得兩個人的距離有點太近了叫人不舒服,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想要拉開一些距離,因為是倒退着走的,沒留神身後的下水道井蓋,一腳踩上去踉跄了一下,差點摔倒。
與此同時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陣由遠及近的急促腳步聲,在栗芷晃悠兩下正手舞足蹈地想要保持平衡的時候,及時從身後架起了栗芷的兩條胳膊,提了一下把她扶住了。
栗芷還沒回頭,臉上已經浮現出了訝異的神色,驚呼了一聲,“沈風和?你不是早走了嗎,這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身後的人輕笑了一聲,等她站穩回過頭來,“你怎麽知道是我?”
怎麽知道,因為他雖然不用坐輪椅了,但是腿多多少少還不能太吃力,走路的時候兩只腳有很細微的差別。
而且她跟沈風和太熟了。
“聽腳步聲。”
沈風和當天也穿着統一的黑色冬款校服大衣,毛呢的面料被他穿得十分挺括,個子比先前的“大才子”還高些,沒系扣子,長長的衣擺下垂下來,同樣一件衣服,對方穿是斯文,他倒是穿出了幾分玩世不恭的不羁。啧,果然就不是那種标準意義上的好學生。
栗芷皺了一下鼻子,被迎面刮過來的涼風激的打了個噴嚏,雖然及時用手捂住了嘴,但還是惹得沈風和眉頭一蹙。
還沒開口說話,後者已經順手把自己脖子上厚厚的格子圍巾解下來,直接三圈兩圈地纏在了她頭上,嘴上說的卻是剛才的話題,“可把你厲害壞了,我還以為你腦袋後邊也長眼睛了呢。”
沈風和這圍巾圍得有些急,最後一圈把栗芷沒戴帽子的腦袋也跟着一起圍進去了,冷是不冷了,就看起來好像是一個老大媽。
栗芷“哎呀”了一聲,擡手把圍巾拉下來,嘟囔了一句才想起被晾在身後的“大才子”,遂轉過身去一邊整理頭發一邊問道:“你剛剛說什麽來着?”
從發現沈風和出現開始臉色就變得非常差的男生噎了一下,看看栗芷又看看插着兜站在栗芷身後的沈風和,不期然對上後者冷冽的目光,猶豫了一下,低頭對栗芷說道:“改天有空再說吧,我先走了,再見。”
栗芷:???
剛剛不是還說要和她說一件事嗎,這就再見了?
還沒等栗芷從他這個草率的結束語中反應過來,沈風和已經率先叫住了對方的名字。待對方回頭,就聽見沈風和平淡但是充滿了威脅的聲音在學生差不多已經快要走光了的校園裏響起來。
“別改天了,這個妹子是我的,改哪天都沒用。”
對方全身肌肉猛地僵了一下,低低地“嗯”了一聲,好像是突然之間就洩了氣,頭也沒回,就垂着肩膀走了。
栗芷睜大眼睛望着他的背影漸行漸遠,這才回過頭去看沈風和,“你、你剛才說什麽?”
什麽你的我的……什麽叫“這個妹子是我的”……
沈風和垂睫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嘴角勾起一個戲谑的笑容,邁開步子朝前走去,“什麽說什麽,你不是都聽見了嗎?”
栗芷加快腳步一路小跑地追上去,也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的鼓點就砰砰地敲起來,如果要用小鹿亂撞來形容的話,栗芷覺得她心裏那只小鹿可能是抽羊癫瘋了。
“我聽見了是聽見了,但是沒聽懂是什麽意思。”
大步走在前邊的沈風和聽到她這句話後突然之間就停住了腳步,害得一路小跑的栗芷猛地一個急剎車,差點又在光滑的瓷磚地面上滑倒。
少年一雙漂亮的墨色眼睛裏散落着滿滿的光亮,黑發上落滿了細碎的雪,在路燈下閃爍着微光,星星點點,就好像是一把細碎的水鑽。
栗芷看見他突然從大衣口袋裏抽出手朝她伸過來,臉上的神情很認真:
“小栗子,你這麽迷糊,以後的路不如讓我陪你走吧。”
栗芷發誓,沈風和說這話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呆住了。
對方的神色和語氣一點都不像開玩笑,栗芷從來沒見過他在解題以外的任何時候有過像現在一樣認真的表情,見她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也沒再說話,伸出的手掌心朝上,和她僵持着半晌都沒有動。
栗芷覺得自己的腿有點麻,腳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腳了,身體仿佛失去了控制,但腦子裏鬼使神差地擠滿了一個想法——把手搭上去,把手搭上去……
就在栗芷準備抽出兜裏已經汗津津的手去抓沈風和的手掌時,後者突然朝前走了一步,收回手擡起來在她腦袋上彈了一個腦瓜崩兒。
“你是不是剛剛被吓傻了?我的意思當然是,你還要幫我寫英語作業,哪有時間跟他談這談那的。談什麽談,沒什麽好談的。”
栗芷那只汗津津的手在兜裏猛地握了一下,擡起來捂住了自己的額頭,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就你聰明!你這麽厲害,怎麽不去青青草原抓羊!”
她真是中了邪會以為沈風和剛剛是在跟她表白,還虧得她馬上就要伸手答應了!幸好她遲疑了一下,不然不知道要被沈風和嘲笑到何年何月去!這不是冬天嗎,她怎麽還突然之間就春心萌動了!
栗芷一邊在心裏歇斯底裏地懊惱自己的自作多情,一邊沉着臉捂着額頭往前走,嘴上還不饒人,“你以後能不能不要再敲我的額頭了,要是給我敲出坑來你能負責嗎!”
但對方對她的抱怨選擇性地過濾掉了,雙手插着校服大衣的兜,突然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你以後別跟羅雍廢話,看見他就躲着走。”
羅雍就是剛剛在路燈底下說要跟她說件事,結果憋了半天什麽也沒說就走了的“大才子”。
栗芷心裏還在追悔自己為啥如此自戀,也沒聽清他說什麽,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敷衍了一聲。
“你別不當一回事,我是很認真地在提醒你。”沈風和很明顯對她的這個敷衍态度不滿意,完全無視了栗芷剛警告過他不要敲她的頭,上來又是一個爆栗子,“我可是走到校門口聽見B班的同學說羅雍今天下了晚自習要在教學樓門口堵你,才千裏迢迢跑回來解救你的。你不感謝我也就算了,還這麽敷衍救命恩人。”
栗芷:……
這說得是什麽啊,什麽就“救命恩人”了,羅雍那人挺斯文的,不就是找她說個事嗎,又不是要殺了她。
“你別在這兒危言聳聽。”
沈風和嘆了一口氣,恨鐵不成鋼地解釋道:“你看你現在,幾次模拟考語文成績都穩居135分以上,高考的時候是很有希望拿到單科狀元的。羅雍呢,他的語文成績和你不相上下,也是非常有希望的。”
情況雖然确實是這麽個情況,但是那又怎麽了?栗芷沒聽懂沈風和這是想要表達什麽意思,順着沈風和的思路想了一下,很快又變成了“我去我怎麽這麽自戀啊為什麽會以為沈風和要跟我表白”的自我嫌棄。
沈風和見她一臉狀況外的模樣,越發痛心疾首,嘆了一口氣按了按眉心,說得更直白些,“他來找你肯定是沒安好心,就是想影響你的學習。小栗子,你現在已經差不多穩定在班級前五名了,你是要考D大的,這個時候千萬要放穩心态專心複習,不能被他影響學習。”
栗芷聽到這兒終于把注意力從自己剛剛的脫線行為中抽離出來,瞟了身側認真嚴肅又隐隐透露着緊張活潑的沈風和一眼,“誰說我要考D大了?”
對方幾乎是一秒反問,“你為什麽不想考D大?”
栗芷聳聳肩膀。她家和別人家的環境不太一樣,爸媽都是活寶,對她一向很寬松,從來都沒要求她成績怎麽拔尖怎麽優秀,宗旨一向是只要自家姑娘快快樂樂成長就好,其他的都無所謂。基于這種環境,栗芷雖然從小到大都很認真學習,但是并沒有把高考當做人生終極大事,也沒給自己那麽大的壓力。D大自然是千萬莘莘學子的夢想之地,但那些考不上D大的孩子們難道就不活了嗎?
對于高考她還是很道系的,能考到什麽分數就考什麽分數,能考到哪裏就考到哪裏呗。盡全力,不後悔,就可以了。
“你不是想學法律嗎?D大的法學那麽好,為什麽不想考D大?”沈風和倒是比想象中的執着多了,見她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好看的眉毛蹙起來,一雙黑眸緊緊地盯着她,追問道,“那你想去哪裏?”
栗芷本來沒太認真,但被沈風和臉上認真的神情給震懾住了,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反問道:“那你想去哪裏啊?”
沈風和沒想到她“當啷”來了這麽一句,也是怔了一下,然後幽幽地回答道:“本來想去D大的。”
栗芷沒注意他話裏“本來”這兩個字,關注點全在“D大”上,眨巴了兩下眼睛,忽然覺得,嗯……D大好像确實挺不錯的樣子,要不然她就再加把勁兒試試?
後來過去很久,久到她們已經在一起很久了,栗芷才偶然知道,原來那天沈風和确實是想和她表白的——他喜歡上自己的時間遠遠要早于高三那年的冬天,那天沈風和也不是去“救”她的,而是聽到B班同學議論說羅雍要和她表白,這才火急火燎地趕回去找她,生怕她被騙走了。
是她傻,沈風和随口胡謅的理由就被她當了真,還真以為沈風和是擔心她被羅雍影響,直接順着他的思路走下去了,質疑都沒質疑一句。現在想一想,原來沈風和以前就這樣,就知道騙得她團團轉,還意猶未盡、樂此不疲。
至于為什麽後來沈風和突然改了主意,栗芷是不不知道的。
好話不全說,說只說一半,沈風和當年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他想要見她,就直接告訴她想見她就好了。栗芷自認為并不是個冷冰冰拒絕別人的人,犯得着撒這麽大一個謊騙她嗎?
“我不是說這件事,”栗芷摸了一下嘴唇,為什麽要騙她的事情可以往後在說,但他這麽突然強吻她還咬她的事情迫在眉睫需要解決,“沈風和,你知不知道今天我這身衣服要是警服,你就算是襲警了?”
其實他剛剛的行為也算是妨礙公務 襲擊國家公職人員了。
然而男人似乎對此毫不在意,甚至還用舌尖舔了舔嘴唇,眸光攝人,仿佛是剛剛捕獵完畢的大型貓科類食肉動物,怎麽看都顯得意猶未盡,随時都會撲過來。
栗芷下意識地往後靠在了電梯壁上,不動聲色和他拉開距離,“剛剛的事情我就當你是一時沖動,不過你咬了我我也咬了你,也算是扯平了,往後你我就當什麽事情都沒發生……”
說到這兒,電梯正好“叮”地一聲停了下來。
栗芷下意識地在黑色大理石晶面的電梯壁上照了照自己的儀容儀表,還沒來得及檢查自己唇角的小傷口,只覺得電梯猛地一晃,失重的感覺突然之間排山倒海而來。
是……滑梯。
一切發生的太快,沈風和甚至還沒來得及将所有的按鈕都按亮,飛速下墜的電梯就突然又停了下來。栗芷擡眼去看電子顯示屏,飛速跳轉的數字終于穩穩地停在了“18”上。
栗芷下意識地去看沈風和,剛看見對方擡手去摁報警鍵,電梯裏的照明燈燈就滅了。
緊接着,整個人就被摁着腦袋壓進了一個清冽的懷抱裏。
那人的聲音在她頭頂心上響起來,“別怕。”
應急燈遲遲沒有亮起,電梯裏依舊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栗芷被他緊緊地摁在懷裏,感覺到對方的一只大手按在自己的後腦勺上一下一下仿佛是安慰一般的摩挲着,而她的臉應該正貼在他好看的鎖骨上。
栗芷心想,其實她并不怕黑的。
“沈風和,我沒事。”
栗芷覺得自己的聲音挺穩的,一點都不慌張,但對方好像完全沒有聽見這句話,依然把她緊緊的扣在懷裏,紋絲未動。
栗芷擡手去推。
沈風和沒有強迫她,還像剛才那樣抱着,只是聲音壓得低低的,在她耳邊警告道:“你別動,小心電梯繼續往下滑。”
她們現在應該是停在18層,就算按着每層是4.2米的标準淨高來算,如果真的掉下去,她們估計也要摔扁了。
18層,墜下去,就真的是地獄。
栗芷聽到這裏果然不動了,一只手還抵在他的胸口,感覺到隔着一層薄薄的布料他厚實的胸膛似乎有些灼手,便突然之間猛地挪開然後垂下了手。
“我不怕,你先松開我。”
沈風和一定聽見了她這句話,因為栗芷被他按在懷裏,兩個人近在咫尺呼吸相聞。
可今天他似乎是鐵了心地要無視栗芷的所有訴求,稍稍松了松懷抱,沒等栗芷退後一步松一口氣,就重新抱住了她,把下巴擱在了她的肩窩裏,雙臂在她不堪一握的纖腰上交疊,整個人都松弛下來,将頭埋進了她的頭發。
算是一個非常撒嬌又親密的姿勢。
“我怕。”
栗芷全身僵了一下,心底堅固的高牆稍稍晃動了一下,終于沒有推開他,甚至在聽到沈風和那聲“我怕”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擡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後背。
認識了這麽多年,他的膽子一向大,她還沒聽沈風和說過害怕,原來他怕黑的嗎?
男人察覺出她的心軟,姿勢越發對她依賴,想了想,忽然在她耳邊問道:“小栗子,如果我們現在從這裏掉下去……你會不會恨我?”
是他把她拉進來的,本來栗芷送了傳票就可以走了,根本沾不上半點關系。
栗芷沒想到沈風和會說這麽軟弱的話,心下合計了一下,原來沈風和不是怕黑,而是怕墜梯嗎,想到這忽然笑了。
男人感覺得到她因為笑而微微顫抖的身體,“你笑什麽?”
栗芷搖搖頭,聲音淡定得很,“要說起恨,電梯若是真的滑下去,也應該是你恨我。”
她就是突然之間想起來,她們庭現在是“一個好人都沒有了”,本來還以為遇上沈風和算是逃過了一劫,沒想到到底還是碰上了意外,還拉了一個上市公司的CEO做墊背。
“我們庭年後都沒碰上什麽好事,原來就剩下我一個幸存者,沒想到連累你了。”
栗芷說這話的時候态度其實是很認真的,但口氣非常平淡,“你別緊張,就算真的墜梯也是朝我來的,跟你沒關系。”
她現在就是這麽敷衍地對待生死的嗎?
沈風和靠在她身上沒動,鼻尖萦繞着她發間好聞的清香,悄悄吻了吻她的頭發。
這三年她都經歷了什麽,才會忽然間從原來那個迷迷糊糊的小姑娘變成現在這個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還心平氣和同他讨論生死的栗芷。
栗芷果然沒發覺他隐秘的小動作,還兀自說着話。
“其實如果你直接說想和我見一面,聊聊天吃頓飯,我也是會答應的。”栗芷嘆了一口氣,“畢竟三年沒聯系了,我也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他過得好,她的良心還能安穩一些。
不過回來以後不管是看新聞還是和看沈風和打的這幾次照面,沈風和似乎過得都不錯。想來也是,當初他最想要實現的目标現在已經成為了現實,又有什麽事情能叫他不高興呢?
“可你說……”
栗芷立刻就想起來第一次見到沈風和的時候,他那句質問。
如果不是必須要見,以後我們就不要再見面了。
她早就想不起來當時自己說過這樣的話了,也想不起來自己當初為什麽要那麽說。可能是為了約束自己,也可能是為了叫沈風和徹底死心,然後找一個好姑娘。
但不管怎麽樣,她說出這話的初衷絕對不是叫他造謠屬下離婚騙她的。
“不管怎麽樣,你等出去了……”
話音未落,電梯裏的燈突然亮了。
緊接着,一陣短暫的電流聲過後,電梯操作板上的喇叭裏忽然傳出了聲音。
“沈總,您能聽得見嗎?這裏是中控室,聽到請回複,這裏是中控室,聽到請回複。”
趕來中控室正對着監控畫面緊張兮兮的幾個員工在電梯燈亮的那一瞬間就目瞪口呆了——他們傳說中不近女色、一心工作、手段強硬的CEO,此時此刻好像正挂在穿着法院制服的女人身上,而面對着監控站在原地沒動的女人卻一臉淡定地拍着他的後背。
不、不是說之前電梯也滑過一次梯,沈風和根本沒當一回事嗎……
眼下這是什麽情況?
然而很快,中控室裏的幾位員工就看到了更加令他們震驚的畫面——剛剛還輕拍沈風和後背的女人在燈亮起、維修工朝電梯裏傳去消息之後,就突然毫不留情地推開了他。
員工甲:他們CEO長得那麽帥、人那麽有錢,說推開就推開了,這個社會怎麽了!他們這些長得不帥又沒有沈風和有錢的人是不是連對象都找不着了!
員工乙:哦喲喲,不得了不得了,聽說這是大佬藏得嚴嚴實實的太太,本來他們都不信,現在信了!老板娘威武!
員工丙:嗯……看這個樣子……他們是不是把燈開早了啊……
對講機裏很快傳出沈風和冷淡的聲音,“聽得見。”
維修工這時候已經出發去修理了,只聽得見沈風和不悅的聲音,看不見畫面,頓時有點緊張,不知道一會兒沈總出來會不會訓斥他們。
往常倒是無所謂,但這次電梯裏還有個女人,要是給那女人吓着了可就不太好了。
“沈總,你們知道電梯現在在哪一層嗎?”
對講裏先是短暫的沉默,緊接着模模糊糊響起一個女聲,才又聽見沈風和的聲音,“十八層。”
“好的,您稍等,我們馬上就過去!”
沈風和“嗯”了一聲切斷對講,轉過身來看着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電梯角落裏的栗芷,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
“很快就會修好。”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冒出來的解釋。
栗芷心道可不是廢話麽,這可是VIP電梯,不快點響應,那是不想繼續幹下去了。
“嗯。”
栗芷挺敷衍地答應了一聲後就沒再說話,沈風和也沒說話,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最終落在她微微有些紅腫的雙唇和唇角剛有些凝固的血跡上。
他剛剛……是不是下口太重了?
燈亮起來以後氣氛就變得有些尴尬,栗芷垂着睫沉默了片刻,突然想起自己今天是過來辦正事的,沒想到正事沒辦完,倒是來了一場電梯驚魂。
栗芷站在電梯角落裏翻出包裏的傳票,本來平平整整的擱在她背的布袋裏,哪曾想又被沈風和摁在電梯上強吻、又被他在黑暗裏強抱,這會兒壓出了好幾個褶皺,整張傳票看起來都抽抽巴巴的。
栗芷用手捋了捋傳票,擡手遞給沈風和,“行了,我這傳票也送到了,趕緊接一下。”
接一下就算完事一半了,栗芷擡手看了一眼表,這麽一折騰,時間也過去了一大半,等她回法院送完東西換了衣服,就可以下班回家了。
沈風和猶豫了一下,擡手接過傳票。
沒等他再說什麽,電梯突然往下沉了一下,又很快上提了一下,然後“叮”的一聲打開了電梯門。
十八樓正是沈風和剛剛開會的那一層,此時門一開,電梯裏的場景迎面就撞進了問訊趕來站在大廳裏等待的高層們。
衆人只見身形柔美、體态優雅的傳說中沈風和的太太淡定的站在電梯裏,而他們霸氣側漏的CEO卻委屈巴巴地捏着一張皺巴巴的紙背對着大家站在電梯門口。
衆高管:老婆第一次來C.N科技的總部就給人家關在電梯裏吓個不輕,他們CEO回家八成要跪體重秤了。
跪不出一個520都不許起來的那種。
栗芷的接下來的反應也很符合大家對事情發展的期待——
只見她淡定得整理了一下衣領,踩着高跟鞋率先走出了電梯,對着幾個認識她暗戳戳喊“嫂子好”的高管點了點頭,走了幾步就停下來,回眸看了沈風和一眼,“愣着幹嘛呢?還有文書沒填完呢。”
沈風和唇角這才微微上揚,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轉身邁步追出了電梯。
他還以為栗芷出了電梯就要直接回去了,原來還需要填什麽法律文書。
“你找個安靜的地方吧,東西不多,很快就填完了。”栗芷不太想在衆人面前停留太久,尤其還是在她唇角有些狼狽的情況下。
不管怎麽說,她身上穿着這身皮,代表的就是法院的形象,這麽莊嚴的事情還是別和那些亂七八糟的緋聞攪到一起比較好。
沈風和倒是很配合,臉上的笑容耀眼明亮,追上去很自然地拉住了栗芷的手,說了一聲“去我辦公室”,就大踏步地朝着普通電梯間走去了。
衆高管:哦!所以他們都是透明的是吧?他們CEO原來不是這樣的人啊,真是一物降一物,現在這眼睛裏除了自家老婆是看不着啥別的了!
後入職的高管不知道,但一開始就跟着沈風和創業的幾個元老心裏明鏡兒似的,目送着自家老大牽着小手去坐電梯,語重心長地拍了拍身邊的兄弟,過來人似的說道:
“別看了,老大眼裏只有嫂子,沒有咱。”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