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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亭本來就是随口一問，也沒想到栗芷會和盤托出, 一只手還舉着筷子, 上邊夾了一片刺身半天沒動, 直到栗芷自嘲地笑了笑, 這才舔了舔幹巴巴的嘴唇, 猶猶豫豫地說了一句，“啊……那什麽……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 你也別太難過了。”

她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話，把好好的氣氛都破壞了？

“我沒難過, ”栗芷說起以前那些事情的時候語氣就一直很平靜，見路亭蹙着眉一臉的擔憂，朝她笑了笑, 說道：“我其實挺理解他的。”

其實後來再回想，栗芷覺得自己在沈風和那聲“好”之後沒有崩潰，可能是因為潛意識裏她早就已經預料到了自己和沈風和遲早會走到分手的一天，所以經過了最初的呆愣以後, 很快就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至于後來跟沈風和說得那些諸如“既然這樣, 那麽如果不是非見不可, 我們以後就不要再見面了吧, 這樣我可能會好過一點”的話, 說得也坦誠又冷靜，栗芷覺得能在分手的時候心平氣和地跟對方說“那你以後不要老熬夜, 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的情侶, 全世界大概也只有他們了。

後來沈風和信守承諾真的沒有再打擾她, 而她用了一年時間作為間隔年，四處做義工、旅行、兼職賺錢，之後去讀了喜歡的專業，偶爾在新聞上看到沈風和的消息，才知道他的公司上市了，“沈風和”三個字不再僅僅是一個名字，還是一個傳奇。

栗芷擡手把路亭不上不下卡在半空中的刺身塞進她嘴裏，笑了笑，說道：“我覺得我們可能是天底下分手得最平靜的情侶了。”

路亭聽她口氣輕松地調侃，情緒有點複雜。

雖然栗芷是這麽說的，但早些時候聽說沈風和出車禍了，栗芷擔心的模樣也一定不是假裝的，兩個人畢竟在起一起那麽久，經歷了太多的事情，這種日漸加深的羁絆不可能說斷了就斷了的。更何況依路亭的判斷，栗芷只是在某些事情上會采取理性的思維方式和做法，但并不代表她真的是個拿得起放的下的人。

她知道栗芷間隔年的那一年在國外碰到了羅雍。後者好像也是他們天卓中學畢業的，和栗芷又是同屆，念得D大中文系，也被奉為男神一枚，但羅雍其人雖然待人客客氣氣，卻對栗芷十分殷勤。路亭看在眼裏覺得如果當時栗芷已經名花有主，一進學校就和沈風和在一起，倒是和羅雍也挺配的。

但就是在栗芷跟沈風和分完手，最容易被趁虛而入的空窗期，兩個人還在同一個義工組織裏，栗芷都沒有和他在一起。如果這不是因為她還沒從何沈風和的分手中走出來，又是什麽呢？

路亭擡手拿起小酒杯跟栗芷碰了碰，轉移了話題，“那什麽，祝我早日康複！”

栗芷“嗯”了一聲，跟她舉了舉杯一飲而盡，然後趁着路亭嘴唇還沒粘到杯子就把杯子奪了下來，“不是說只喝一點點嗎，你想早日康複，這杯就別喝了。”

路亭活生生地看着栗芷把她的酒杯拿走，也是欲哭無淚，舔了舔嘴唇拿出殺手锏，從一旁的包裏掏出一本文件冊來丢在桌子上，推給栗芷。

“喏，散布謠言的那個賬戶信息都在這裏了，你猜我發現了什麽？”

“你發現了什麽？”栗芷一邊翻開文件冊，一邊不走心地敷衍了一聲，目光從那疊文件上掃過，很快就在那一大堆她也看不太懂的數據裏發現了一個被鉛筆圈出來的部分，旁邊同樣用鉛筆備注了兩個字——“霍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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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芷一愣，擡眼去看路亭，“霍誼怎麽摻和進來了？”

霍誼就是她們庭老大陳姐的那個極品前夫，為了争奪孩子的撫養權和陳姐展開過異常驚天地泣鬼神的撕比大戰，最終的結果雖然是陳姐獲勝，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也談不上維護了法律工作者的尊嚴。

霍誼也算是半個成功人士，手上還經營着一家紅紅火火的公關公司。聽說他手底下有幾百的微博營銷號，都是那種粉絲活躍度很高的大V，因此每筆業務的要價也很好。但栗芷一直以為霍誼只做正向引導的洗白生意，不知道他還染指這種煽動群衆情緒的低俗營銷。估計當年陳姐也是沒想到他會如此，才瞎了眼嫁給這麽個人渣。

但栗芷進入法庭的時候陳姐和霍誼的撕比大戰已經接近了尾聲。她倒是遠遠地見過一次極品前夫本尊一面，但作為一個新人來說，忙于将自己出軌醜聞擦幹淨反過來咬陳姐不顧家庭的霍誼應該對她沒什麽印象。畢竟栗芷就是個小透明，又不會對事情的發展走向起什麽重要的作用。

路亭朝她搖了搖手指，“NO，NO，NO，不是摻和進來，是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霍誼搞出來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這次在網上散布謠言的事情很可能就不是針對沈風和，而是針對她們區法院甚至針對她們庭的了。至于C.N科技，只能說霍誼這個時間點挑的非常好，他大約早知道有人要對C.N科技下手，才能在輿論熱起來之後這麽準确地抛出“官商勾結”的爆點。

只是大概就算是霍誼也沒想到，C.N科技的沈風和竟然給出了這麽一個比他更有爆點的澄清回應，瞬間就将輿論的焦點轉移到了“沈風和的女朋友到底是誰”、“握草沈風和都結婚了？？？”的探讨上。

栗芷又翻了翻文件冊，發現幾處被圈起來的地方都備注上了霍誼的名字，“他就算再恨陳姐，也不至于傻到正面剛吧？”

畢竟這涉及到的并不僅僅是陳姐或者她們庭，甚至是區法院和整個法院系統了，霍誼就是做這份買賣的，怎麽可能不知道國家機關對名譽和社會公信力看的有多重。他這樣做，不是主動送人頭嗎？

“我可沒說他主動送人頭，”路亭嘆了一口氣，霍誼可是把自己撇的幹幹淨淨的，要不是陳姐看出了其中的破綻，憑借着直覺推斷出來，他們也不可能這麽快就查到是他，八成還不知道要把哪個替罪羊當成是幕後黑手呢，“陳姐已經帶着人去取證了，這事交給她來處理，估計要簡單許多。”

路亭說這話的時候心裏又把栗芷跟上沈風和的事情在心裏過了一遍。雖然說大家分手各有各的原因和理由吧，但不撕比不吵架，他日再見還能心平氣和地相處、對方有困難的時候還能真心實意地兩肋插刀的，估計除了這兩個人以外，還真是難找。

不過大約是她見識少，像陳姐和霍誼這樣曾經相愛後來相殺到如此地步的，路亭倒也沒見過。寧願做出這種“在法律的邊緣試探”的事也不願意讓對方好過的行為，也不知道是要多恨才做的出。

兩個人當天吃完了飯就各自回家休息了，栗芷雖然只上了半天班，但因為下午精神太過緊張，忽然之間放松下來，頓時困意翻湧，回到家洗漱完畢便直接上床睡覺了。

半夢半醒間手機仿佛震動了起來，栗芷沒正睜眼，亂摸了一陣找到手機，直接摁掉了關機。

VIP病房裏。

斯文俊秀的男人推了推鼻梁間的金絲鏡框，将放在耳邊的手機拿到眼前看了看，“啧，挂我電話就挂我電話，關什麽機。”

“該。”靠在病床上穿着病號服的男人微微蹙着長眉，因為不能起床沒法阻止方景洲亂來，只能眼睜睜看着他無視自己的警告，“都說了這麽晚不要打擾她休息。”

方景洲擡手看了一眼腕上的表，瞥了他一眼，“現在是晚上九點鐘。”

這要是放在平時，沈風和還能與他一戰，但現在的沈風和連活動都受限制，只能卧床休息，方景洲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不趁着這個時候報報仇，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小栗子一向睡得早。”

方景洲聽完他這句話就笑了，口氣裏有點嘲諷的意思，“就你知道的多。”

沒等沈風和說話，方景洲又接着說道：“怎麽今天膽子突然之間變大了，之前不一直畏畏縮縮怕人家讨厭你的糾纏嗎？栗芷看到你發的那條微博沒把你直接打成植物人？”

方景洲覺得依照栗芷的個性，這種假設是非常有可能成立的。

沈風和顯然對他的話表示不贊同，卻沒有說話，只是将頭朝窗口方向偏過去，望向窗外的萬家燈火。

半晌，方景洲聽見沈風和淡淡的聲音，“沒有。”

這句話應該是回應那句沒把他打成植物人的，方景洲在心裏說了一句還用得着你說，我都看見你沒昏迷成植物人了，又聽見他說道：

“你幫我去查一查散布謠言的人，我覺得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