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外面下雪了,裴辰景走出醫院很遠才發現,天空灰蒙蒙一片,細碎的雪花飄揚找不到來處,随着呼嘯的風打在他的臉上也像刀子刮過一樣疼。
今年的雪來的比往年早了些,卻一點都沒讓他覺得開心。
他在冷風裏站了一會兒,直到羽絨服已經被風吹透了,寒氣開始向裏蔓延,他才伸手打了輛車。
這一頁的體檢報告被他拆下來折成方塊塞進了衣兜裏,進門前調整好了情緒沒讓爸媽看出異常,路上的時間足夠他冷靜下來,開始回想醫生說了些什麽。
目測是良性,但還需要進一步的檢查确診,現在胃癌早期的治愈率非常高,讓他不要太擔心,放平心态積極治療。
裴辰景閉了閉眼,有些話勸別人時總是輕而易舉,卻沒那麽容易做到,面對疾病和死亡的恐懼并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打消的。
他還小的時候覺得人既然來這世上一遭就要轟轟烈烈地過完一生,後來遇上了蔣廷又覺得只要有個深愛的人就足夠了,現在卻發現什麽都不如平安健康重要。
他打起精神查了下比較知名的腫瘤醫院,打算年前再去檢查一次,和爸媽說是去找朋友玩兩天,誰也沒告訴一個人淡定地挂了最近的號,然後買了車票定了酒店。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得到和體檢一樣的結果,然而依舊是緊張,沒注意到他進去時身後有個人跟着他一起進了醫院,始終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後看着他進了腫瘤科。
結果在他的預料之中,醫生說的也是差不多的話,裴辰景勉強笑笑,剛一出門就被人攔住:“你怎麽會在這裏?”
裴辰景猛地擡起頭來,看清面前的人後下意識将手中的報告單藏在了身後,卻被蔣廷強硬地抓着手臂拿在了手裏。
“還給我。”
“這是你的報告單?”
白紙黑字寫着裴辰景的名字,蔣廷的疑問無非是不敢置信的垂死掙紮,裴辰景看着他比自己還難看的臉色,心想不知道的還以為生病的其實是蔣廷。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實在沒想靠這個賣慘,卻不得不承認:“是我。”
蔣廷的手肉眼可見地微顫起來,呼吸急促地起伏幾下才問:“醫生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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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辰景不想和他多說,他們之間已經沒有關系了,但是見他這副不得到回答決不罷休的架勢,還是将他拉到一旁道:“還要做進一步檢查才能确診。”
“什麽時候做?”
“約了明天。”
“幾點?”
裴辰景狐疑地看着他:“你問這麽詳細做什麽,你又為什麽會在這裏?”
蔣廷回避了他第二個問題:“我陪你做檢查。”
“不用。”
裴辰景從他手中拿回報告單:“還記得我說的話嗎,我現在和你只是兩個互相認識的人,僅此而已。”
蔣廷充耳不聞,看了看周圍沒有熟悉的面孔皺起眉:“你自己來的?”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這不是小事,裴辰景,別的什麽事我都可以聽你的,唯獨現在不行。”
裴辰景曾經最讨厭他這樣強勢不容商量的态度,心中剛升起不耐煩,蔣廷忽的又軟下了語氣:“裴辰景,算我求你。”
他竟然說求,裴辰景看着他眼底的焦急愣了愣,裏面的擔憂做不得假,看得裴辰景心慌意亂,無法開口拒絕這樣的蔣廷。
“你非要來的話,那就來吧。”
當晚蔣廷直接住在了裴辰景的隔壁,他定的這家酒店離醫院比較近,以他現在的財力只能訂得起普通的連鎖酒店,雖然已經十分幹淨整潔,和星級酒店相比卻還是雲泥之別,而蔣廷竟然沒有什麽異議,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住慣。
當晚裴辰景沒怎麽睡好,心裏想着這件事,就連做夢都是在醫院裏,晚上迷迷糊糊地醒來又睡去好幾次,終于在五點多時徹底清醒再也睡不着了。
外面還是一片漆黑,雖然窗戶關着,因為離醫院近,他還是聽到了好幾次救護車呼嘯而過的聲音,是以連在夢裏都坐了好幾次救護車。
用涼水洗了把臉清醒,裴辰景漫不經心地玩着手機等待天亮,剛過七點蔣廷就來敲他的門,問他準備好沒有。
“現在外面車少,再過一會兒怕是要堵車,就算離得近也可能要費些時間,還是早點動身比較好。”
裴辰景覺得他說的有道理,點了點頭:“我拿下外套。”
一直到上車他們之間都沒有再交流過,然而一開車門撲面而來的暖風讓裴辰景有些驚訝,露天停了一晚的車此刻應該涼的能穿透褲子直達屁股,現在卻暖烘烘的,他想起早些時候隔壁蔣廷房間的門似乎打開過,只是那時候他沒有留心,大概就是來做這件事了。
他沉默着看向窗外,蔣廷并沒有借此邀功,這讓裴辰景心中更加複雜。
他們之前曾經帶給他的痛苦來源于他是個很在乎細節的人,而蔣廷恰恰相反,是以那些被蔣廷所忽略的感受總是折磨着裴辰景,讓他懷疑蔣廷是否愛他。
現在蔣廷卻完全變了一個人,裴辰景扪心自問,連他都做不到如此周全,若非是真得十分在意,哪裏會想得到這樣細微的地方。
這個認知讓他心中塞了一尾剛離水的魚似的亂成一片,明明他都快要徹底放下了,卻又偏偏讓他止不住地動搖。
蔣廷今天全程扮演了一個安靜的陪伴者角色,跟在裴辰景身後不發一言,直到出了醫院才故作輕松地問裴辰景中午想吃些什麽。
裴辰景沒什麽胃口,他早上也沒有吃飯,空了太久反而不想進食,蔣廷遞給他一瓶溫水緩解了胃裏的不适,忽然聽見一陣胃空鳴的聲音,不是他,裴辰景看向蔣廷,見他一臉尴尬。
“早上沒吃飯?”
現在不過十一點,要是早上吃過飯,斷不至于現在就餓成這樣。
蔣廷赧然:“嗯,怕身上有味道,你聞了不舒服。”
裴辰景語塞,他又不是小孩,自己不能吃還聞不得別人吃。
“那去吃飯吧,吃什麽都行。”
吃了幾口菜裴辰景就放下了筷子,太清淡了他吃不慣,只有面前一碗湯還算可口,慢慢翻攪着等着蔣廷。
蔣廷卻有些緊張:“不喜歡?”
地方是他找的,菜是他點的,見裴辰景興致缺缺,他想招呼服務員過來重新點,裴辰景沒讓:“別麻煩了,我不餓。”
蔣廷只好作罷:“吃不下就別勉強自己。”
見他精神狀态不佳,蔣廷猜他昨晚沒有休息好,也停下筷子擦了擦手結了賬。
在酒店房間門口,裴辰景開門正要進去的時候,蔣廷忽然往他面前走了幾步,裴辰景等着他說話,他卻欲言又止。
“怎麽了?”
打掃衛生的阿姨正推着工具車清掃退房的房間,好奇地往他這裏看了一眼,裴辰景放下關門的手往裏走:“進來說吧。”
蔣廷在他身後關上了門,跟在他身後走到房間中央:“你不要太擔心,不會有事的。”
“你進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不是,我……”
蔣廷從大衣裏側的口袋裏拿出一個銀閃閃的東西,裴辰景還沒看清,蔣廷忽然走近他身邊捏起他手腕,把那個東西放在了他手心裏,裴辰景才發現那是一個銀色的鑲着一顆紅色寶石的戒指,帶着蔣廷心口的體溫。
蔣廷的手一觸即松,沒在他手腕上過多停留,裴辰景看着掌心裏的東西不知所以:“這是什麽意思?”
“這個戒指,是我在你剛離開的時候買的,一對男戒,想送給你做道歉禮物,我以為這樣你就不會生氣了,可後來我才明白,你需要的不是戒指,然而已經晚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裴辰景看着戒指發愣,他以前很想很想和蔣廷帶同樣的戒指,似乎那樣就能證明蔣廷是屬于他的,幼稚地想要用一個小小的金屬環來圈定自己的領地。
然而他精挑細選的一對戒指蔣廷只看了一眼就随手扔在一旁下落不明,只有他自己後來還執拗地戴着自己的那一枚,現在也不知去向何處了。
“這對戒指我一直帶在身上,”他喉嚨發緊,清了清才将話說完:“不管檢查結果怎麽樣,我都不會放棄你。”
戒指沉甸甸地墜着裴辰景的心,這是蔣廷給他鋪好的退路。
“我不能收。”
裴辰景把戒指還給他,蔣廷擰着眉不肯接,裴辰景只好放進他衣服的口袋裏。
“你就這麽讨厭我嗎?”
他看起來快要哭了,裴辰景正色道:“我沒有讨厭你,我說過我們之間已經兩清了,所以我更不能接受。”
他打定了主意不會再回頭,所以無法回應蔣廷這麽重的承諾,如果蔣廷想,他能找到一個更好的健康的愛人,裴辰景不想成為蔣廷的束縛,盡管這是蔣廷自願的。
“我知道了。”
蔣廷喉嚨滾了滾,将戒指重新放回原位走向門口:“好好休息。”
房門關閉,裴辰景疲憊地躺在床上卻無法入睡,張開手看着自己的指根處,門外蔣廷靠在牆上垂着頭,像是安慰自己一樣低聲喃喃:“一定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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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學部分我不太懂如果有錯歡迎指出不要兇人家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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