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過年︰私吻
第95章 過年︰私吻
這段時間, 燕京圈子裏最轟炸的消息就是沈顧聯姻。
當然,最沒懸念的消息也是沈顧聯姻。
消息散出去的當晚,就有人組織了游輪派對,一哥們趁着沈良州出去借電話,清了清嗓子。
他對着在座的其他人搖頭晃腦道:“我們四哥, 可是女朋友剛滿十八歲就催着訂婚的第一人。我, 自愧不如。”
周圍一片哄笑。
“你以為絕了嗎?不,你錯了, ”那哥們突然正色道, 一臉悲憤,“他也是在未婚妻剛滿二十歲就逼着結婚的第一人。他年紀輕輕,就選擇踏入愛情墳墓。”
這話确實不錯,新婚的日子和顧嬈生日緊挨着。
——據說是顧嬈二十周歲生日後,第一個适宜嫁娶的好日子。
“反正老子第一次聽說有人對結婚迫不及待的。”
周圍人紛紛附和點頭。
“快拉倒吧, ”被家裏逼婚到炸裂的梁博抓了抓頭發, 一臉郁悶,“你們結婚那是步入愛情的墳墓,他那是一頭栽進溫柔鄉好嗎?”
當初郁悶沈良州清心寡欲得快出家了的是這票人, 現在有點酸也是這票人。
玩歸玩,浪歸浪,從成人禮開始, 家裏就開始各種暗示, 被自願的相親提上日程。沒幾個人真打算找個喜歡的, 太幼稚也毫無意義, 大部分人還是接受門當戶對。可是真提到結婚,照舊是覺得痛苦至極。
所以沈良州在圈子裏格外另類。
他是第一個不被女方催,反而催女方結婚的人。被父輩當成典範用來催婚,磨得大家耳朵多快起繭子了。
梁博當時就反駁他母親道:“您挑的兒媳婦和沈家兒媳婦就不是一個檔次,我也不求其他的,好歹長相和身材有人一半……”
話沒說完,就是一通劈頭蓋臉的數落。
“也是,”那哥們酒也能有點上頭,轉頭就問顧淮之,“哥,你還有妹妹嗎?私生的也行……”
顧淮之掀了掀眼皮,擡腿就是一腳。
圈內傳了幾天才消停,不過也沒什麽好說。論家世背景,門當戶對;論私人感情,兩情相悅。多少年圈子裏都碰不上這麽一對,自然是祝福聲居多。
婚禮的一應事宜早在一年前就開始籌備了。
程曼青經歷了兒子這一遭,生怕顧嬈找個門不當戶不對的私奔,恨不得早點讓這事板上釘釘;沈母在為沈良州遲遲不肯找女朋友這事,急了好幾年才有了今天,所以兩家一拍即合。
婚事确定得破天荒的順利,後續事務兩家母親包攬了,每天聊婚宴的籌備聊得挺開心,這态度仿佛是:
你們随意,記得按時出席一下婚禮就行。
兩人倒沒覺得哪裏不好,一切照舊。
大約是這兩年處習慣了,顧嬈真沒感覺到結婚和不結婚有什麽差別,除了多了個證。
父輩和爺爺輩都上過戰場流過血,在槍林彈雨裏掙過軍功。因為老一輩的緣故,婚禮就在燕京,辦的是傳統的中式婚禮。
最初沒想太高調,最後排場還是轟動一時。
婚禮沒多麽奢靡,就包了個山莊宴客,正常擺宴席;環境雅致,規劃得十分講究,不俗套。也沒那麽多花樣,規規矩矩的流程甚至有些刻板。
但是宴請的客人讓這場婚宴普通不起來。
場面不亞于前段時間的世紀婚禮,但娛樂板塊半點動靜都不敢有。G6、京V和京A80-2打頭的車子停滿了地下車庫,婚宴邀請了大半個商政圈。警車開道,山莊內燈火通明、層層戒嚴。兩天之前開始盤查,賓客進入後巡邏監控,直升機在山莊上空盤旋,安全防護做到了極致。
顧嬈當天才有一點結婚了的感覺。
沒別的,累。
淩晨被叫起來化妝熟悉流程,一直折騰到晚上然後繼續應付客人。
晚間顧嬈先脫身回了房間,沈良州自然是被拽住了,一堆人打了雞血一樣灌他酒。新婚之夜,自然送到手邊就得喝。
顧嬈靠在床頭發了一會兒呆,無意識地轉了轉指間的戒指。
戒指是一早挑好了的,國內國外尋了好久才挑到一塊鑽石,找了意大利的一個設計師切割,二十一克拉,取“愛你”的寓意。前前後後耗了上億,一年多功夫。
這玩意兒戴着其實效果一般,甚至誇張得像塑料制品,只适合鎖在保險櫃裏收藏。
她其實還是喜歡他送的第一枚戒指。
沈良州這兩年給她買戒指簡直像上瘾,顧嬈怕長輩知道了不太好,诓他寓意不好,他才将信将疑地收了手。
“夫人,我幫您放好水了,您去泡個澡吧。”家裏的阿姨敲了敲門,端着茶點進來,“先生說您晚上吃不了太多東西,可能會餓,我讓廚房備好了,要端進來嗎?”
“算了,你不用忙,把這些放下就行。”顧嬈彎唇笑了笑。
顧嬈等沈良州等得有些困倦,畢竟折騰了一天,沒多少精力。
她簡單地泡了個澡,抱着被子睡着了。
沈良州回去的時候昏昏沉沉的,他酒量還不錯,但架不住一群人往死裏灌。一人一杯輪下來,就幾斤下肚了。
這群纨绔都是聲色犬馬場上的,喝酒一個比一個狠,大有今晚不讓他清醒着回房間的趨勢。
他最後裝醉,才擺脫了。
沈良州沖了個澡,看了眼時間,再過半個小時估計天就該亮了。
顧嬈還在睡。
她睡着的時候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撩人風味,白皙的面容上一抹極淡的桃色,溫山軟水藏在眉眼裏,輪廓秀致妩媚,清豔得讓人移不開眼。
沈良州将她放在外面的手肘掖到被子裏,俯身吻了吻她的眉心。
她向來睡得沉,今天倒是一點動靜就驚醒了,她含含糊糊地伸手抱他,“你回來了?難不難受啊……醒酒茶呢,喝了嗎?”
顧嬈其實困得要死,意識有些模糊,不是特別清醒。但是她最近念念叨叨的,潛意識裏覺得他不太好受。
“你這睡得還挺安穩。”沈良州短促地笑了一聲,心軟得一塌糊塗,“今晚還有別的事沒做。”
顧嬈聽到這句,倒是猛然清醒了。
她眨了眨眼,怔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她抱着被子一角往旁邊挪了挪,“不睡覺了嗎?”
“你都清醒了還睡什麽?”沈良州被她的舉動愉悅到,眉梢微挑,“辦點正事。”
顧嬈垂着眼睑琢磨了半天他說的“正事”,雖然夫妻之實早過完了,但是新婚夜,和往常不一樣。
結果她在這裏浮想聯翩,他卻起了身。
顧嬈望着他的背影,半天沒回過神。
她張了張唇:“你做什麽啊?”
“你等等。”沈良州說着從衣櫃裏抱出來一沓文件,然後盡數放到她面前。
“你——”顧嬈神色複雜地盯了沈良州半晌,沒好氣地扯了扯被子,“你打算新婚夜處理文件?”
“這是我國內外財産明目,存款、房子、車、基金、股份……所有動産和不動産,”沈良州把文件遞給她,“都歸你了。”
顧嬈默了幾秒,随手拉開床頭的櫃子,同樣拿出來一沓,“這是我的,不過有什麽我還沒看。”
她這些年逢年過節都在收錢,跟顧淮之不同,她哥哥有什麽都是靠自己所得,她當個花瓶也吃穿不愁。
十八歲生日,宴會雖然被推遲了,基金和股份轉讓書如數到了她手上,其他的禮物她都懶得看了。有專業人士替她打理,她根本用不着操心。
婚前也清過財産,不過她連自己婚禮都沒插過手,對律師整理出來的材料和講解更不感興趣,看都沒看一眼。
所以顧嬈對這些沒太多興趣。
她象征性地翻了翻,他這份人性化多了,正式文件壓在後面,前面有個表格,光房子地點就列了兩張紙。
顧嬈其實想不通新婚夜為什麽要做這個。
還有一會兒就天亮了啊!
春宵一刻值千金吶。
所以新婚夜就要數錢嗎?
顧嬈正要将文件放到一邊,他順着床邊坐下來,手探向床頭。她掃了一眼床頭的高腳杯,拍了下他的手背,嗔怪道,“還沒夠?”
“我喝水。”他反手握住她,将水輕聲倒進玻璃杯裏。
仿佛有感應一樣,沈良州頓住,偏過頭的一瞬間,顧嬈朝他微微傾身,吻了吻他的下巴。
分開的時候,他對上了她的眼睛。
她沒說話。
他也沒有。
興致幾乎是瞬間洶湧而來,他扣着她纖細的腰身吻了下去。玻璃杯在地毯上悶聲而落,潑開一攤水跡,文件和衣服紛紛落地。
“本來想讓你多睡一會兒的,”他折着她的腿,輕聲叫她的小名,嗓音帶着沙啞的性感,“又舍不得這麽輕易放過你了。”
顧嬈的眸底帶着被折騰後的霧氣,呼吸很不勻稱,聲音發顫,連同摟着他的手在顫。
“良州。”
顧嬈叫他的名字,她很少這麽叫他。
“我愛你,嬈嬈。”他應了一聲,輕吻着她被細汗覆蓋的眉心,“你是我的了,永遠是我的。”
…………
天色已經破曉。
光線從窗簾的縫隙裏折進來,将卧室裏切割出一半光明,室內暧昧得氣息還未退散。
“我抱你去洗澡?”他的聲音很淡,手指貼在她的臉頰,輕輕碰了碰,“這麽睡很難受。”
顧嬈最初還斷斷續續地聽他說話,後來疲倦、快意和痛苦融雜在一起,困頓時被驟然刺激醒的感覺算不得好,她的意識越來越昏沉。
好不容易他肯放過她,她現在動都不想動一下,死死地拽着被子不撒手,“你別吵我……”
“真的不要?”他摸了摸她的臉頰,有誘哄的意味。
“你、你太煩人了。”顧嬈往被子裏縮了縮,半睡半醒間被惹急了,聲音有些哽咽,“起開。”
沈良州被逗笑了。
他掖了掖她的被角,轉身去了浴室。
睡了沒多久,床頭的鈴聲震動起來。沈良州才剛出來,沒來得及關,顧嬈已經爬起來了。
她一起身,被子裏的秘密全都顯露出來,星星點點的痕跡落在肩頭。這下鈴聲也不關了,她跟他對視了幾秒,埋頭低聲道,“要起床了。”
沈良州從她話裏聽出來委屈的意味。
其實時間太晚,他真沒敢怎麽折騰她。不過很少見她嬌軟時的模樣,他心底某處溫柔塌陷。
“如果很困,你就再睡一會兒。”他拉着被子一角往上扯,蓋住她的下巴,“家裏沒那麽多規矩。”
“不太好吧。”顧嬈輕嘆了一聲,将被子撥到下巴底下,“這還是第一天吶。”
出神之際他已經整理好,顧嬈套了個襯衫,用發帶幫了綁頭發。她輕輕晃了眼他手裏的領帶,“不要那一條,太老氣了。”
她赤着腳走到領帶收納櫃前,抽出來一條,往他領口比劃了一下,“這條好看。”
顧嬈剛要抽身離開,被他扣着腰身狠狠箍到身上,抵在了穿衣鏡前。
“你幫我打?”
“我不會啊。”顧嬈失笑,“我就只會打溫莎結。”
“慢慢學。”他握着她的手背往自己脖頸上搭,“我教你。”
他的掌心柔軟,骨節分明的手指捏着她的手背,指尖微涼,拇指的老繭粗砺。他靈活地帶着她的手打好領帶。
沒有言語,炙熱随着逐漸淩亂的呼吸浮動。
“會了嗎?”
“沒,”顧嬈錯開視線輕聲道,“這要怎麽學。”
這要是會了才見鬼。
她全程都快停止呼吸和思考了。
不想看他笑自己時的神色,顧嬈靠在他的懷裏,伸手摟住他,“我還是好困。”
話音一落,她整個人失了重。
沈良州在她閉眼的時候,一手扣着她的後背,一手撈起她的腿彎,将她打橫抱起。他抱着她,朝着床擡腿邁過去。
顧嬈低呼了一聲,“你做什麽?”
“睡覺。”他言簡意赅。
顧嬈張了張唇,“該起床了,還得去嘉……”
“怕什麽,我跟你一塊睡。想睡多久睡多久。”
顧嬈推了推他的肩膀,在他懷裏擡眼,“真沒跟你開玩笑,該起床了。”
“我沒攔着你啊,”沈良州低頭睨了她一眼,半笑不笑,“關鍵是你起得來嗎?”
顧嬈噎了一下,把臉埋在他胸口,“變态。”
…………
沈良州沒什麽顧忌,顧嬈還是有點提心吊膽。
第一天她還是想乖順點留個好印象,然後實在是懶得一點都不想動,最後拖到了中午。所幸沈母真不計較,比起早到晚到,她更關心什麽時候才能有孫子。
新婚後的第三年,獎項大滿貫後,顧嬈參演了美國的電影《黑天鵝》,一人分飾兩角。殺青後,宣布退圈。
電影上映在年節期間。
沈良州突然提議跟顧嬈一塊去電影院看,顧嬈奇怪他心血來潮,不過難得他有空,也就沒多想。
沒包場,顧嬈帶了口罩和帽子,還是被一眼認出來了。
不過她這些年看着就挺另類,顏值足夠當花瓶,非要靠實力,開了微博也沒什麽日常和福利發。她态度雖然強硬,沒溜過粉又專注事業,粉絲自然也尊重她,沒有過多幹涉私生活,關注作品。
結果今晚沒因為粉絲或狗仔糟心,卻因為幾幕鏡頭氛圍不太對。
《黑天鵝》裏她一人分飾兩角,一個是真善美的化身,一個是惡與欲的化身,所以裏面有兩場偏意識流的親熱戲。
顧嬈幾乎是瞬間覺得不太好,扭頭跟沈良州解釋了一句,“這是替身。”
真是替身。
她什麽高難度動作都自己來,唯獨親熱戲,全是替身。
有些劇本可能真的需要這一類鏡頭渲染,對無必要的,她用替身;有必要的,她放棄劇本。
所以她從來不接親熱戲。
确實有人因此質疑過她不敬業,不過高難度武打鏡頭她都自己上了,鏡頭底下含金量多少毋庸置疑。
不是思想陳舊,也不是矯情,是她既然跟他說過不接,就不會。
她沒必要非接一個才能證明自己實力,隔應別人又隔應自己。
結果他當時沒說什麽,當晚還是把她收拾得很慘。
顧嬈抑制不住地想哭,聲音被撞得斷斷續續的,有些氣結,“我都跟、跟你說、說了,是替身……”
她靠在床頭,腰身沒命地往下陷,她被這種感覺刺激得難受,直想往後躲。
沈良州倒沒搭理她這一句,捏了一下她的腰窩,嗓音低啞,“弓着。”
服了,他這是磕了藥了嗎?
顧嬈咬了咬唇,重新彎好。
大半個晚上都沒好好睡,他總有辦法讓她清醒着。她一開始還撿好聽的說,軟着聲音求他,後來罵了他一頓,結果他軟硬不吃。
最後顧嬈話都不想說了。
等他終于餍足,顧嬈沉在滅頂的快意裏緩不過神。看他還要靠過來,她往旁邊躲了一下,渾身酥軟,使不上勁兒。
她是真有點怕了,啞着嗓子,“你別來了……”
顧嬈微微一動,只覺得一股溫熱流淌。
她整個人僵住了。
“你是不是沒戴?”顧嬈咬牙,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沒有。”沈良州下意識地反駁了句,結果一起身,瞥到一旁鏡子散落的東西,遲疑着改了口,“後面好像忘了。”
要命。
前面有意識的時候兩人還是記得的,後來顧嬈根本就沒反應過來這回事。大約剛剛在鏡子前,玩太狠了。
在鏡子上嘗試之前還是之後,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之後還在床上有過。
這下徹底涼透了。
“我這幾天不行。”顧嬈被“忘了”這兩個字炸得不輕,她簡直不敢想,抄起枕頭砸在他身上,“沈良州!”
沈良州沒躲,攥着她的手腕把她攬進懷裏,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害怕什麽,你這麽不想?”
畢竟合法關系,他又不會不負責,家裏有保姆,也不需要她帶孩子。
“不想。”顧嬈握拳敲了敲他的肩膀,悶聲道,“我不想要。”
她原本打算過兩年再說。确實有逃避的嫌疑,不過她野慣了,真不樂意安安靜靜待十個月。而且聽說分娩很痛苦。
想想就發怵。
他抱了她好一會兒,兩人都沒說話。
“要不然,”沈良州頓了頓,“我去買藥?”
“這話怎麽聽着那麽渣,”顧嬈推開他,蠻認真地盯了他一會兒,“你不想嗎?咱媽那裏可是一直催。”
頭兩年顧嬈還在上學,還好搪塞。今年這事幾乎成了必聊的話題,顧嬈能理解沈母的心情,不過她真犯怵。
她也記得沈良州提過,印象裏他好像喜歡孩子。
“我知道我挺自私的,但是我确實有點怕。我不想那麽早,要是你真的很喜歡小孩子……”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不喜歡小孩,”沈良州失笑,他揉了揉她的頭發,深邃的眸子裏沉着笑意,“我喜歡你。所以別想那麽多,不想就不想。”
喜歡她,所以才想要孩子。
僅此而已。
顧嬈沉默了幾秒。
他可能是第一個對她這麽沒原則的人。好像只要她高興,她說什麽都可以,什麽都能由着她一樣。
沈良州正要起身,她又遲疑着拉住了他,“要不算了吧。”
她擡眸看向他,“要是真一次就有了,那我就聽天由命了。”
沒幾個人一次就命中了,這概率跟刮獎一樣。顧嬈也不太相信命定,不過這個借口是說服自己的理由。
在某些事情上,她有自私的念頭,但是總不能一直是他在退讓。
“你別想那麽多,”沈良州反手握住她,認真地凝視着她,“我不是因為這些才娶你,所以你不需要在這種問題上學着退讓。”
“那你不是也不需要事事包容我嗎?”顧嬈下巴枕着他的肩膀,輕聲道,“我也沒覺得這是退讓。”
當月例假就沒照常來。
顧嬈似乎料定了結果,心裏反而籲了一口氣。這段時間一直提心吊膽,現在她反而平靜了。
她沒跟沈良州說,自己去的醫院。
醫院內有男方陪着的,也有孤零零一個的,她算是最心平氣和的。不焦躁也不驚喜,就純粹等一個結果。
等真檢測出來懷孕,她開始盯着化驗單發呆。
沒她想象的那麽不能接受,顧嬈就是感覺……像假的,像做夢。
醫生看着她對着化驗單出神,雖然見慣了,畢竟醫者心腸,忍不住嚴肅地叮囑,“你還年輕,不建議打胎,這對以後的受孕和你自己的身體有影響。”
顧嬈一個人來的,還對着化驗單發呆,任誰都會胡思亂想,何況是提醒人提醒到快形成職業病的醫生。
“啊?”顧嬈茫然地擡頭,反應過來後笑了笑,“啊,我這是合法的,我沒告訴我先生。”
醫生面色緩和下來,遞給她一些相關知識普及手冊,和病歷卡,“後續需要的檢查都記錄在裏面,你可以和先生一塊來。”
“謝謝。”
顧嬈抱着化驗單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吸了口氣,給沈良州撥號。
說到底,之前兩人還是覺得不會這麽湊巧。有人想要孩子想好幾年都未必能行,輪到他們倆,總不能一次沒做措施,就命中吧。
結果真中了。
這運氣不如去刮六-合-彩。
沈良州現在在紐約,他在談一個收購案。
他本來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待着,不過顧嬈感覺沒必要,她看着他壓力更大。而且,總不能因為一個不确定的事兒,就讓他一直待在自己一米以內吧?
算了算時差,紐約現在是晚餐時間。
似乎正好趕上了他工作,手機靜音,一時間沒打通。顧嬈倒也沒覺得有什麽,沈母在沈家老宅,她直接開車過去,先把化驗單給了沈母。
沈老爺子正和自家爺爺下棋,顧嬈有點不好意思提,還是沈母笑着拉顧嬈過來坐,“爸,您快要有小重孫了。”
幾個老爺子平日裏看着都是肅穆沉靜的,不過無一例外都喜歡孩子,放下棋子拉着她拍了拍她的手,“好,好,好孩子。”
顧老爺子也是溫和,“什麽時候的事?”
“才半個多月。”
沈母當時就讓她留在老宅,吩咐廚房,如果不是因為不太合适,她可能想擺宴席。
顧嬈其實覺得沒必要那麽誇張,不過長輩開心就行。
“你跟良州說了嗎?他怎麽沒跟你一塊回來?”沈母拉着顧嬈,發覺自己高興過了頭,“自己老婆懷孕了,他怎麽連個影兒都沒有。”
“他這兩周在紐約談合并案,快回來了。”
“胡鬧。”沈母聽着不大高興,“什麽能有自己老婆孩子重要。”
顧嬈心底有些觸動。
沈母倒沒自動定為“兒子”,以前雖然會催,也沒說過想要孫子不要孫女。
她這個婆婆是真好說話,舉手投足都是一股範兒,教養好還是個好相與的脾氣。大家閨秀也不是各個平易近人的,看她母親,就是個綿裏藏針不好敷衍的主兒。
沈母本來就挺喜歡她,多少因為了卻了一樁心事,看她越來越順眼,倒也不太在意是男是女這個問題。
她現在看自家兒子不太爽。
沈良州電話打過來,話還沒說,沈母就對着他劈頭蓋臉一頓。
看得顧嬈覺得特不好意思,拉了拉沈母的手,她的面色才和緩下來,“行了,我都懶得說你,你什麽時侯回來?老婆孩子都不打算要了是吧?”
“媽,我真錯了。”沈良州好不容易等到沈母消氣,趕緊道,“您把電話給嬈嬈,我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跟她說。”
沈母也不會趕着這個檔口教訓兒子,訓了他一句,把電話遞給了顧嬈。
“喂。”
“你別害怕,我很快回國。這幾天就住在老宅別亂跑,早睡早起多吃東西,別着涼,你要是實在悶,先看書,我回去陪你……”
他話說得沉穩,就是說了這麽多詞,格外反常。
顧嬈忽地笑了,打斷了他,“沈良州。”
“嗯?”
“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唠叨。”
沈良州嗯了一聲,也不反駁她。
“我跟你說,我發現我好像沒那麽害怕了。”顧嬈輕輕地說,“我以前覺得我肯定一點都不想要孩子的,但是我今天也沒覺得不安,反而,有一點高興。”
曾經以為是負擔的事,因為和他,才會覺得也是一種幸福。
通話另一端安安靜靜的,只有他的呼吸聲。
美好的氛圍只持續了短短半分鐘。
“等等,”沈良州似乎遲疑了幾秒,“手機是不是有輻射?”
“……”顧嬈哭笑不得地擡起一只手,捂了捂臉,“我不想跟你說話了。”
“嬈嬈,”他的嗓音低緩,“你等我回國。”
“好。”
掐斷了通話,沈良州對着手機定了幾秒。一旁的藍穎正想向他道賀,就見到他突然站起身,拎起外套就往外走。
“沈總?”藍穎被他吓了一跳。
畢竟剛剛電話裏他的反應,還沒現在這麽激烈。這才剛挂斷,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我先回國,你留下來跟方城收尾,讓他繼續接管。”
“您的行李?”
“行李你收拾。”
“可是這樣是不是不太好?”雖然工作收尾了,但是最後一兩天了,他突然走人,确實不太好看。
沈良州終于分給她一個眼神,淡淡地,“要是合作方這麽沒人性,不要也無所謂。”
先前那麽冷靜,都是說給她聽的。其實他比她還要亂。說不出來是高興還是急躁,就是想,馬上出現在她身邊。
這幾天趕上過年。
往日裏,不管是顧家還是沈家,過年都是門庭若市,不管本家還是旁系,或者客人,迎來送往絡繹不絕。雖然熱鬧但是多少有點公式化。
今年因為她懷孕,年味兒重了許多。
傍晚時分外面開始飄雪。庭院裏挂了紅燈籠,橙黃的燈光從大紅燈籠裏透出來,雪無聲無息地落在梅花枝頭,庭院中心的湖面還沒結冰,因為雪落泛起漣漪。
除夕夜,氣氛一片祥和融洽。
怕她應付得太累,都在勸她早點休息,顧嬈也樂得自在。
只不過才不到兩個月,她就覺得快悶氣了。沈良州現在是連油畫都不讓她碰,說是擔心顏料有問題,什麽東西都沾不得碰不得。
不過為了逗她開心,他也算是想了不少辦法了。她喜歡國外一個十分出名民謠歌手,不知道他想了什麽辦法,把人弄來給她開私人演唱會;怕她還想着之前那些死亡極限運動,他帶着她拍賣會、畫展、音樂會的逛,專挑溫和的;他甚至承包了她晚間故事。
顧嬈覺得,他好像比自己還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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